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瞻让奶娘进来把孩子抱下去。
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没了孩子,沈芙忽然看着燕瞻空荡荡的手臂眨巴眨巴眼。
燕瞻清楚地看见了她眼里的渴望,觉得十分荒谬,冷嗤了一声:“你多大了还要我抱?”
他也很难想象,她的想法怎么会如此多变和跳跃。
沈芙嘴巴不满地翘了翘。
“我年纪也还小啊。”说到这里,她忽然低下声音,有些失落地说,“我只是个庶女,我娘一直被沈无庸关在院子里,他很少会来看她,所以我从小就没见过他几次,也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爹爹的怀抱。”
其实小时候她不懂事,不懂得娘亲的处境的时候,她还是憧憬过有一天能得到沈无庸的怀抱和疼爱的。
不为别的,因为小时候沈芙经常看见沈无庸抱着沈如山或者是沈蕙,笑着哄他们,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沈如山,沈蕙会笑着说爹爹真好,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沈无庸从来没有抱过她。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明白为什么都是沈家的孩子,她却没有爹爹抱。
后来渐渐长大了,沈芙越来越能体谅娘亲的处境,以及沈无庸为了他的儿子,差点让她去死的时候,沈芙对父爱的最后一点渴望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后,她对这个父亲最后的感情,就只剩下恨。
她的幼年过得很孤苦。
好在她的孩子不像她,燕瞻是个负责的父亲,满满从小就有父亲的疼爱。
刚才燕瞻抱着满满的时候,忽然就让沈芙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父爱的一点渴望。
都说幼年的缺憾会伴随一生。
所以现下满满走了,燕瞻也腾出手了,沈芙忽然也想让燕瞻把她抱起来。
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荒谬。她只是想试试,试图感受一下。
可是她只是对燕瞻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呢,就被燕瞻拒绝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的?
他严词拒绝,沈芙只好“卖惨”了。
但是他听完她的“卖惨”后,依然毫无动容:“不可能。”
沈芙:“……”
抿了抿唇,“我只是让你抱我一下,你干嘛这么冷漠?”
燕瞻着实气笑了:“把我当你爹来圆你小时候的梦,沈芙,你能再荒唐一点?”
沈芙不讲道理:“你都能抱满满,为什么不能抱我?”
说完她就对他直直地举起两只手臂。
燕瞻冷漠了摇了摇头。
若是平时,抱她也无妨。可这赋予了某种“特殊意义”的抱,燕瞻不可能答应她这么荒唐的要求。
“不可以。”
沈芙皱着脸,跺了跺脚哼了两声,“你抱我嘛。”
荒谬。
燕瞻心想。
她又开始哼哼唧唧的,与满满如出一辙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一直望着他。
其实满满的五官很像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透过满满,燕瞻似乎能看见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她。
应是极惹人怜爱的。
可是她的生母早逝,四岁就被大哥推进水里险些丧命,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孤苦伶仃地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小院里,极艰难地长大。
这样可怜。
这样,让人心软。
心软到就算是十分荒唐的要求,他也想满足她。
“……”
燕瞻头痛极了,皱着眉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弯腰单手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像满满一样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沈芙立马就高兴了,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他的胸膛宽厚温暖,很有安全感。眼尾弯起来,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依赖燕瞻。这是沈芙忽然意识到的事情。
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就听燕瞻道:“闭嘴。”
她想说什么燕瞻不用猜也知道。
他不想当她爹,下辈子也不想。
沈芙嘴巴嘟了嘟,不说就不说呗。
不过她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可真了解她啊。
燕瞻不让她说,沈芙心情很好终于愿意和他好好谈一谈。两只柔嫩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一双湿润润的杏眼弯起来,双腿悠闲愉悦地晃了晃,低着头仔细看燕瞻脸上的表情:“夫君,你不生气了吧?”
