容砚之哽咽,“为什么,你不恨她吗?”
如果换做他,弑母都有可能。
容砚熙叹气,看着天空的朝阳,“恨啊,我谁都恨,但也恨不起来了。”
“这是我的命。”
“是命,就要认命。”
容砚之喉咙酸涩,自从那以后,他天天会做噩梦,梦到容砚熙几次血淋淋的样子。
是他,间接性导致了他断腿。
容家人目光逐渐不在容砚之身上,他每天被各种补习班压的喘不过气,回家后看见容砚熙轻轻松松的吃着零食看电视,什么都不用做。
时间一长,他也会觉得不公平,怎么所有人都关心容砚熙了呢?
他被冷落,被丢弃在一边,爷爷奶奶对他永远只有严厉——
而转身,他们又能慈祥的哄着容砚熙。
久而久之,他心理变得不太正常,因为他多次会梦到何璐可怕的一幕,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他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谁敢挡他路,就都得死,把年少时期隐忍多年的恨,发泄在了商战里。
发泄在了所有人身上。
喜爱看别人痛苦,这样可以解压。
他病态而又疯魔,不懂如何去爱人,甚至会给自己洗脑,爱一个人就是要伤害她,断手断脚都正常。
毕竟何璐就是这样对自己儿子的。
虞婳听完容砚之和容砚熙的过去,心尖用力一颤,一股说不上来的压抑感遍布全身。
第119章 你当时的选择很正确
这段故事里,不管是容砚之,又或是容砚熙,都是无辜的。
明明始作俑者是自私的何璐,以及不作为的容泽城。
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容砚熙和容砚之两个孩子。
难怪容砚之对容砚熙放纵了这么多年。
站在容砚之的角度。
虞婳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这么大度。
面对一个曾经想杀死自己、坏事做尽的继母。
要选择隐忍,且尊敬她——以及包容她的儿子,何其可悲。
可不管怎么说,当年那场车祸,是容砚熙义无反顾的救了容砚之。
如果没有容砚熙,容砚之会死。
“……”只是说到底,容砚熙的腿,以及出的车祸,都是容砚熙母亲的手笔。
这么多年,过错方不是容砚之,他却要背负所有的错误,以及眼睁睁看着亲情被夺走,每天跟仇人和睦的相处在同一屋檐下。
这需要多大的心理素质?
但站在容砚熙的角度,同样可怜、可悲。
明明从小是个善良的小孩,优秀、与世无争,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理想——
却因为出身在腥风血雨的财阀家族,被迫卷入权力斗争,成为一个巩固母亲地位的牺牲品。
他是个很好的人,至少那时候的他很好。
但——
经历过这样重大的变故,再好的人,心境也会有所变化。
他甚至惨到不知道该恨谁。
恨容砚之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哥哥吗?
不应该。
因为这一切本身就是属于容砚之的。
恨那个废了他的母亲吗?
显然,他也做不到。
所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但凡有人提及他的腿,他就会报复,这是他唯一排解的方式。
虞婳看容砚之的眼神都在一时间产生了变化。
其实他这些年,过的也很苦吧。
冷静分析良久,虞婳启唇,“容砚之,这不是你的错。”
“你也不是间接性导致容砚熙腿断的凶手,真正该受到惩罚的,是何璐,不是你,也不是容砚熙。”
容砚之喉结动了动,闭上眼帘,“我知道,我无数次的弥补容砚熙,只是因为——”
“我没有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如果那天,我胆子大一些,冲进房间,或许容砚熙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这是容砚之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如今愿意跟虞婳袒露,也是真正的将她放在了心上。
“笨蛋。”虞婳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你当时的选择很正确。”
“恶毒的人,从不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我见识过太多黑暗,何璐这种连自己亲儿子都能下手的人,你撞破她的计划,她只会和你同归于尽。”
说到这儿,虞婳顿了顿,“其实容砚熙……也挺好的,他没有告诉他母亲你知道了真相,从另一个层面说,他也保护了你。”
“毕竟那时候你还小,容砚熙要告诉了她那天你其实就在门外,知道了她的所有阴谋,以何璐多疑的性子,压根不可能让你活到成年。”
闻言容砚之轻笑了声,散漫道:“其实,我宁愿容砚熙从未救过我。”
这样自己也不会从小就觉得亏欠了他。
“事情已经发生,”虞婳撩了撩眸,“看开点吧。”
她都后悔最初见到容砚熙,喊他小瘸子了。
那么小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痛苦,给他制造痛苦的人还是亲生母亲,天,想想就心梗。
怎么会有至亲这么恶毒呢?
