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嘴唇还泛着水光,他在另一位的默许下,换成了手指摩挲,少女发出细细的闷哼,停在青年头顶的手指微微颤抖,似是难受极了,身子向侧边歪斜。
沈确看到了少女漂亮的脖颈像天鹅引颈受戮般后仰,底下的青年从一根手指换成了三根,她的身子像暴雨席卷的柳枝轻颤,发出好听的、令人无法拒绝的轻哼。
细密的汗珠隐在少女的乌发中,似是害羞,紧咬着下唇,咬的发白,微肿,不肯再吐露分毫,而青年也意识到了,他倾身上前,堵住少女的唇。
少女那张如镜中月、雾中花的脸染上稠艳色,透明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流下,又被青年的舌卷走。
唇舌/交缠的声音、暧昧的摩挲声、不易被察觉的吞咽声透过门板,像无数细密的白色蛛丝,汇集成一张大网,朝沈确罩过来。他是被俘获奄奄一息的兽,他的肢体黏附在网上,无法动弹。
他无法挣脱,黑暗中窥伺的猎手会将他拖进巢穴,拆解他的四肢,然后拆吃入腹。在这场情事中,他是唯一的祭品。
小学时,沈确对生物格外感兴趣,他曾借读过一本动物百科全书,大部分内容早已随着岁月忘却,可有一点,他仍记到现在,此刻猛然想起:蜘蛛的性食现象,结识、交/配、被吞食,是雄蛛的命运,残酷又美丽的自然法则。
沈确在求偶过程中失去先机,所以失去了被吞噬的机会。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狂风呼啸着拍打玻璃,沈确闭上眼,将门轻轻关严,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提线木偶,他倒退着离开二楼。
……
在游泳池边开露天派对的男女齐齐进屋避雨,一楼的会客厅或坐或立着乌泱泱的人,沈确在楼梯上碰见了向往二楼去的一位少爷。
他伸手拦住对方,在那人发火前冷冷地通知:“宴会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
张霖抬头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长臂,有些不信:“这下雨了楼下人太多好闷,司机来还得半天,我先去客房休息一下总行吧。”
沈确仍是拦着,姿势未变,神情冷峻:“谢序章不喜生人。”
张霖瞥了他一眼,不愿得罪谢序章,骂骂咧咧地下楼了,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确和谢序章关系这么好了,甚至还能代为传话。
他面色不虞,将这事转告给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没有人想亲自去找谢序章验明真伪,他们纷纷联系家里的司机,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苦等。
陆葵悄悄打量站在二楼的沈确,他低垂着头,站在楼梯中部,像一只大型的护卫犬,又像是一块冷硬的巨石,堵住所有人想前往二楼的路。
不知何时,陆葵无法猜透沈确的心思,就像现在。
向莉莉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等会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吧。”陆葵点头道谢,两个人轻声探讨起日后的规划。
“我想考上莫里斯顿大学,离家近,又是排名前十的名校,方便我照顾奶奶。”陆葵轻声道,她有些羞赧,毕竟亚兰出身的学生不是去哈顿就是济江这两所顶尖院校,她这个愿望过于微不足道了些。
“很好啊,你想考什么专业?”出乎意料的,向莉莉并未露出鄙视,柔声询问道。
“教育学。”陆葵提起自己的梦想,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教书育人
,在下城区发光发热,把我所有的知识传授给他们,让他们走出下城区,摆脱贱民这个称号……”
向莉莉羡慕地看着此时正在发光的陆葵,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宽大的帽檐遮掩住她的情绪。
“真好啊,很适合你。”她轻轻地夸赞着。
前所未有的,向莉莉竟羡慕起陆葵来,虽然出生于下城区是一张烂到不能再烂的牌,但她努力认真,有梦想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她不会为陆葵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也不会去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至少,陆葵还有梦想,而她什么也没有。
陆葵询问:“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向莉莉摇头,垂下眼睛:“我没什么想做的。”
陆葵:“那你想考哪所大学?专业呢?”
向莉莉没有其他选择,她的父母早早为她定下婚约,只待毕业让她学习贵族妇人的管家之道。待她和未婚夫见面约会培养出感情后,她会搬到另一个笼子里,哪怕笼子里堆满各类宝石,也改变不了是笼子的事实。
陆葵似是意识到什么,一同沉默下来。打破这寂静的是两人从未见过的圆脸姑娘,她扬起大大的笑容朝二人打招呼。在二人回应后,她询问道:“姑娘们,想和我一同开启一场冒险吗?”
