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在再一次的犹豫后，说道：“抱歉，但我说的是实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也许你说出来，会有不可能变成可能。”奥丽薇亚眨了下眼睛，说。
可尽管她这样明示，康拉德也像是永远不会开窍一样，低声的说着：“抱歉。”
他的嘴里好像只有道歉。
奥丽薇亚顾念着周围总会有盯着她行程的人，她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会让自己与康拉德之间谣言加重的行为——莎莉想要对她隐瞒的事情，她早就清楚了——她很想破格地握住他的手。
但是，她自觉自己不算在意别人的眼光，到头来还是给自己加上了很重的枷锁。
少女的金发看上去是那么的富有生机和活力，她的表现却很是死气沉沉，她只是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回答仍旧很有距离感：“我知道了。”
每一次对康拉德莫名行径产生的期待，都被康拉德亲自打击掉。是她的话还不够直白，康拉德没有听懂，还是康拉德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好不甘心啊，第一次有她很想要，但是没能完全得到手的，竟然是她喜欢的人。
奥丽薇亚思考的时间，莎莉已经回来。
因为她自己很是在意，所以和康拉德还有莎莉的接下来的时间，都不那么的自然，她甚至还有空想有关柏宜斯·盖洛普的事情。
——那些人知道她今天见到了盖洛普，那么肯定也会去接触。
这对盖洛普来说，也许是个机遇，也许是给个陷阱让他踏进去，奥丽薇亚都明白，可这与她并无干系。
她扭头又去了梅维丝·杜威的成衣店里。
这位亚麻色长发的杜威夫人一听见是奥丽薇亚小姐来了，立刻迎了出来，笑意盈盈，一双湛蓝的眼眸中仿佛有着水波潋滟一样美丽。
她亲切地拉住奥丽薇亚的手：“奥丽薇亚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这么说着，是没期望得到奥丽薇亚回答的，她自己就接着顺着说：“您来得正好，为您定制的衣服，大体上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您进来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尺寸和款式细节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杜威夫人看到莎莉渴望的眼神笑了一下：“这可是很重要的礼服，莎莉可不要偷看哦。”
莎莉红了脸，勉强镇定的说：“我不会偷看的。”
她想起身旁的康拉德，自觉自己有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克里斯托弗卿，你不要偷看。”
高大的男人没有低头，只是垂下眼睛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目光又定在了金发的少女身上。
只有奥丽薇亚看了一眼康拉德，回过头走进里面隔间的时候，她的心里升起了一点隐秘的期待——等到真的穿上礼服的那一天，康拉德会不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康拉德冷硬的像是光明神殿外面矗立着的雕像，亘古不变。
奥丽薇亚扭头面向了杜威夫人，随着一起进了里间。
现在流行的衣服还多半是抹胸、细腰带着裙撑的大裙摆礼服，不方便行走，走起路来也十分沉重，所以贵女们多半不愿意走动，只是匀速而慢地行走——据说是很优雅的行走姿态，代表着仪态端庄。
奥丽薇亚觉得那是束缚，也仅仅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其实说到底因为环境原因，很多贵女都会为追求自己的身材，继续穿着紧身的束胸衣和那样的服装。
但也多半是以后要去做魔法师的人，而不是什么修习剑术的。
而梅维丝·杜威手工做出来的新裙装，腰间有一条宽宽的，差不多有一只手那么宽的绸带，束着腰从前面绕过，在腰后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天蓝色与白色交织，穿在奥丽薇亚的身上，看上去十分和谐。又因为她垂着眼睛，眼睫向下，银灰的眼睛中锋芒被遮盖大半，莫名的有着一种神圣的感觉。
而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一种静态的美感就变成了动态的，银灰色眼眸中的光亮全然展现出来，脸颊上的软肉也因为她的动作稍微动了，整个人一下脱离了洋娃娃似的状态。
奥丽薇亚不管到哪里，都是最璀璨的一颗星星，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所以当听见杜威夫人脱口而出的夸赞的时候，她十分自然的接受，然后矜持的回答说：“当然，我可不会否认事实。但是，梅维丝你做的衣服也很漂亮，我保证这是实话。”
她接受自己的优秀，同时也不会否认别人的优秀。
金发的少女抿起嘴，然后郑重的说：“我保证，你会变成王都里最有名的裁缝。”
她想要漂亮的、合自己心意的衣服，杜威夫人也想做自己真正喜欢的礼服类型，于是她利用自己的名气与出场的场合，打算给杜威夫人一个机会。
