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绪宁先是惊愕,回神后立刻上前抢着做事:“让我来!让我来!说好了我做饭请你吃,你不要动手……”
贺敬珩不想扫她的兴,双手抱肩站在一边当技术指导:“油温差不多了,先放葱花豆瓣酱炒热,再放肉沫和豆腐。”
食材下锅,刺啦溅起油花。
阮绪宁哇哇叫了两声,如临大敌般躲到贺敬珩身后,直到油烟散去些许,才探身抓起锅铲。
迟迟不敢下手。
贺敬珩明白,下厨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阮家小姐而言实在勉强,他索性走到她身后,手把手教她如何翻炒,加料。
慢火收汁时,她擦擦额头上的汗:“贺敬珩,你好像很擅长做饭……”
某人难得谦虚:“还凑合,很久没下厨了,手艺有点生疏。”
见阮绪宁似乎还想问些什么,贺敬珩盖上锅盖,又接着道:“都是以前在赵倩店里被迫学的,可惜你不怎么爱吃辣的,要不然,我改天做点冒猪脑、冒肥牛之类的给你尝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配方呢,味道还不错。”
“赵倩就是……”
“我那个姨母。”
提及这个话题,阮绪宁忍不住问出心底许久的困惑:“为什么那家人要这样诋毁你和你的母亲呢?明明你们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啊!”
贺敬珩声音淡淡的,昭然着他对赵倩一家人的态度:“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无利可图,所以才气不过背后嚼舌根啊,更何况,赵倩对我也有怨气……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你说吧。”
阮绪宁抿唇:“我不是很懂。”
贺敬珩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你不需要懂。”
感受到了暖意,她退后一小步,脊背贴紧男人胸腹:“不过,贺敬珩,你真的好厉害啊,放在以前,我都不敢想象,堂堂贺家继承人居然会做这么多事——武能智取摇粒绒,文能下厨冒猪脑,唔,好像不是很押韵。”
贺敬珩长呼一口气:“你真的是在夸我吗?”
阮绪宁笃定道:“真的呀。”
他无奈轻笑:“好吧,姑且相信。”
两人的体型差一目了然。
此刻的贺敬珩与阮绪宁而言,就像是一株遮风挡雨的大树,稍稍俯身,就能将她彻底包裹。
但贺敬珩却很清楚,身前娇小纤细的女孩,才是这个家的支撑:细腻和敏感是她试探这个世界的触角,亦是填补他内心缝隙的粘合剂。
他需要她。
收敛神思,贺敬珩望着锅里逐渐烧至浓稠的酱汁,轻声提醒:“差不多了,出锅吧。”
*
嫩滑的豆腐裹满肉沫与酱汁,缓缓滚落至骨瓷盘中,再点缀以翠绿的葱花,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阮绪宁双手叉腰,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忽而又想起什么:“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一锅紫菜蛋汤。”
毫不夸张,确实是一锅。
因为经验不足,她没有控制好紫菜泡发的量,菜多了加水,水多了加菜,哼哧哼哧一通操作,最后成果感人。
用汤勺盛出两人份,看着面前几乎没见少的一锅汤水,阮绪宁挠挠头:“做的太多了,喝不完就倒掉吧。”
贺敬珩制止道:“别浪费,找个保温桶,明天我带去公司加餐。”
加餐。
他说是加餐。
这种不着痕迹的夸奖令阮绪宁很受用,当即就打算去找盛汤的容器,一转身,却发现贺敬珩站在岛台边,正举着手机对肉末豆腐饭和紫菜蛋汤拍照。
阮绪宁半开玩笑:“你什么时候也养成了吃饭先拍照的习惯?”
他若有所思:“刚刚。”
张妈准备的汤碗很小,与餐盘一样,是花色素雅的白骨瓷,贺敬珩单手就能捏住碗沿,修长的手指曲折,更显骨节分明。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进来,将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瓷碗停在唇边,形状漂亮的唇瓣微张着。
吹一吹,喉头一滚。
汤水下肚。
这家伙,怎么连喝口汤都这么勾人……
阮绪宁呆在原地,直到贺敬珩拿起瓷勺打算去吃肉末豆腐,才想起来制止:“等等,让我先尝一口。”
贺敬珩侧目:“怎么了?”