三人站成一圈,陆葵和向莉莉对视一眼,并未开口,而那人开口说道:“很抱歉,不是有意听二位聊天,只是经过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为二人分析利弊:“下城区的教育资源是最落后的,医疗条件也是,很多孩子活不到成年,一所学院最多容纳三百人,而像小姐您一样走出下城区的不过十数。”
说罢,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向莉莉:“小姐,您真的甘心什么都未尝试就在家相夫教子吗?”
向莉莉皱起眉,只觉得她太过冒犯,出言讥讽:“关你什么事?”
对方笑出声:“我希望世间所有的女子都可以获得幸福,自然关我的事。帝国目前的法律不足以保护女子,人权都无法保证,何谈幸福,倒不如推翻了它。”
陆葵和向莉莉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看向四周无人在意这个角落才松口气。接着那女子讲了许多她们组织的好处,画了很多大饼,听着那娓娓道来的和谐社会,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动摇。
三人互通姓名后,这事就算成了,陆葵后知后觉地询问薇薇安组织的名字。
女人的眸中像是燃起小小的火焰:“曙光,我们的名字叫曙光。”
三人悄悄握手,此时的她们只是秉持着一颗不想屈服于命运的心而选择走上这条叛逆的路。命运的齿轮转动,她们不知道的是,不久的将来,她们的名字会随着曙光一同响彻在大地上。
*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沈确不知走到了庄园的哪里,前方是灌木丛,身后是树林,裤腿被泥泞的雨水打湿。斜方有个小木屋,他转头跑向屋檐底下,蜷缩着身体,在门前避雨。
屋内的灯光亮起,一抹暖意移到他的身侧,精神矍铄的老人邀请他进屋坐坐躲雨,大概是谢家好心的园丁。
他站起身,谢过老人往屋内走去。厚重的云层翻滚着,一道银光闪过,将大地照亮,让沈确的五官清晰明了。
谢安的表情一滞,在雷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已逝亡妻的脸。
第62章 真假少爷(23)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着窗户, 沈确踏进房门,站在地垫处, 被浇湿的裤腿垂落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他担心给年老的园丁添麻烦,只站在门旁不肯入内。
屋子里安置了空调,将室内熏腾的暖烘烘,沈确活动了下冻僵的双手,心里充满了对园丁的感激。
谢安见他小心翼翼的, 突然涌出一种酸涩的滋味来,翻出柜子里的毛巾,出言劝道:“旁边有沙发,随便坐吧。”沈确点点头,仔细地用毛巾擦拭还挂着雨水的头发和衣服, 才顺着他的话坐下。
柔软舒适的沙发少年只坐了边角,后背挺直, 像一棵历尽风寒仍坚韧挺拔的青竹,不卑不亢, 看得出家教很好, 谢安面露欣赏,“你也是今天序章邀请来的同学吗?”
“是的。”沈确点头。
谢安:“你是谁家的小孩,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沈确:“我是下城区来的, 之前没参加过类似的宴会, 爷爷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谢序章之前的生日宴从未邀请过特招生,这回是转性了?谢安对这个与亡妻有八分相似的少年抱有极大的好感, 尤其是沈确准确地说出了他挂在墙边的渔具品牌后, 他脸上的喜爱溢于言表。
谢安是钓鱼发烧友,他和谢序章的奶奶也因此结缘, 而沈确加入了亚兰的钓鱼俱乐部,两人竟有许多共同话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逐渐停歇,天色已晚,沈确起身告辞,谢安送这个新认识的忘年交走到门口。
光与暗的交界,沈确礼貌地道别:“今天很感谢您,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他沉默许久,有些害羞地开口:“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您和我的爷爷很像,小的时候他也总带我去野湖边钓鱼……”
谢安的心脏狂跳,他表情失态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这人竟和他的孙子是同一天生日,而且他的脸仿佛和亡妻同一个模子刻出的般,两人的喜好相同,自己还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当所有巧合凑到一起,谢安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少年逐渐走远,黑暗中出现一道影子,谢安头都没抬,向一侧的人吩咐道:“查查他。”
谢安摊开掌心,一根黑色的细丝,是少年掉落在沙发上的短发:“还有这个。”
李岩小心地上前将那根头发放到密封袋中,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厚重的云层乌压压地翻滚着,他知道,谢家,要变天了。
*
黄色的计程车开离庄园,司机透过后视镜,有些艳羡地开口:“小娃,那庄园里头啥样子?是不是厕所比下城区最大的房子还要大?”