燕瞻没说话。
沈芙眨了眨眼,又小声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她和王振昌的醋。
沈芙意识到。
不怪沈芙现在才反应过来。因为她之前就和他说过她与王振昌的过往,他并不在意她之前想嫁给何人啊。所以自然想不到他这个时候会吃醋。
虽然她自己觉得她与王振昌没什么,可是她和王振昌从小的经历,以及她对王振昌莫名的信任,显得她与王振昌之间有不一般的情谊。
不过沈芙又想她这个夫君从来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心中大概只有天下,怎么会在意这点事?
抱也抱了,沈芙感觉自己已经圆了小时候的梦,就放下手想下来。可是燕瞻的手臂忽然抱得更紧了,托着她不放。他的力道不是沈芙能挣脱的,他只是换个姿势,把沈芙面对面抱着,深邃难辨的眼直直看着沈芙,平静地说:“是。”
自然而又肯定的答案。
燕瞻将书桌上的放着的书籍挥到一边,把沈芙放了上去,双臂撑在她两侧,垂眸看着她。
她和王振昌的过往,他不是不知道,她曾经也详细地与他解释过。
那时她的嫡母做局让他听见她曾经私下与那王三郎定下终身大事,他只是觉得有一些被欺瞒的不快而已。
时下女子终身大事皆由双方父母定下,与人私定终身对于女子来说已是出格。或者更严重点说,是家风与德行有亏。
但燕瞻知她在沈家的处境,不觉得她做错,且是她婚前之事,他并不在意。
只是后来……王振昌来找她,所说之话虽然刻薄,但句句都是对她的情意,并不是她口中的“只是看中了她的脸”。再到王振昌来王府找她,明明有可能对她不利,她却对他有着无比的信任……比对他这个夫君更甚。他们之间有过的过往和联系,比他想象的更深刻。
她如此信赖一个男人,甚至曾经处心积虑要嫁给他。这样的认知让燕瞻忽然不再冷静。甚至滋生了一些阴暗的,连他自己也不耻的念头。
杀了一个王振昌,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因为他的嫉妒心就要杀掉一条无辜的性命实在——
小肚鸡肠。
她倒也没说错。
燕瞻看着她略显无辜而又不解的眼睛,“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
他的手指抚着她眼下的皮肤,似要透过这双眼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嗓音低低沉沉:“你对我总是有诸多隐瞒,但你对他,比对我信任得多。是不是,从小互相舔舐伤口的过去,他在你心里总是不一样?”
沈芙眨了眨眼。
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他真的吃醋了,因为她对王振昌莫名的信任。
想了想,她认真地回答:“或许有一点吧。我和王振昌其实是一样的人,小时候互相安慰互相取暖,所以彼此也算了解。但这份信任来源于我对他的了解,而不是喜欢。至于对你有诸多隐瞒……”
沈芙缓了缓继续说:“安王府一开始对于我这个庶女来说就不是个简单安宁的地方,你一个亲王世子,势力庞大,高高在上还冷漠不近人情,我怎么敢接近?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沈家和我的防备和不喜,我当然要瞒着你了。为娘亲报仇的事,在我心里谋划了很多年,不能出一点差错,别说是你,就连方嬷嬷我也没有说太多,这并非是因为我不信任你。”
“所以,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也没有不信任你。”沈芙双腿晃了晃,忽然想到什么又说,“而且我都为你生了孩子了,我对夫君才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摇晃的烛火落进她眼眸,闪着细碎的光。
饶是燕瞻也不得不承认,她极会哄他。
沉默了会儿,他点点头。
“对。”
沈芙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应是很满意她的答案,干脆趁热打铁又直起身子,仰起下巴亲了亲他的薄唇,又往上亲他高挺的鼻子,再往上她就亲不到了,吃力的嗯了一声,燕瞻慢慢低下头,让她可以够着。
湿漉漉的吻落在他脸上,鼻梁,眼下,像是有什么在心间抓挠,透着勾人的痒意。
燕瞻喉结滚动,长睫掩下,眸光暗了暗。手臂搂住她的腰,嗓音已经有些低哑,“好了。”
她每次都来这招。
“亲我倒是你的绝招了。”
沈芙笑眯眯的又扑到他怀里亲他的嘴。
嘻嘻,谁让这招屡试不爽呢。
第76章
燕瞻被她的力道冲得脑袋往后仰了仰,她柔嫩的唇瓣贴过来,再忍不住,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含住她的唇肉细细轻吮舔舐。
唇齿辗转,燕瞻力道越来越重,吻得越来越深,撬开她的贝齿,舌头探进去交缠,汲取其中甜蜜柔软的味道。
沈芙闭着眼承受着他的吻,感觉快要呼不过气,不高兴的哼了声。
燕瞻收回手,直接将她抱起,声音带着情·欲中的喑哑,“娇气。”
……
烛火灭了又亮。
沈芙满头细汗累极了,躺在被子里闭着眼,泪湿的睫毛贴在眼下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愿意睁开,趴在床上耍赖。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上,环绕着她纤弱凝白的肩膀,也藏住了上面暧.昧的痕迹。
帐内靡软的气息还未散尽。
腰上隔着软被被轻轻拍了下,“起来洗漱。”
沈芙感觉自己好想睡觉,抿着唇从喉咙里哼哼了两下就是不动。
“你帮我洗,不然我就不起来!”
