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熊拒不承认自己的熊:“没有的事!你别污蔑我!”
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抠起了青石板,硬是将石板抠掉了,才畅快地笑了起来。
舟雨不管他的口是心非,兴冲冲将人拽起就往城外拖去。
*
“那边那边,把那块大的石板搬过来,盖在这个坑上,哎呀不是这块,这块太大了都能搭座桥了……好了,再弄点草盖上就行!你再去抠两个坑,别挨得太近了啊……”
烈日当空,这条进出浮玉岛的必经之路上偶尔有人经过,他们惊奇地发现原本平平整整的青石路上,时不时冒出个大坑,都在揣测着是不是沙蟹泛滥跑到路上来挖坑了,不少人进城后去了问事堂,请求新岛主安排门下弟子修整一下路面。
而忙活了大半天,将好好一条路挖了几十个陷阱出来的幕后黑手,悄摸藏到路边的大树上,摘下身上的敛息符,一脸期待地等着功德上门。
程熊虽然挖坑挖得很上头,却对最终效果持怀疑态度:“浮玉岛来往的多是修士,有修为在身的人,不至于被路上的坑绊倒吧?”
舟雨自信满满:“那也得看是多大的坑呀,咱们的坑埋头熊都足够了!”
程熊暂且信了她,两人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等啊等,看着一个又一个行人身手敏捷地避开路上密密麻麻的陷阱,心情从期待到失望,从失望到郁闷,又从郁闷到决定再给这条不平路加点难度。
“程泽呀,待会儿再有人来,你就扔引雷符,先吓他一跳,然后扔聚风符,将他吹到坑里去,我跳下去救人,你帮我观察四周,怎么样?”
程熊觉得舟雨这个计划非常完美,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要搞事了:“好好好!就这么办!”
二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有人从海边码头走了过来。
远远看去,那人一身黑衣,掩面低头脚步匆忙,又时不时东张西望,像是在逃跑,又碍于浮玉岛禁止飞行的限制不得不选择步行,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好人,这更加坚定了舟雨和程熊二人坑他一把的决心。
“来了来了!准备好,快扔!”
舟雨一声令下,程熊果断将手中的引雷符扔在那黑衣人身前,轰隆一声炸响,将人吓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又是一道聚风符扔在背后,狂风骤起,将被炸懵了的黑衣人一卷,狠狠摔进只盖了层石板的大坑中。
舟雨见事成,喜滋滋从树上跳下来,努力憋住笑,扯出个满是同情的表情,跑到亲手挖的大坑边,急切喊道:“这位小哥,你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摔着?需要帮忙吗?”
坑里的人摔得灰头土脸,一身酷炫的黑衣沾了土,黄一块黑一块,头发也被雷烧焦了些许,捂着脸不愿意看舟雨,狼狈道:“多谢、多谢姑娘,不用了,我自己能上来。”
舟雨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这个忙她帮定了!
于是假装没听到拒绝的话,跳下坑二话不说将人拽了上去,还十分热情地替他拍打身上的泥沙,假惺惺地提醒道:“最近浮玉岛沙蟹泛滥,码头这条路被挖出了不少坑,你下次可要小心些呀。哎你一直捂着脸干什么?受伤了吗?来来来我帮你看看,我带了伤药的,效果好得很呢!”
黑衣人似是身上带伤,被她拍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后退,见她又要来看自己的脸,慌得连忙扯着衣襟就想往头上蒙。
舟雨更加奇怪了,这人难道真干了什么坏事见不得人,为何一直挡着脸呢?
秉持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舟雨生拉硬拽手脚并用,硬是将这人的脸从衣襟里扒拉了出来,这一看,惊得她下巴都差点掉地上,大叫道:“奚怀渊?怎么是你呀?你跑浮玉岛来干什么?还这么鬼鬼祟祟的假装不认识我!”
被拆穿身份的奚怀渊坚决否认:“我不是奚怀渊,舟雨姑娘认错了!”
舟雨翻了个白眼,无情地揭了他老底:“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都叫我舟雨姑娘了,还敢说自己不是奚怀渊?”