突然觉得自己都是个好母亲了。
容砚之薄唇抿了抿,睨了虞婳一眼,“跟你说完这些,你不会对容砚熙心疼了吧。”
虞婳一噎,“你要我说实话吗?”
容砚之脸色瞬间阴翳,看虞婳的眸光都黯了几分。
意识到什么,不爽的让她闭嘴,自己不想听。
“是有点心疼。”虞婳不怕死地偏要刺激人,“心疼他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容砚之嗤笑,“你母亲没比他好多少,心疼他不如心疼你自己。”
“扎心了啊你。”虞婳瞪了眼容砚之,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累了,小憩一下,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这是下起逐客令了。
容砚之撑着额头,懒懒地看她,“八卦完就丢,你们小姑娘都这么无情吗?”
“……你想怎样?”
“一起睡。”
虞婳哑然。
下一秒双腿腾空,被男人抱起。
容砚之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贴心地盖上了被子,垂眸看她,“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虞婳怔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发现男人在她额头落下了吻。
挪开视线,不自在地回应,“没什么。”
-
容砚之并没有跟她一起睡,而是去了书房开视频会议,虞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尤其是听完容砚之跟容砚熙之间的故事。
莫名感到空虚和遗憾。
他们俩本来可以是很好的兄弟,如今却是兵刃相见。
所以何璐真的……不该受到法律制裁吗?
虞婳撇嘴,早知道弄何璐腰间穴位时,下手重一点,让她这辈子也在轮椅上度过得了。
-
傍晚。
开饭了。
容墨因为知道母亲受伤真相后,心情一直低落。
就连吃饭跟虞婳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时,表情依旧阴沉沉的。
容砚之从书房出来,走到餐厅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的坐在餐桌前,筷子戳着碗里米饭,神态幽怨无比的盯着虞婳。
至于虞婳——
那叫一个主打不亏待自己。
上菜后就大快朵颐,完全无视对面容墨可怜兮兮的目光。
容砚之迈开颀长的双腿,走到虞婳身旁,拉开椅子坐下。
然而刚坐下没半分钟。
对面容墨鼻音发出一声哼,仿佛对他和虞婳都不满。
对他不满倒也正常,对虞婳——
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一副黏着她的样子吗?
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脸了?
容墨吃不下饭,放下筷子,短短的腿从凳子上跳下来,差点扭到,疼的他有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可为了让自己不狼狈,容墨还是刻意地昂首挺胸,冷冷地对餐桌上的两位大人给予评价,“你们俩真是虚伪至极。”
容砚之:“……”
容墨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容砚之潋滟的双眸微眯,侧身看向虞婳。
她似乎完全没被影响。
夹起一块红烧鸡肉就塞进嘴里,吃的香极了。
“你惹那小子了?”容砚之问。
第120章 讲话这么瘆人
“我哪儿有本事惹他?”
虞婳咀嚼的动作停了下,说:“我只是告诉他真相了。”
“真相?”
“枪是我自己开的,这个锅,我不想让你背。”
容砚之眸色敛了敛,深邃的眉弓耸立而又略带阴沉,“那难怪他不高兴。”
容砚之知道,比起虞婳开枪自杀,也许这孩子更容易接受是他动的手。
毕竟自杀说明什么?
说明真的厌倦了这个家,丈夫不想要了,连带孩子也不要了,难怪容墨会那么生气。
虞婳托腮,心情没怎么被影响,只是说:“不高兴也得让他知道真相。”
“有些东西可以隐瞒,有些东西是不能的。”
“你是他父亲,不能让他对你带有恨意。”
因为未来的路太长,需要容砚之去护他周全。
这意味着容墨不能排斥父亲。
容砚之神色淡了几分,“那你就希望他对你带有恨意?”
虞婳:“我无所谓。”
“你确实是无所谓,毕竟你一颗心就只想逃。”
容砚之语调愠怒而不甘。
像沙漠里的尘土,被龙卷风袭起,呛的人难受。
虞婳表情也冷了下来,“你说话能别这么刺儿吗?”
