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雨被迷得昏头昏脑:“当然就在此间安歇。”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而美人的眼眸中,是灼灼不息的暗火。
解千言心意一动,清洁术洗去脸上妆容,大美人变回俊美公子,舟雨略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反对的话却被吞没于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柔情中。
她像漂泊无依的孤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时而沉入湛蓝的海底,时而被风推向云端,艳阳高照时渴得难受,暴雨倾盆时又被淋得狼狈,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唯有一双温柔的手,是孤舟仅剩的桅杆,她想要抓住,却总被它溜走,她急得快要落泪时,耳畔终于响起一道暗哑的呓语:“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舟雨茫然,但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可是,我还没沐浴啊……”
解千言轻笑一声,低喃道:“那待会儿一起洗……”
舟雨忘记自己是不是点头了,后来风疾雨骤,她被彻底拉入了深海。
风雨中沉浮了不知多久,在她以为会永远这样漂泊下去时,一阵清晰的疼忽然从体内传来,意识回归,她看到师兄眼中汹涌的情潮,立时就委屈起来:“师兄,疼……”
舟雨是极怕疼的,平日里磕着碰着都要掉几滴泪撒一场娇,更何况此时?解千言不忍再动作,湿热的吻落在她眼角,拭去她的泪痕,又一寸寸往下,温柔抚平她所有的紧张不安,待她再次放松下来,他才轻声唤:“舟雨?”
回应他的是,是细若蚊蚋的一声“嗯”。
于是风雨再起,惊涛拍岸,孤舟与海浪相依,沉浮起落至月上中天。
第130章 .番外三:父女重逢
待风停雨歇时, 舟雨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整个人像是被狂浪冲上沙滩的小舢板,浑身汗津津水淋淋, 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透着酸软,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黏腻腻的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 她想去沐浴, 可那恼人的家伙却缠着她不放,体内那股奇怪的酸和疼也让她不开心, 她不开心了的话,自然不能让某个罪魁祸首继续开心, 于是闭着眼胡乱一咬, 结果反倒惹来一场新的风雨。
后来舟雨是真生气了,咬不动就伸脚踹,可惜那软绵绵的一脚踢过去, 被人轻而易举捞在手里, 发脾气也成了撒娇,她只好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
解千言温声软语地哄, 细密的吻从后颈一路落到光洁的后背, 怀中人的哼唧里已经带着三分哭腔, 他这才喟叹一声将人揽入怀中, 顺手施个清洁术, 让她稍微舒服一点,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直到这姑娘终于不哼哼了,才低头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 恋恋不舍地起身走向浴房。
后来是如何去沐浴的,又是怎么换了衣服回到床上, 这些舟雨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浑身清爽地窝在柔软的床上,密密实实地贴在解千言怀中。
她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伸手抠了会儿解千言的衣带,很快便觉得没意思了,又去摸他的喉结,挠他的下巴。
解千言早就醒了,任她作怪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抓住下巴上捣乱的手亲了亲,柔声问道:“还要再睡会儿吗?”
舟雨摇头,撑着解千言的胸膛打算起身,起到一半却觉得乏力,于是她又躺回去,幽怨地斜了这始作俑者一眼。
解千言失笑,将人拉回怀中,动作轻柔地帮她揉捏酸软的腰腿:“那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舟雨眼珠一转,委委屈屈道:“可是我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师兄亲手做的。”
“好,那你睡会儿,等你睡着我就去做饭。”
舟雨已经睡饱了,只是想赖床而已,加上还有只手在身上捏来捏去的,这谁睡得着?可解千言又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待着,于是两人黏糊在一块儿,手上的动作暧昧起来,床帐间很快升温。
“师兄!你变了啊……”
舟雨撑着解千言胸膛,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狐狸眼中似含着一汪春水,似嗔似叹地感慨道。
解千言顿住,无奈地望她一眼,哑声道:“累了的话就睡吧,我这就去做饭。”
舟雨眼睛一闭,笑眯眯道:“我睡着了。”
解千言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去厨房,他当然知道这狐狸不是饿了,而是馋了,顺便找个借口使唤一下自己,报昨晚的仇。
但他甘之如饴。
舟雨虽然嘴馋,却不是个会下厨的,别院厨房中只有些新鲜瓜果,解千言只好唤来送信的海鸥,让山下的马长老派人送些食材上来。
解千言挑了些鲜果切好,先带回去给馋嘴狐狸解解馋。
他一进屋就看到床上呈大字型横躺的人影,正兴致勃勃地用脚勾床帐上的流苏玩,果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见他端着盘水果过来,舟雨不满地哼道:“昨天还给我买鸡腿吃,今天就只给吃素了,师兄这就嫌弃你的糟糠之妻了吗?”