奚怀渊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那张让修真界无数少女少妇迷恋的俊脸上泛起红霞,垂死挣扎道:“我真不是奚怀渊……”
舟雨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哎呀小奚,你别不好意思了,当初你像条腊肉似的挂在墙上的模样我都见过,今天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我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完她又热情地招呼仍旧躲在树上的程熊:“程泽,快下来吧,这是咱们老熟人啦,奚家的奚怀渊,祭神节时被挂在墙上那个。”
奚怀渊生无可恋地放下挡着脸的双手,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盯着自己鞋面,万分后悔方才慌不择路往浮玉岛跑,竟然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上熟人。
程熊一脸兴奋地加入他乡遇故知环节,热情地帮奚怀渊整理被自己炸得乱糟糟的衣衫,还好心安慰他:“奚道友别不好意思,常在路上走哪有不掉坑嘛,你只是倒霉了点,每次掉坑都遇见我们,不过你放心,以咱们的交情,肯定帮你保密啦!”
舟雨也憋着笑用力点头,又问奚怀渊:“你怎么突然来浮玉岛了?难不成是来找我们的?”
奚怀渊再也装不下去,索性直说了:“我本来是去落霞岛采栖骨兰,路上遇到一古怪花妖,她身带奇毒,我只不过吸入一点兰香,浑身经脉便被封住,无法使用灵力,慌乱之中逃到浮玉岛,恰巧遇上两位道友……”
舟雨和程熊恍然大悟,难怪他先前鬼鬼祟祟似是在躲着什么,刚才又被他们两张符箓炸进了坑里,原来是经脉被封又被人追杀。
他们俩悄悄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愧疚,没想到辛辛苦苦挖了半天坑,坑到了前来求助的朋友。
舟雨干笑两声,从自己储物袋中找出疗伤丹药,递到奚怀渊跟前,绝口不提他掉坑里的事,殷切道:“小奚你快吃颗丹药,我带你去找师兄,你放心,浮玉岛现在是我们的地盘啦,保管没人敢来欺负你!”
奚怀渊接过她手中丹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远处码头那边就传来一声尖利高亢到破音的女声:“奚郎!奚郎!你等等奴家呀!”
奚怀渊吓得手一哆嗦,疗伤丹药掉在地上,他也没功夫去捡,拽起舟雨和程熊就跑。
“快走!那花妖追来了!”
第60章 .红门兰妖
舟雨见奚怀渊紧张成这样, 也跟着着急起来,狂奔中摸出神行符拍到自己身上,瞬间化作巨大的白狐, 叼起奚怀渊就跑,嘴里含糊不清地嘱咐程熊:“勒往东边寄!”
程熊惨遭抛弃,气得直骂人:“舟雨你个见异思迁的狐狸,有了小奚就不要小程了是吧?!”
她尾巴骨可还没好全, 卷不动程熊, 只能选择弥补一下刚被自己坑了的奚怀渊, 叼着人就风驰电掣地赶往问事堂, 将程熊的骂骂咧咧抛在脑后。
被偏爱的奚怀渊并没有很开心,他被舟雨拦腰叼住,高速狂奔中再被风一卷, 酷炫的黑衣哗啦啦敞开, 露出半拉雪白的胸膛,急得他手忙脚乱地扯衣服捂住,结果刚拯救了上半身,腰间的裤带又是咔嚓一声,被尖利的狐狸牙给咬断了。
奚怀渊崩溃地腾出一只手去扯裤子,差点哭出来, 哆嗦着跟舟雨商量:“舟、舟雨姑娘,能不能, 能不能换个姿势啊……”
舟雨百忙之中抽空拒绝他:“不行,师兄说了不能给人骑, 只能叼着……”
好在问事堂也不算太远, 在奚怀渊的裤子被风卷走之前,他们顺利逃到了目的地。
舟雨将奚怀渊往地上一放, 见他狼狈地扯着衣服,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小奚,我刚刚一时着急没注意,下次会叼你衣领的。”
奚怀渊惊恐地摇头:“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
不要再有下次了,下次他就算被女妖怪抓走,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再往这家伙所在的地方逃跑!
舟雨可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小九九,化作人形便往问事堂后院跑,边跑边嚷:“师兄!师兄!我们遇到小奚了,他被一个奇怪的花妖封了经脉,还掉到路边的坑里了,你快来帮他看看吧!”