阮大主笔振振有词:“根据恋爱漫画的剧情经验,通常女主费尽心思做的第一顿饭都特别难吃,但男主都会若无其事地吃下去,轻则呕吐,重则中毒。”
贺敬珩:“……”
他想了想,将手里的瓷勺让出去。
阮绪宁小心翼翼尝了一口,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味道还可以,贺敬珩,你来尝……唔?”
他是尝了——尝了她嘴里的味道。
阮绪宁的思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一时间,只觉得唇舌被贺敬珩搅和得黏黏糊糊。
完全招架不住这种吻法。
她的味蕾、她的鼻息,全都充盈着辛香料的味道。
很刺激,很失控。
贺敬珩双手一托,让小姑娘在自己身上挂了一会儿,又怕她承受不住似的,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上岛台。
撑着大理石台面,他舔了下唇角,深深地望着阮绪宁:“我现在发现,肉沫豆腐饭已经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阮绪宁没听出还有后文,沮丧地求证:“你不喜欢我做的味道吗?”
贺敬珩满脸写着“听我说完”,随后,压低声音重新宣布:“我老婆做的肉沫豆腐饭,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阮绪宁有点生气。
只生气了两秒钟。
然后,又坠入另一个甜蜜的陷阱。
她伸出手指,按压着男人柔软的唇瓣:“你嘴还怪甜的嘞。”
贺敬珩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吻了吻:“可能是因为刚刚亲过你吧。”
并非是预谋许久的情话。
他说得也很随意。
但就是这种无意间流露出的爱意,才分外让人着迷,阮绪宁扬起唇角,像是一只掉进胡萝卜堆里的兔子。
得意忘形间,手臂不小心蹭到摆在岛台上的饭菜,她“哎”了声,下意识去找餐巾纸,想要擦掉身上的油污。
贺敬珩若有所思:“看样子,吃过饭得去洗个澡了。”
阮绪宁乖顺地点点头。
刚寻到纸巾,耳边又响起那带着蛊惑的声音:“……上次你不乐意,这次,要不要一起洗?”
第36章
浴缸的水还没有放满。
隐约看得出淋浴房里男人高大匀称的身材轮廓, 阮绪宁吞咽着口水,脑子里忽地蹦出一个词:守株待兔。
她默默安慰自己,只是一起洗澡而已, 洗干净了又不会被吃掉。
没事哒。没事哒。
没,事,哒。
说不定, 还能让贺敬珩帮忙搓背呢……
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没事嘛!
就在她转身打算溜走之际, 贺敬珩一把推开玻璃移门,探出上半身:“喂,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逃跑失败。
阮绪宁只好揪紧裹在身上的大耳狗浴巾,慢吞吞走了进去。
水声恼人。
贺敬珩关掉花洒,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将额前湿发全数向后捋, 背头发型令他的五官和下颚线更显清晰凌厉,有一种和平日里不常见的威严。
阮绪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随后, 视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
淋浴间环境令男人的声音自带混响:“打算就这样洗啊?”
她怔了怔。
伴随着轻笑声,威严荡然无存,贺敬珩扯动她的浴巾:“今天就学习‘和老公坦诚相对’吧?”
阮绪宁着急忙慌用手遮挡, 但哪里是他的对手。
浴巾很快掉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氤氲出大片的水渍。
贺敬珩低头看着浑身僵硬的小姑娘,用带着水气的手再次拧开花洒, 随后,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俯身接吻。
窸窸窣窣的淋浴声很好地遮掩住了阮绪宁的赧意,被吻到脚软站不住身子, 才迟疑着推开他,埋怨道:“还、还洗不洗啦?”
贺敬珩笑了笑, 将有心躲避的妻子拉到身前。
柠檬味的浴液挤入掌心,他开始眷恋别处的柔软。
阮绪宁站着不动,只紧紧咬着下唇,任由对方胡作非分——那些细密的泡沫,倒是能勉强能替自己遮一遮。
只是,那家伙才没打算放过她。
贺敬珩握着她的手,探向别处:“……也帮帮我?”
知道躲不过这一茬,阮绪宁没有拒绝。
她努力回忆曾在漫画里学习到的经验,只可惜,天赋不足。
毫无章法地弄了一会儿,贺敬珩便红着眼眶、呼吸急促地示意她停手,开始自行善后。
阮绪宁有些无措,复又为自己的笨拙找了个理由:静态画面和动态影像是不一样的,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应该问谭晴要点小视频学习一下……
胡思乱想间,男人包裹着她的大掌骤然收紧。
她身上的白/浊顺着淋浴水流慢慢褪去。
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贺敬珩挤了浴液的掌心覆上来,揉搓间,又被一层新的泡沫覆盖。
洗弄干净后,阮绪宁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谋划着出去透一口气:“浴缸水放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泡澡?”
