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娆被吓得后退两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两人的体型差以及沈城每次被揍时发出的哀嚎。
沈确移过头,拳头向下,沈城从一开始的求饶转成了咒骂:“松开老子,哎呦喂,这不孝子打他老子了,真是倒反天罡喽。”他大声吼着,试图引起周边邻居的注意,可大家早就知道他的德行。
下城区的人大都是自扫门前雪,谁又肯冒着危险去救一个家暴的醉鬼呢?
他干嚎半天见无人来且沈确还未停手,更是不忿:“你个龟儿子,果然不是自己的种就养不熟,我辛辛苦苦地挣钱把你供大,你就是这么对老子的?”
沈确僵立在原地,他怔愣地低下头,对上沈城那双仇恨的眼,似是发现这样可以刺激到他,沈城叭叭道:“你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老子要知道你现在这么打我,早在小时候你妈给你抱回来时就给你浸粪坑里……”
又是一拳,他的脸被沈确打得侧偏,热流涌下,他摸了一把鼻子,手上沾满了鼻血,他尖叫着“血”应声倒下。
沈确松开地上男人的衣领,逐渐走向缩成一团的李娆,她眼神躲闪,不肯直视他。
他握住女人的肩:“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他的种?你出轨了?”
李娆试图挣脱,又被紧紧按下,她疯狂摇头:“怎么可能,我和沈城感情好着呢,怎么可能出轨?”
沈确怒吼,双目赤红:“那他说的什么意思,你告诉我!”
李娆看着他的脸,害怕他耳熏目染,也变成沈城那般对她动粗,开口说道:“你不是我和沈城的孩子,是我在上城区捡来的。”
沈确还是第一次听说家家户户安置着保镖的上城区能丢孩子,在他的注视下,李娆吐露真相:“在很久之前,你爸,啊不,沈城他还是挺勤劳能干的,我当时怀孕,他动用攒了多年的积蓄送我去上城区生产,只求我们母子平安。”
“当天入院的妇人很多,我就碰见了一个和我相同预产期的女士,我的羊水比她破的更早,生得也更快,那孩子几乎没让我受什么罪,真乖啊。”
“我的孩子那么乖那么乖,却染上了基因病。刚出生的孩子无法注射药物,只能想办法送进保温箱,用特殊的管道提供所需物质,太贵了,一天要八百法朗,我们的存款只够续一个月的。好天无绝人之路,那位贵妇人的孩子先天不足,也被送进保温箱……”
“够了,不用再说了。”沈确已经知道了原委,怪不得两人对他如此不重视,怪不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讨其欢心,原来,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
他闭上眼:“那家的名字叫什么?”
“谢,谢安的谢。”
第63章 真假少爷(24)
李娆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到沈确的头顶, 他听着女人接着开口:“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那你就搬出去吧, 家里本来就小,看在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上,我就不管你要房租了。”
这话反而显得她格外大方,沈确想扯起嘴角,但他像是暴风雪天走了许久即将被冻僵的旅人,失去了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
他什么也没说, 冲进自己的房间,破败的墙壁、狭小的空间,捡来改造过的废弃衣柜和廉价的单人床。
沈确的房间是极简主义,他将重要的证件塞到包里,还有几件应季可换洗的衣服, 构成他全部的行囊。
他掀开帘子,最后回头看了眼生活过十九年的房间, 随后离开沈家。
沈确拦下巷子口的计程车,车子缓缓驶离。点点星光穿透朦胧的夜色, 车子汇入车流, 化为小点,霓虹灯错落的光线与家家户户的灯火交织在一起,窗外的景色从寂寥逐渐变得繁华。
车子驶离喧闹的市中心, 走上一条熟悉的大道, 与几个小时前的场景重合。
*
一楼的正厅,谢序章带着笑意向爷爷介绍:“爷爷, 这是青青, 本该早些让你们认识一下的,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的笑容甜蜜又羞涩, 脸上写满了少年心事。谢安一眼便看出谢序章的意思,他之前是没见过林青云的,不过也晓得这是自己那个早逝儿子的续弦带在身边的孩子。
原来李岩向他汇报谢序章将人赶出家门,为的是这个。
按理说两个人之前的关系,谢安应该棒打鸳鸯,但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李岩送去检测的头发,以及三人的关系,思绪万千,他的脑子乱成一锅浆糊。
他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两人真的不是亲爷孙又该如何,到底选谁当继承人,这孩子若是知道真相又如何自处等等问题。
