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反驳,“她不是来了吗。”
“孟芙是来送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夏星茉说。
孟芙不想听这两个幼稚鬼吵架,无奈解释道,“你们转来星洲就是我一直负责的,所以学校专门安排了我来送你们,其他人还在上课,并不是不想来送。”
虽然只待了一个月,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难忘的事,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马上要分别夏星茉不免有些不舍。
“帮我跟大家说声再见哦,感谢她们的照顾。”
孟芙点点头,身后司机按了下喇叭催促,安睿不悦回头,“催什么催,老实等着,少爷给你开三倍工资。”
注意到时间确实不早,孟芙看了眼国际班的方向,疑惑问道,“段弋不来吗?”
其他人在上课来不了,但他不应该的,按剧情以往的操作,这种时候不论他愿不愿意一定都会被强制安排过来送别夏星茉。
夏星茉一脸不明所以,“他为什么要来送我啊?我跟他又不熟。”
孟芙心里感到奇怪,按理说没有自己的干预,在剧情推动下段弋和夏星茉现在怎么也应该熟络起来了。
她状似不经意问道,“他不是很关心你吗,怎么会不熟?”
夏星茉赶紧摆手,“你别开玩笑了孟芙,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我跟他一点不认识的,你别误会啊!”
孟芙眼底闪过诧异,“可是,当初在利浦,他在电话里选的人是你。”
就算是在剧情操纵下违心的选择,那也证明了他是没法摆脱剧情控制的,所以她当初才会果断放弃和段弋继续纠缠,把他还给命定的女主。
可现在夏星茉却说和他完全没有交集,为什么会这样呢,按照剧情线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互相表明心意了,就算定情的那一晚相守因她强行救下段弋而被破坏,剧情也会扩充其他支线弥补才对,怎么也不至于到不相熟的地步。
夏星茉本来还十分坚定,听到她这样说也感到疑惑,“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选,段弋明明是喜欢你的才对,他平时看到我都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笑的。”
站在一旁的安睿忍不住心虚摸鼻子,看着孟芙支吾道,“那个,其实段弋当时在电话里选的人是你,我骗你的,他没选夏星茉。”
孟芙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安睿眼神躲闪,“你别生气啊,就是个玩笑,我以后绝对不骗你了!”
夏星茉松了口气,愤愤去锤他,“你有病啊开这种玩笑!”
孟芙只觉得心中高高悬起的一块大石骤然落地,甚至安睿口中玩笑带来的愤怒都被抵消了,如果当初段弋选择的人是她,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了他有能力抵抗剧情的安排,他这个最大的提线木偶已经挣脱了束缚?
孟芙想到他这几天的坚定维护,送别会那天他风尘仆仆赶来为她挡下所有恶意,不顾一切地将她带离是非中心,那时她没精力去思考他怎么会突然赶回来,明明宋霁言曾说过他是去接受治疗了,现在才恍然明白,那个所谓的治疗或许就是因她而起。
所以现在这个归来的段弋已经拥有了自由的灵魂对吗,剧情无法操纵他,夏星茉也不是他命定的女主,他拥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他现在对自己尚还死心塌地。
担忧的所有问题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和夏星茉做朋友,维持段弋对她的感情不变,只要她不作死,剧情也没法决定她的命运。
她忽地失笑,一想到舍近求远这么久,白白在宋霁言身上耗费那么多心力,想刀了安睿的心思就越发强烈。
安睿身上一阵毛骨悚然,心虚避开视线不敢和孟芙对视,催促夏星茉道,“赶紧走吧,司机都等急了,你不走就自己留在这。”
他说完赶紧溜上车,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兴师问罪。
夏星茉气哼跺脚,“他倒躲得快!”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你快上车吧,路上小心。”孟芙安抚道。
夏星茉只得依依不舍和她分别,上车时一步三回头,坐好后摇下车窗跟她挥手再见。
孟芙挥手目送车子驶离,含笑的脸逐渐平静下来,这段时间对段弋没有那么上心,她得想想怎么跟他更进一步了。
……
傍晚时阴沉天空划过几道闪电,几个背着乐器的少年从酒吧后门一脸郁色走出来,他们是网上小有名气的乐队,平时放学后会来酒吧驻唱,通过直播与粉丝互动积攒更多人气。
今天一放学就照常过来,结果一到店里就被老板通知说以后酒吧不用他们驻唱了,几人一头雾水,他们又不是没名气,驻唱这段时间也给酒吧吸引了不少粉丝来捧场,凭什么说不让就不让。
都是家里的少爷,这么不明不白被打发了谁能愿意,当即就和经理起了冲突,不过最后还是没打起来,店长赶过来把他们劝到一边,话里话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不光他的店里,本市恐怕没有一家酒吧敢让他们驻唱了。
酒吧后门出来是一条阴暗长巷,几个男生边走边怒骂,有人觉得不解气,一脚踢翻店家放在后门的垃圾桶,饮料瓶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别他妈让老子知道是谁在后面搞事!”