奚怀渊提着裤子瑟瑟发抖,有气无力地哀求了一句:“你、你小声点啊……”
舟雨话音刚落,问事堂中弟子长老们已经先于解千言出现,纷纷向舟雨行礼问好,一个个都好奇地偷看她身后那个形容狼狈的黑衣男子。
奚怀渊努力端起奚家少主的架子,摆出平静无波的淡然表情,但悄悄提着裤子走路的动作,还是将他的狼狈尽数暴露在众人眼底。
解千言正听乌长老回报矿场停工后弟子们的安排,听见舟雨的声音,便示意乌长老停下,起身快步出了正堂,恰好遇到迎面而来的舟雨和奚怀渊。
见舟雨没事,解千言松了口气,又朝她身后的奚怀渊望去,疑惑道:“奚道友这是怎么了?”
奚怀渊努力扯出个端庄的笑,控制着语气中的颤抖,礼貌问好:“解道友别来无恙。在下遇到点小麻烦,有劳舟雨姑娘和解道友了。”
解千言看出他的狼狈,也没多说,挥手示意院中围观的众人退下,让奚怀渊跟自己走:“奚道友先换身衣服,咱们稍后再详细说。”
奚怀渊忙不迭点头,恨不得给解千言磕一个,这帮人果然只有一个靠谱的啊!
被解千言带到一处空置的客房后,奚怀渊从储物袋中拿出衣服快速换上,被人拦腰咬断的面子重新接好,再次走出房门,他又是迷倒修真界无数少女少妇的奚家少主了。
从容不迫地回到待客的茶室,奚怀渊端方有礼地跟舟雨和解千言道了谢,说起自己遇见那奇怪花妖的经过:“三年前我在落霞岛发现一株栖骨兰的幼苗,当时见它泡在水塘中奄奄一息,便顺手移栽到一处阴凉之地。
前次祭神节秘境地脉暴动之时,父亲为护我伤了经脉,我想起这株栖骨兰,如今若还活着,该是已经长成,可以入药了,便打算采回去给父亲炼制玉清丹。
到落霞岛后,我寻遍各处,都没找到栖骨兰的踪影,正打算离开时,却从水塘里钻出个古怪的姑娘,声称我救过她性命,只要我娶她,她就给我一朵兰花入药,我、我自是不能做出这种事来,况且、况且她也根本不可能是那株栖骨兰。
见我不答应,这花妖当即翻脸,身上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兰香,我猝不及防之下吸入了一点,没曾想竟在瞬间被封住经脉,无法动用灵力,不得已之下只能暂避风头,往最近的浮玉岛来,然后就遇到舟雨姑娘和程道友了。”
听他讲完,解千言在脑海中搜索半晌,想不起来哪种花妖如此厉害,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舟雨。
舟雨也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妖,三人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解千言便替奚怀渊检查了一下经脉,发现果然凝滞闭塞,灵力完全无法通行。
舟雨提议道:“唔,兰花是植物,青椒也是植物,或许青椒前辈知道这是什么妖怪,我们去问问他吧!”
解千言疑惑道:“啊,青蛟是植物?”
舟雨跟他比划:“就是绿色的,很辣很难吃的青椒,你没吃过吗?”
解千言哭笑不得:“你少胡说八道,青蛟前辈是蛟龙的蛟,可不是菜啊!”
舟雨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是、是蛟龙的蛟?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他和沁澜生不出孩子呢,是蛟龙的话,那还是可以生的!”
解千言被自家师妹蠢笑了,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奚怀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聊了这大半天,解千言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声问道:“程泽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舟雨和奚怀渊闻言都面色一僵,慌忙起身拉着解千言往外跑,焦急道:“完了完了,我们跟程泽分开跑的,他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被抓了吧!”
三人急匆匆出了茶室,还没出问事堂,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奚郎!奚郎!你还不快出来,你的小兄弟就要被我掐成两截啦!”
虽然知道这花妖口中的小兄弟多半是程熊,但奚怀渊还是忍不住想歪了一瞬,更是下意识将腿并拢了些。
只有舟雨全心全意关心着程熊的安危,边朝大门口跑边叫道:“花妖姐姐你手下留情啊,程泽他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有话好好说!”
解千言赶紧拉住闷头往外冲的舟雨,情急之下想不出别的办法,便掏出几张避水符递给她和奚怀渊,低声道:“奚道友不是说她的兰香有古怪吗,将避水符贴上,可以暂时闭气,应该能抵挡一二。”
奚怀渊简直要被解千言的靠谱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接过避水符连连道谢,急忙贴在自己身上。
舟雨无情地拆穿他:“小奚你已经中招了,现在贴还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