而显然，杜威夫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奥丽薇亚对自己身上的礼服非常、非常的满意，不会有更加满意的了。
奥丽薇亚看着神色严肃的杜威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容不是那种高傲的，而是自然而带着点俏皮的，是看上去符合少女年纪的柔软，一时间让人忘记了她是一位王女。
梅维丝·杜威也被她的笑容'迷惑'，然后也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她说：“当然，亲爱的，我肯定会是最有名的，也肯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奥丽薇亚：“我期待着那一天。”
换下了礼服的少女完全没有让莎莉看到礼服的样子，更没有打算让父亲帝摩斯提前看到，也不希望是得到他的首肯，自己才能够定制礼服。
然而，出席舞会是真的重要，作为初次亮相的'战袍'，这条礼裙也相当重要。
只是帝摩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肯定会私下偷偷的去查一查的。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奥丽薇亚已经定做好了礼服，到时候不让她穿，她也不会听的。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果然还是一个相当自我又任性的人。
但她觉得，那应该只是自己想要穿新衣服的心情太过强烈。
——谁会不喜欢新的、漂亮的裙子呢？
——反正奥丽薇亚抵抗不了。
第33章
所以什么所谓的国王的面子——
奥丽薇亚根本不在意。
她的父亲帝摩斯除去不允许权力上过早被插手之外，其他方面都还挺宠着她的。
她换下礼裙后，和康拉德、莎莉在街上又逛了逛。街道宽阔，马车能够通过，但他们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走路出去，感受氛围。
光明节还没到，大家提前将近一个月就已经在庆祝，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带有期待。离奥丽薇亚上一次出门，那时候就差不多过了半个月，现在又过了几天再一次出门，离光明节的到来，只有一周了。
这次，街上节日的氛围比上一次更加的浓厚，而奥丽薇亚却感觉自己好像是感受到了节日气氛，又好像没有感受到。
他们对贵族非常的惧怕，本来热闹的街道每当有马车经过的时候，大家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因为他们知道那都是贵族老爷小姐们坐着的。那些贵族再平易近人，其中也总会有一些败类要给冒犯的平民点教训，而主家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处罚分支的族人。
经营好名声要长年累月，但想要名声败坏，只需要一个契机和一件足够重要的事情。筑就高台难，垮台却很轻易，只要根基被抽走，无论如何，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垮台。
除非即将垮台的家族舍弃了某位犯事的贵族。
就像是……宣誓向奥丽薇亚效忠的摩尔根·拉格伦侯爵一样。摩尔根的举动无疑是明智的，因为当他宣誓效忠的时候，丰收的拉格伦家族就会继续保有它的荣光。
总之，等到后来奥丽薇亚也发觉了这个问题，就只好下了马车，步入街道之中。
这一次，街边的摊贩虽然因为他们是贵族而抱有紧张与担忧，但是基本上不会明显的表现在脸上，只有一些孩童的脸上会表现出明显的惧怕，可还有更多的小孩脸上是跃跃欲试，或者是看待冤大头的眼神。
虽然莎莉和康拉德没有看到行为过于张扬的，但不排除某些实在过不下去的少年会有想要走捷径的想法。
奥丽薇亚满足地叹息一声：“和王宫相比，这里真是十分热闹。”
莎莉沉思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在王宫里建造一条平民街道？”
康拉德：“……”
奥丽薇亚：“……”啊？
少女立刻说：“不用，平民的街道就不应该出现在王宫之中。”
她迅速地打消了莎莉的想法，因为这样太异想天开，而且她其实也只是享受这样的氛围。真要是在王宫里建造一条这样的街道，那些平民每天进王宫就像是在工作，还担心不小心就会触犯了贵族死掉，更担心哪一天街道被拆掉，他们被遣散。
到时候本来属于他们的摊位被抢占，自己又没有地方摆上自己的摊位，那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饿死。
除非他们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生计，转而去为别人打工。
奥丽薇亚不想供养一条这样的街道，也不想让自己被怨恨，更不想让王宫里杂乱的人变多，和以前相比不好管理——再说，在王宫里的平民的街道，哪里还能有外面那样的热闹？
所以她立刻否决这个提议。
……有时候，莎莉太向着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
莎莉的三观明明很是正常，但因为顾及她，总是会提出一些比较偏激的手段，这样实在不好，而且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拥有什么，更多时候只是感慨。