狭长寂静的小巷里一个滚远的瓶子撞到墙畔阴影里的鞋尖上,抱臂靠着墙的少年面容冷峻沉郁,抬脚将那瓶子缓慢碾压扁平,金属挤压的声音在静默长巷里显得刺耳突兀。
沉浸在唾骂中的几人蓦地顿住脚步,面露戒备看着前方。
斜阳晕红的余晖褪尽,一同带走巷子里最后那抹亮光,四下暗沉沉一片,发出声音的方向只隐约能看出模糊的人影。
背着电吉他的男生斥骂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什么,滚出来!”*
阴影里,高大单薄的少年发出一声冷嗤,天空中又一道雷电闪过,映出少年轮廓硬朗坚毅的侧脸。
最开始斥骂的男生在认出对方是谁后,面上露出恐惧,高傲之色褪去,小心翼翼解释道,“段……段哥,我不知道是你。”
段弋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靠墙的身体站直,不紧不慢走过去。
“吉他给我。”他声音冷沉道。
对方忙不迭取下来交给他。
段弋拿到手看都没看直接砸在他身上,一下两下脸色冷郁至极,对方拼命求饶,疼的跪在地上说再也不敢了。
段弋充耳不闻,直到吉他经不住敲打四分五裂,旁边的几个人不敢求情也不敢跑,被段弋黑沉冷戾的眸子盯上,一个个心虚低下头。
段弋缓缓蹲下身,单手攥住对方迫使他抬头对视,“喜欢用吉他骚扰别人是吗?”
“不敢了不敢了!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人,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你确实不会有下次了。”段弋轻声淡淡道,眼底神色平静到有些吓人,像雷雨即将到来前静到诡异的夜幕。
手指一根根收紧,跪在地上的人因头皮骤然疼痛而发出尖叫,段弋像是听不见一样,眼底压抑已久的疯狂仿若正在冲破牢笼的野兽。
面色愈加冷戾,他抬手攥紧男生头发用力朝地面磕去,站在旁边的几个男生惊恐别开视线,脑海里已经想象出鲜血四溅的画面。
“段弋!”有人隔着遥远距离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
段弋认出声音的主人,手上动作一滞,被愤怒掌控的神智微微恢复清明,看着手上已经吓得陷入昏迷的男生,他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又发病了,半个月的治疗前功尽弃,倒没感到有多遗憾,重来一次哪怕是清醒的情况下他也会这么做的,伤害她的人就应该彻底消失才对。
只是她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血腥的场景会吓到她的,段弋缓缓松开手,男生无力趴伏在地上,他动作缓慢地将手上的血在对方脸上蹭干净,轻拍了拍男生脸颊道,“你真幸运,她来救你了。”
孟芙举着伞气喘吁吁跑过来,蹲下身焦急捧起段弋的脸,“段弋,你怎么样?”
天空又一道闪电划过,带来积蓄已久的大雨。
孟芙的伞斜撑在段弋头顶,她自己的后背裸露在外面,雨珠顺着伞檐串成珠帘落下,地面很快形成一片水洼。
段弋抬起眼眸,脸上平淡到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从孟芙的眼里看到了担忧,换做以前应当是满心透着柔软的欢喜,可是现在没有,他觉得心里破了一个窟窿,她亲手捅的,撕心裂肺的疼。
她喜欢的人是宋霁言,他的哥哥。
一想到这里,段弋觉得灵魂都在慢慢腐朽着,他在一点点烂掉,在看到希望前坠入更无边的绝望。
心里还存着一点希冀,总不能让她讨厌吧,看到他暴力的一面她也会害怕的吧,甚至会因此更加疏远他。
段弋缓慢而僵硬地牵起唇角,明明他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已经能自如地笑出来了,他看过镜子,那笑和旁人的没有区别,没有伪装的痕迹在,她应该会喜欢的。
他从孟芙眼中看清自己滑稽的笑脸,像小丑,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段弋忽地感到惊恐,笑意瞬间收敛,唇紧抿成一条线,不是这样的!