容砚之拧起的眉心缓缓抚平,身姿变得疏懒。
算了,反正这女人就算是想也逃不走,何必跟她过多计较。
抿了抿薄唇,不再跟她争辩。
虞婳见他不说话了,看样子是打算让着自己,于是得寸进尺了些,“容砚之,假如我以后离开……”
话音未落,就被容砚之一记眼刀给堵住了。
虞婳:“……”顿时哑然。
其实听完容砚熙和他的经历后,她挺担心容墨以后也会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后妈——
加上容砚之这般不作为,没比容泽城好到哪儿去。
所以她想问,假如以后她离开,容砚之能不能别给容墨找后妈,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太自私、也不现实。
容砚之这样的优质男人,离婚后甚至连流落市场的机会都没有。
多的是女人愿意甘愿嫁给他,给小墨当后妈。
徐芷倾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不过,虞婳看人准,徐芷倾没那么多坏心眼,顶多就是恋爱脑。
容砚之要今后真选择和她在一起——
虞婳也能放下心来。
但她知道不可能,上一世她预见过徐芷倾的结局了。
徐芷倾因为经常纠缠容砚之,反而毁了家族仕途,甚至被送出国再无法踏入A国这片领土。
所以,容砚之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虞婳,你最好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你想离开这种话——”容砚之说到这儿时,眼底已经凛冽,“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甚至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将深埋于心底、不能诉说的故事,讲与她听。
拉她进入自己世界,了解他的一切——
可她还是想离开他身边。
他当真就有那么差劲。
尽管容砚之从小被各种女孩追,此刻也对自己魅力产生了质疑…
虞婳蹙眉,不解道:“你怎么留人在你身边,跟土匪头子绑架似的,还整上威胁那一套了。”
“我也没说要走啊……”
虽然确实是想离开。
但现在不是还没离开吗?
容砚之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容砚之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覆在眼皮下方,薄唇抿紧不言。
立体分明的精致五官,看起来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无辜。
一个长成这样好看的男人,做起委屈表情时的样子,真的会不自觉让人心疼——
虞婳差点要探出手去揉一下容砚之头发了,但好在理智让她忍住了。
这是一只会装可怜的老虎。
看上去可爱,实际一点也不,甚至还会把人给吃掉。
虞婳思绪回归,起身,冷冰冰道:“吃饱了,你慢慢吃。”
容砚之冷冷道:“坐下。”
“?”
男人觑她一眼,眼眸沉黑,犹如渲染的水墨画,“陪我一起吃饭。”
虞婳撇了撇嘴,不想理他,但犹豫了会儿,还是重新坐回位置上,托起下巴看向容砚之,一本正经地道:“你能不能讲话稍微对我客气一点?”
“这样搞的我很没面子呀。”
虞婳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磁缱绻的笑,温和随性,“嗯,客气点~”
“请老婆大人陪我用餐。”
“……”
奇了怪,容砚之什么时候这么上道了?
虞婳缄默两秒,轻声道:“容砚之?你被鬼附身了吗?讲话这么瘆人。”
果不其然,容砚之伪装不过一秒,脸色就冷黯阴翳下来,“什么意思?”
虞婳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意思——”
容砚之黑眸泛起涟漪,波澜而又潋滟,瞳孔下溢出的笑意,竟萌生几分温柔。
容砚之亲自上手给虞婳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懒懒地,“真把自己当小鸟胃了,都没看你吃多少。”
虞婳确实没吃饱,但不是很想跟容砚之坐在一起吃饭,总觉得危险性十足。
尤其现在只有他们俩人。
虞婳盯着碗中的肉,眸光淡淡,没像以前一样抗拒,反倒是乖乖夹起,吃了起来。
陪容砚之吃饭,好像也没之前那么压抑的慌。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虞婳想。
所以她不停的给自己洗脑,容砚之是个恶人,会喂毒药,会弄死人……
他十恶不赦,除了长得好,有点权,有点钱,身高身材拔尖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优点了。
“……”可是一个完美男人身上该占据的点和特征,他全占据了,而且是顶配版。
虞婳沉默。
垂下脑袋,开始回忆容砚之的各种差劲态度。
虽说容砚之因为童年缺失许多陪伴和爱,还亲眼看见了这世界最残酷的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