贺敬珩的声音略显喑哑:“你先去泡吧,我再洗一会儿。”
视线略略向下,阮绪宁不解:“不是都弄完了吗?”
“别低估你老公。”贺敬珩眼皮一掀,抬手从置物架上取了条干浴巾递给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是还想留下来继续帮我吗?”
精力旺盛到可怕。
没等他说第二遍,心有怯意的阮绪宁便溜出了淋浴间。
*
添加了薰衣草精油的入浴剂有一点安神的功效,迟迟没等来贺敬珩,阮绪宁舒舒服服沉在浴缸里,连呼吸都带上了困意。
所幸,淋浴前,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放在了浴缸边。
去青果工作室群聊里冒了个泡,阮绪宁又点开朋友圈,漫无目的地往下翻,忽而发现,贺敬珩居然晒了晚餐时拍的肉沫豆腐饭和紫菜蛋花汤。
照片没有加滤镜,也没有配文案和表情包。
只有构图还算过得去。
阮大主笔对这条状态不太满意,琢磨着,得想办法说服贺敬珩,以后在发照片之前先得给自己过目。
离开手机生活就不能自理的刘家少爷永远冲在第一线。
刘绍宴:看着不错啊,哪家的?
贺敬珩回复刘绍宴:自家的。
刘绍宴回复贺敬珩:小嫂子做的?
贺敬珩回复刘绍宴:嗯。
刘绍宴回复贺敬珩:珩哥,你这是把狗骗进来杀啊!
阮绪宁的心情稍有好转,正打算继续往下翻,贺敬珩从淋浴房里走了出来:“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生怕某人借题发挥,她迅速按灭手机,说起另一桩事:“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或许是添置物件时考虑到男主人的身高,茂华公馆主卧浴缸尺寸很大。
即便两个人入浴,阮绪宁也并不觉得拥挤。
贺敬珩将她抱坐进自己怀里,这才应声:“说说看,要我做什么?”
已经习惯了那只不安分的手,阮绪宁并没有制止他的碰触:“我不是在画《不落星》的存稿么,后面有一段剧情是学校春游,女主在野外被蛇咬了,男主送她去医院,还顺势抓了蛇……你不是说过,把蛇养在了办公室里,那我能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它吗?”
“放松点。”借着温水的滋润,他往里探,“你现在画画不仅要参考我,还要参考我的蛇——是这意思吧?”
阮绪宁“嗯”了一声。
随着他的动作,尾音渐渐变了味儿,又被溅起的水声盖住。
贺敬珩故意重提旧事:“不害怕了?”
新婚第一夜的闹剧,还历历在目。
阮绪宁也想起了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双颊不由泛起绯色:“是害怕,但观察实物和在网上搜图片取材,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再说,你不是也在么——你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那就明天上午?”
“好,我晚点去跟广广请半天假。”
“只请半天?”
“我之前连载的那本《失落玫瑰》进入完结篇了,如果休息一整天,我会有负罪感的。”
贺敬珩没有勉强:“知道了,那中午吃过饭,我送你去工作室——再请你的同事们喝点下午茶。”
那次的小海鲜自助,他有意买单,去吧台问了才知道,他们开席前都已经团好了餐券。
阮绪宁没有说话。
随着贺敬珩的捻按渐渐加重力道,她微眯着眼,舒展身体,没法再分心多说一句话。
许久,贺敬珩又唤:“宁宁。”
再一次听到这样意味深长的称呼,阮绪宁迷茫地睁开眼,贺敬珩抵着她,声音压到极低:“我们今晚……”
手机震动打断了这场处心积虑的邀约。
贺敬珩睨了一眼,发现是谷芳菲转的消息。
只得作罢。
阮绪宁点开对话框,一则娱乐新闻落入眼帘:是有关周岑的介绍,还有他近期的通告,好像是准备参加某个音乐选秀类的节目,还会上几档综艺当助演和飞行嘉宾。
作为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这些资源都相当不错,就算是当衬托红花的绿叶,只要好好表现,也能刷个脸熟、收获一波路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