沈确闭目养神,并不接茬。
他回想起园丁,只觉得处处透露着违和感,穿着复古破旧,谈吐不俗,甚至还亲密地称谢序章,以及老人得知他是下城区的人时露出的惊讶。
看样子,身份很不寻常,还有谢序章的邀请函,他接到时以为是错发。
若是之前,沈确还怀疑那张邀请函是否出自谢序章之手,可目睹了刚刚那幕,他不再怀疑了。
谢序章这个贱男,怕不是就等着这一刻呢,先是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整日在动态里发两人亲密的合照,后又故意挑拨,让他自愿退出,寄出邀请函,撞破二人的情事……
按照谢序章的安排,怕不是沈确会在发现后就冲进屋子,大闹一通,然后被青青厌弃,毕竟没人会爱一个妒夫,也没有女人可以接受在做那档子事是有人打搅。
若是二人真有些说不清道不出的关系,在今日后也要彻底断掉了,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沈确咬紧牙关,暗自思躇。谢序章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认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被心爱的人戴绿帽子,这是贵族少爷的固性思维,可沈确不然。
他长在下城区,下城区凭实力说话,有本事的女人不仅可以娶夫让男方入赘甚至可以娶十个八个的,哪怕开后宫也没关系,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谁规定女子只能有一个配偶呢?
青青的学习成绩那么优异,性格温柔又漂亮,甚至还打死了雄狮成为了帝国首位女骑士,她就算真的劈腿出轨也没有人肯说什么,更何况,她又没有出轨。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谢序章连小三都不是。
青青只是与谢序章虚与委蛇,谁让谢家的权利那么大
,哪怕是皇室成员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这一切都怪谢序章,二人还是继兄妹时就对青青心生不轨。
虽然心里仍然有些酸涩,可沈确将自己开解好。计程车驶进昏暗的小道,付钱下车,他走进家门。
沈城竟也在家,桌子上除了菜肴外,最中间摆着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已被切开,可以依稀辨认出生日快乐四个字,最顶上的鲜切水果都移到了沈城的盘子里。
男人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般,狼吞虎咽地咽着奶油。
沈确扫了一眼盘子,里面都是些残羹冷炙,而一旁的李娆却喜气洋洋:“儿子快来,爸妈给你过生日,你这孩子一早上跑哪去了?”
一年年的,总是这样,压根不是为了给他过生日,而是为了显摆她对他有多好。果不其然,李娆的下一句就是:“妈妈生你可不容易啊,都说儿的出生日,娘的受难日,你可要好好记着啊。”
如果说幼时沈确还对李娆抱有些许孺慕之情,那这情感就在她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掌控他中烟消云散了。
沈确“嗯”了一声,就要进屋,沈城反而叫住他,边吃边发出感叹:“不愧是亚兰的学生,富家千金,这买的蛋糕就是好吃,用的啥奶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一把提住了衣领:“你说什么?”
少年的眸中愠色渐浓,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沈城的脖颈被衬衫领口束缚着,他艰难地询问:“不是你同学送来的吗?你不知道?”
沈确在亚兰没有什么朋友,这个蛋糕是谁送来的就不言而喻了。他看向已被瓜分的近无的蛋糕,心中燃起怒火,毫无征兆的,他攥起拳头砸向沈城。
桌子不堪重负,在沈城的蹬踹下落了一地,碗筷碟子被打翻,还有那块奶白色的蛋糕也滚落在地。
不同于以往,沈城感觉到沈确砸向自己的拳头格外用力,像动了真格,在发泄着怒火或是什么别的东西,他浑身都痛,哀嚎着,这回他连反抗的想法都被打消。
李娆赶紧上前去拦,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不再听她的指挥,只是漠然地看她一眼,眉宇间带着戾气,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
反而像一头吃人的凶兽被打断进食,被激起獠牙,虽然那獠牙没有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