解千言哭笑不得,将盘子放到床边矮几上,伸手捞起歪七扭八的人,低头吻上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这个吻缠绵又温柔,足以反驳她的信口胡诌,也消磨掉她的理智,待她昏头昏脑时,解千言才将人放开,低声耳语:“下次再胡说的话,我就这样‘嫌弃’你好不好?”
舟雨趴在他肩上,闻言只哼了一声,指着矮几上的果盘道:“我要吃葡萄。”
解千言挑出葡萄喂她,问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我们要不要再办一场婚礼呢?”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舟雨就广发请帖,对婚礼的兴致极高,后来变故陡生,他们分开了八十年,这场婚礼也成了遗憾。
舟雨想了想,却摇头道:“算了,我当初想办婚礼,只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想跟大家一起热闹,如今我爹、师父和程泽都不在,青蛟前辈也不能离开洛水,悦星不知道跑哪个深山老林去采药了,他们来不了,婚礼也没意思,何况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有没有婚礼也没什么区别。”
见她有些伤感,解千言轻轻拍她的背,沉吟片刻又道:“那我们去太华山看看岳父?”
舟雨眼睛一亮,兴奋道:“真的吗?真的能见到我爹吗?”
解千言笑道:“我试试看。”
舟雨开心极了,捧着解千言的脸叭叭地亲了好几下,什么好师兄、亲亲师兄、最爱师兄的甜言蜜语都往外蹦,昨晚那点小小的委屈忘了个一干二净,哄得解千言眉梢眼角都是笑,两人闹了一阵,马长老派人送的新鲜食材也到了。
舟雨却没了馋嘴的兴致,心急火燎地收拾好行礼,当即就要出发前往太华山。
解千言不放心她的身体,硬是将人按下:“急什么,岳父又不会跑了,你今天得好好休息。”
舟雨觉得自己堂堂大妖九尾狐,这会儿强壮得能举起一座山,于是拒绝道:“我好得很!不信你看!”
她顺手拎起身旁的乌木书桌,得意地掂了掂。
解千言无语,幽幽道:“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啊,唔,既然夫人浑身是劲儿,不如用到其他地方?”
他眼眸中的暗火带着危险的气息,腰间的微酸也在提醒她不可逞强,向来识时务的舟雨立即将可怜的书桌放回原位,讪笑道:“哎哟,好像是得休息一下,哦不,休息一晚,一整晚,明天再走!”
解千言笑着点点头,将人安顿好,又做了顿丰盛的全鸡宴,晚上也信守诺言让她好好休息,次日,两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出发前往太华山。
舟雨想给晏曦带礼物,但她其实并未真正见过自家老爹,他一直活在身边人的转述中,活在那些精心准备的给女儿的礼物和留言中,她猜不准晏曦会喜欢什么,或者说,她其实是有些近乡情怯。
解千言陪着她将浮玉岛逛了两遍,一件礼物也没挑出来,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于是提议道:“或者,带点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的,岳父肯定也会喜欢。”
舟雨赞道:“师兄真聪明啊!”
于是,他们带着很多鸡去了太华山。
“没有狐狸不爱吃鸡的!”
舟雨信誓旦旦,解千言欲言又止。
他不忍心告诉她,或许晏曦暂时只能闻闻味儿。
唉,但愿岳父大人看在舟雨的面子上,不要觉得他俩吃鸡他闻味儿是大不孝的行径吧。
*
太华山如今算是一座荒山,狐族早已散了,其他小妖们知道舟雨每年都会去鹤停湖待一会儿,故而也不敢占山为王,如此倒是清静,两人一路潜入湖底,半个妖影也没碰见。
湖底的祭台被封在结界中,妖界石静静躺在祭台上,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舟雨不免有些紧张,解千言捏捏她的手以示鼓励,同时以另一只手按上结界。
静谧的湖水渐渐泛起涟漪,以祭台为中心,一圈圈缓缓荡开,“啵”的一声轻响,结界像气泡般碎裂,湖水却并未趁机涌入祭台,解千言牵着舟雨走进去,伸手拾起祭台上的妖界石。
舟雨紧张又期待,屏住呼吸盯着解千言的手,没见他有多余的动作,那块妖界石却渐渐绽放出柔和的白光,光芒缓缓流淌,聚拢到一处,变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白团子,白团子动来动去,渐渐长出耳朵、尾巴、四肢,变成了一只狐狸。
狐狸忽然睁开眼,将舟雨吓了一跳,嗖一下缩到解千言身后,只探出头跟那只还不到巴掌大的狐狸对视。
“咳,舟雨,别躲着了,来见见岳父大人。”
父女俩都一副呆样,解千言不得不出声打个圆场。
“爹……爹?”