他在镜子里看的不是这样,这样的笑会吓到她。
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有期盼吗?所以笑里带着真心。
应该是吧,段弋心底自嘲,他的努力没有了目标,再像一个正常人又有什么用呢,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可以是池骞,可以是宋霁言,唯独不是他段弋。
孟芙蹙眉,他反常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发病的时候,可调查的资料明明说了他只有在密闭空间和受刺激时才会发病,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第82章 段弋扯了扯唇,“你最好是现在就离开。”
“段弋,发生什么了?”孟芙仔细看着他,声音轻缓问道。
他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明明前一刻还狠厉地像失控的猛兽,凶戾的眼神恨不得撕碎所有人,而现在又悲伤绝望到了极点,漆黑的冷眸里看不到生的色彩,仿佛一片死寂的深潭。
孟芙将手里的伞尽数倾斜到他身上,捧着他脸的指尖带着凉意,发丝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颈侧令段弋觉得碍眼至极。
他抬起微颤的手扶住伞柄朝她的方向推移,声音低哑,“你身上淋湿了。”
孟芙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然而此刻不知为何眼睛觉得酸涩。
“段弋,你起来,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好吗?”
段弋看着他,缓慢点头,站起身冒着风雨走进墙边檐下。孟芙高举着伞紧跟在后面,他个子极高,走的又快,故意想淋雨一样将她落在身后。
孟芙紧跟了两步,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没有再勉强为他撑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躺在雨水里的男生,脸色冷下来对还站着的几人说,“送他去医院,今天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几人如蒙大赦,她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说出去又能怎么样,有宋家在,只要没闹出人命,段弋能付出的代价有限,反倒是他们还会得罪宋家,因此没什么犹豫都答应下来,抬起地上昏迷的男生争先恐后离开。
段弋已经在墙边蹲下,眉眼低垂着,神色淡漠看着地面水洼被雨水砸出一圈圈涟漪。
房檐上一串串雨珠在他身前撑起一片水帘,他找了一处能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地方,整个人紧贴住墙角。
落寞孤独的样子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孟芙走过去,淅淅沥沥的水帘被雨伞撑开,她静静站在他面前,世界突然变得静谧,水洼里淌着一双白色帆布鞋,此刻那双鞋上沾满了泥泞的水渍。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段弋垂眸道。
他反常的样子令孟芙越发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才看到希望,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想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冷淡。
她低语道,“段弋,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段弋缓缓抬头,对上她隐含担忧的眸子。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为什么要一副很在意他的样子,不是喜欢宋霁言吗,他才说服自己放手,已经强迫过她不要喜欢池骞了,他做不到强迫她第二次,可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让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次动摇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总归会很狼狈吧。段弋想让她离开,他需要时间将短暂活过来的灵魂重新钉进那间阁楼,痛苦绝望丝丝缕缕裹挟着心脏,他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
可是她说会难过,段弋用来束缚自己的锁链支离破碎,一边丢弃他一边又可怜他,那双柔和的眼眸里流淌着疼惜,他要信任吗?再次献祭自己然后被弃若敝履?
段弋扯了扯唇,“你最好是现在就离开。”
因为下一秒他也不能保证还愿不愿意放她走。
孟芙眉眼酝出悲伤,唇瓣轻启,“段弋……”
话音僵在唇角,蹲在墙角的少年如苏醒的野兽般起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双手紧扣住她手腕,一旋身两人调转位置,孟芙后背紧贴在湿冷的墙壁上,身前段弋紧贴着俯身压下来,冷厉的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手腕被扣紧用力磕在墙上,握在手心的伞不堪重负掉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沾染上雨水的污迹。
孟芙慌乱喊他名字,“段弋?”
“嗯。”段弋轻声回。
他俯身缓慢靠近,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几许平静的执拗。孟芙被逼得不断向后紧贴着墙面,他视若无睹般继续凑近,直到鼻尖抵住她的,彼此间呼吸可闻。
眉眼近在咫尺,段弋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轻声低喃,“玩弄别人的感情开心吗?”
孟芙眼底一紧,几乎瞬间想到令他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宋霁言的事被他知道了。
段弋轻笑了下,低声问她,“你有真心吗?”
孟芙张了张唇,还未发出声音就被他用手指抵住。
段弋微微低头,低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用解释,你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如果你刚刚离开,我会克制住自己不吓到你,但现在不行了。”
他说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抵在唇上的手指撤开重新将她暂获自由的手扣在墙上,冰冷的唇代替手指倾覆上来。
雨水湿润,空气潮热,彼此唇齿相依,连紧扣在墙上的手都缓慢地逐一交握在一起。
闪电划过夜幕,巷子里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地上一柄雨伞倒扣着,在雨水浇打中发出“噼啪”声响。
巷子尽头,宽阔马路上各色车辆呼啸而过,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下,红灯明灭数次,车上的主人透过布满雨水的车窗看向巷中紧紧相依的少年男女,心底涌起无限嘲弄。
不知过去多久,他清淡出声,“走吧。”
司机启动车子,黑色轿车在夜幕中无声驶离巷口。
巷子里,段弋缓慢直起身,声音低落在她耳畔道,“对不起。”
他撤开一步,退到雨幕里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雨伞,漆黑的眸落在孟芙晕红的脸上,她眼底有盈盈水光,像是被欺负的狠了而委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