她最近是越来越爱撒娇了,赖皮更是浑然天成。
燕瞻把她抱起来去往浴房,浴桶里已经倒满了热水。
沈芙全程不动,要他伺候。
很快被他洗干净,放回了床上。
一回到床上,沈芙立刻又像一条被两面翻滚煎过的咸鱼,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个,一副精气神被抽干的模样。
燕瞻摇了摇头:“……无用。”
她每天练鞭子,总算不再像以前那样娇弱,但这体力都是练哪里去了。
燕瞻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到沈芙好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刻就爬了起来,坐着瞪着眼睛有些恼怒地说:“那你躺下来试试?”
他们本来就不匹配,他那么强壮高大,她就算身体好了,应付他也很吃力好不好!
她哗啦一下坐起来,燕瞻刚给她穿好的衣裳又松开了,柔嫩的脸上还带着浴后的红晕,在白皙的脸颊上晕开,红唇微肿,软而靡艳,实在勾人。
只是她实在是个不中用的,再来一次肯定又要闹。
燕瞻在床边坐下,俯身将她的衣带系好,然后在她颈上亲了口。
好整以暇点了点头:“行。”
沈芙还没反应过来。
“要我怎么躺下?”燕瞻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他慢慢往后倒,寝衣松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她咬的牙印。
沈芙看见他躺在自己面前,宽肩窄腰,男色惑人,很难让人把持住。
咽了咽口水,那手忍不住就上前掀开了他的寝衣摸上去了。只是这一动,牵扯了大腿,酸痛的感觉传来,让沈芙想起了自己身体的疲惫。
不行不行。沈芙连忙收回手,克制自己的邪.念。她就算真的想试试这个姿势,也真是受不住了。
下次,下次一定把燕瞻压在身下。
只是这一动,她的睡意也消失不见。
为了压下自己的蠢蠢欲动,沈芙只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翻身下来,说起了别的事。
“你如今已经与二皇子摊牌,此后必定不死不休。听娘说……沈无庸已经关在了大理寺?”沈芙转头问他。
可是这眼睛总是忍不住乱看,还没等燕瞻回答,她忽地又坐起来,拉起被子盖住他,眼不见为净。
燕瞻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嗯。三日之后,皇帝会亲审沈无庸。”
如果沈芙没有猜错的话,三日之后,才是真正的大戏开始。
自从得知了燕瞻的身份,沈芙也震惊过,可是很快就没什么感觉了。可能是因为作为他的枕边人,从他各种布局谋划,沈芙心里其实早就隐隐有所猜测。
燕瞻不让她掺和太多,可是终究二皇子的矛头还是对准她了。
那天那个乔装成青黛的刺客就是想俘虏她和满满,以此挟制燕瞻。
这样的事,随着燕瞻与皇帝二皇子的斗争越深,只会越来越多。而沈芙要做的,便是时刻谨慎保全自己与孩子,不给燕瞻拖后腿。
她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对于燕瞻的谋划她从未干涉太多。但对于沈无庸和文氏之事,她不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