“舟……雨?”
一语惊醒二狐,舟雨从解千言身后走出来,将脸凑到他手边,晏曦也像没睡醒似的歪头看了看她。
还是晏曦先认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舟雨的鼻尖,狐狸眼瞪得溜圆,高兴道:“舟雨?是你吗舟雨?乖女儿,你来看爹了吗?”
虽然这个爹过于迷你了一点,但这声音跟那些礼物中的留言一模一样,舟雨一下就听了出来,然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砸得晏曦手足无措。
“哎呀乖宝你别哭嘛,爹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信吗?要不爹给你表演个徒手打人?”
“呜呜呜乖宝你再哭的话,爹也要哭了……”
解千言拍着舟雨的背安抚她,又见晏曦这手舞足蹈胡说八道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初妖冢中威风凛凛的妖王陛下,他忍不住失笑,在沦为挨打工具人之前,赶紧开口劝这对父女。
“舟雨,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跟岳父说吗?还给他带了礼物对吧?快别哭了,岳父这次提前醒来,可能没办法维持太久,你们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他替舟雨擦了泪,又将小小一只的晏曦放到她手中,将人拉到祭台边坐下,示意她赶紧跟父亲说会儿话。
晏曦也眼巴巴地看着她,又着急又心疼,见她情绪稍缓,不由得冲解千言露出个赞许的笑,顺着他的话道:“礼物?小舟雨给爹带了什么礼物?快让我瞧瞧。”
舟雨擦干泪,将晏曦捧到眼前,哽咽道:“有,有烧鸡、卤鸡、炸鸡腿、酱香鸡、叫花鸡、白斩鸡、荷叶鸡,都是我喜欢吃的。我,我也不知道爹喜欢什么——”
“哇,我最喜欢吃鸡了!果然是我的女儿,咱们父女俩的口味一样呢!”
晏曦极是捧场,为了哄女儿开心,甚至原地翻了两个跟头,完全没有身为妖王的身份包袱。
舟雨果然破涕为笑,连忙让解千言帮她将礼物都拿出来,满满当当摆在祭台上,香味顿时争先恐后地往人鼻子里钻。
晏曦喜欢吃鸡可不是哄舟雨玩的,看着这一台子的各色美味鸡,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兴奋得不停搓爪,好不容易等解千言上齐了菜,赶紧伸爪去拿离得最近的酱香鸡,然后,爪子从油亮喷香的鸡腿中穿过,捞了个空。
解千言忍住笑,温声解释道:“岳父目前还是魂体,恐怕不能吃东西,重新凝聚肉身还需要几年时间,只能辛苦您再等等了。”
晏曦幽怨地剜他一眼,颓然蹲回舟雨手心,努力摆出个不甚在意的模样。
美味的鸡摆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种痛苦舟雨太能理解了,她顿时觉得抱歉,小声安慰自家老爹:“对不起啊爹,我不知道您不能吃……要不,要不您闻一闻,还,还挺香的哈哈……”
晏曦爽朗笑道:“嗐,没关系的乖女儿,阿爹乃是神君,早就不重视这些口腹之欲了,能见到你们就很高兴了。”
如果他最后没有下意识吞咽的动作,恐怕这话会更有可信度。
但高兴是真的,晏曦已经几千年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舟雨也开心起来,小心翼翼捧着老爹,开始絮絮叨叨跟他讲这些好吃的鸡都是如何收罗来的,话匣子一打开,原本还有点生疏的父女俩迅速亲近起来,舟雨跟他分享这些年去过的有意思的地方,结识的有趣的朋友,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晏曦也极其配合,时不时地惊叹感慨,讲笑话时父女俩一起哈哈傻乐,说到讨厌的人又叽叽咕咕地一起吐槽,聊正经事时煞有介事地帮着分析一通,两人竟默契得如同从来不曾分开过。
解千言找了处空旷地方坐下,笑着看他俩聊得热火朝天,心中一片温软,时光也好像变得轻缓起来,流淌得悄无声息。
直到晏曦的身影变得有些透明,神情也略微疲惫,解千言才开口询问那蠹虫书生的事。
听完解千言的讲述,晏曦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沉思了许久,问了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可知道天字文是如何来的吗?”
舟雨和解千言对视一眼,齐齐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