只是一个普通的愿想，就会有人愿意为自己考虑，这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让奥丽薇亚的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每当奥丽薇亚走到一个摊位面前，本来大声叫卖的人就感到了拘束，整个人拘谨得不行，就连对自家商品的正常介绍，都好像变成了过于明显的推销。
就连精挑细选上来的水果，摊铺主人在介绍的时候，都只敢说'您随便看看'，并且补充'肯定比不上您平时的吃用，您就看个热闹'这样的话，双手还因为紧张忍不住搓来搓去，完美的表现出自己的焦虑。
奥丽薇亚伸出那双即使是经过常年训练，也保养得很好的白皙双手——多亏莎莉每天持之以恒地为她保养双手——拿起一颗苹果，看了看光泽与可以说十分完美的形状，很满意地放了回去。
王宫里的水果很多，不缺这一个，她不需要亲自去采买。
等奥丽薇亚放下手中水果，在夸赞过后离开，这位老板就和其他后来的客人吹嘘，这是连贵族小姐都夸赞过的新鲜，当然值得购买！
不明所以的客人问旁边摊铺的人，这是真的吗？他们面带笑意地连连点头：“当然了！是真的！”
因为，他们的商品被一同夸赞了，那位贵族小姐看上去不好相处，但是却相当的宽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律都是好话。
要是奥丽薇亚知道了，恐怕会感到莫名其妙，毕竟能在王都里摆摊还能过活的家伙，商品肯定都是好质量的，不然早就被挤兑走了。
所以，她只是实话实话而已，没有丝毫的私心，要是他们想得太多，她反而会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困扰。
不过这些，此时的她都不知道。
奥丽薇亚又捻起另一家挂着的手工编织的毛绒地毯，柔软且温暖，花纹也相当漂亮。
她眼睛亮了起来：她也很喜欢猫猫狗狗这样的毛茸茸的生物！不得不说，那样柔软的小生命总是有一种治愈人心的作用，她摸到皮毛心情就会好。
所以，摸到这个用料显然非常优质的毛毯，她感觉到的不是那些廉价或者劣质毛毯的扎手，而是纯手工和羊毛的柔软，她兴致很高，嘴角稍稍的上扬了。
莎莉打开了钱包，为自己侍奉的主君的喜欢而买单，而康拉德任劳任怨地扛起卷好的毛毯，回身走了一段距离放到在街道外面的马车上面。
虽然马车不算十分宽敞，但是只是放下毛绒地毯的话，还是够了。
之后再买什么大型的东西，不至于放不下，可会有损贵族的风度，他们实在没有必要与那些买的货物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完全可以让人送上门，或者再叫来、雇佣一辆马车。
奥丽薇亚往前走了几步，又在另一个摊位停下来，摊位上都是漂亮的玩偶娃娃，还有一些是木头雕刻出来、栩栩如生的木雕。
有个别十分特殊的还刷上了彩色，看上去精致又美丽，仔细看能看出是光明神殿里，喷泉前面的光明神雕像。
雕像的脸是模糊的，鼻子与嘴都是只有形状，只有眼型稍微明显，但没有刻画出眼珠与睫毛，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供奉着的雕像，到底是不是光明神自己的模样。
所以，即使现在能用魔法来细化雕像，他们也没有想要细化的想法。
尽管是这样，可这座小小的木雕实在精致得让奥丽薇亚无法挪开视线，她想了想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有关光明神的东西，他人的赠礼基本上也很难到她的房间。
那些无法确认安全的东西，通常不会给她用，而帝摩斯这个国王父亲，当然会觉得自己和信任的属下经手的东西最为值得信任。
那些贵族当然也不会送会入口的东西，他们所送的也多半是摆件，或者是用的，总之基本上不会是那些会让人抓到把柄或者容易陷害的类型。
奥丽薇亚拿起木雕：“我要这个。”
莎莉垂下头，平静的说：“小姐，这样的木雕无法久放，上面的染料也或早或晚会掉色。”
康拉德拿出钱，被莎莉悄悄横了一眼，她错步挡住他：“小姐，您看这边的象牙雕像，同样是光明神的雕像，但因为纯白看上去更加圣洁，况且用料也珍贵，摸上去十分光滑，手感很好。”
奥丽薇亚用的可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且她的主意也的确难以改变。
她听完莎莉的话之后倒是没有放弃购买那个木雕，反而还多加了一个，她说：“那就一起买。”
莎莉：“……”
她能说什么呢？她当然只能低着头说：“好的。”
然后她顺从地拿出两个雕像的钱，把两个精巧的雕像全部都拿到了手里，然后就要离开。但她的动作被康拉德阻拦了，他的力度很轻，但是态度足够强硬。
高大的男人斜站在她面前，摊开手中一直提着的手提箱。这个手提箱不够宽大，因为它放不下那条手工编织的羊毛地毯，它也足够宽大，因为它放得下两个不算太大的雕像。
莎莉明白了他的意思，顺手放进了自己手中的两个雕像，又看着他把手提箱合上，两个人这才自然地跟在已经又往前走了的奥丽薇亚身后。
金发的少女独特的银灰色眼眸在摊位上快速的巡梭，很快地走到下一个摊位。
等走过这一条街道，康拉德的手提箱已经满满当当，几乎装不下什么东西，他们也走出了到处都是摊位的街道。奥丽薇亚发现尽头没有了摊位，她才发觉自己太入迷了。
她看了看周围，找到一家能够歇脚的店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