谢安一时之间没有回话,直到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爷爷您好。”
他抬起头,看向这个站在谢序章身侧的少女,漂亮动人,落落大方,两个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站在一起格外相配。谢安看着少女身侧紧盯着他而面露不安的谢序章,妥协地回应。
“爷爷我……”谢序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安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看着谢安走到另一侧,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头发花白的老人面露喜色。
挂断电话后,谢安朝他走来:“去书房,我有些事想问你。”
他的话音刚落,门铃声突然响起。
莫名的,谢序章有些不安,谢安反常的举动、打电话时有意无意看向他的眼神、刚刚对他说话时的命令口吻,仿佛是巨大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不安,尤其是现在。
谢安:“序章,你去开门。”
明明正厅里还有许多佣人,可他仍是让自己前去,像是在做服从性测试。谢序章应声走到玄关,握着把手下压,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谢安已发现他的基因病,也许打开门就是一整排的专家或者
医生……
他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只有一个人,却让他如临大敌。
谢序章悄悄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青云,用身体挡住门口,确保屋内的二人无法看清来人,这才开口:“你又回来做什么?有东西落下了?”
门口站着沈确,他听见谢序章的询问点头,咧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弧度过大,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只琢磨如何朝猎物下嘴的灰狼:“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语气自然又平静,谢序章压下心中蹿起的惶然,侧身让沈确进门,嘱咐道:“你等会拿完东西赶紧走。”
沈确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随后向正厅走去,谢序章很难形容他眼睛里包含的东西,轻蔑、好笑、怜悯,好像他是一只恶心的可怜虫。
什么时候轮到沈确这个下等人用这个眼神看他了?
他快走几步,跟在沈确后面,还未拉住沈确,就见人走到谢安和青青面前。
谢序章的右眼皮紧张得狂跳,“扑通”一声,沈确跪在谢安面前,他垂下头,像还未出笼的小雀,呼唤着谢安,字字恳切,声声动情,他叫着本只属于谢序章的称呼:“爷爷。”
募地,谢序章发现,地上跪着的少年侧脸,眉宇之间像极了他的母亲,鼻子像他的父亲,尘封的记忆松动,他想到了去世多年的祖母。
沈确的脸与她足足有八分相似,谢序章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他不是谢家人的证据,可他越看越茫然,越看越笃定,恐怕何家研究出仿生人也没有这般像,沈确真的是谢家的孩子。
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爷爷急切地将人扶起,拍着沈确的肩,声音哽咽:“好孩子,好孩子。”
久违地,谢序章打量起这个小老头,他一直以为谢安严肃古板,谢安在他父亲去世后用雷霆手段撑起偌大的公司,他总以为谢安还年轻。
可现在谢安拍着沈确的肩,像是凭空老了好几岁,后知后觉地,他注意到平时被他忽略的细节。
谢安蹒跚的步伐、全白的头发、脸上岁月的细纹以及此刻眼角浑浊的泪珠。
他已不再年轻,不再是曾经领兵打仗的谢安将军,而只是一个找回亲生小辈的花甲老人。
谢序章的喉咙像是被紧紧攥住,他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水晶吊灯过于明亮,晃得他头晕,他听见谢安呼唤着他的名字:“序章,跟我们上楼。”
谢序章僵硬地跟在二人身后,他不敢去看林青云脸上的神色,冒牌货还是货真价实的谢家继承人,这很好选。他怕,也可以说是胆怯,他怕被抛弃。
可走到楼梯口拐弯时,他还是没忍住,俯身下望少女的方向。
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正厅,水晶吊灯的影子重重叠叠开在了少女的裙尾,像一只尾巴洒满珍珠流光溢彩的鱼。她正朝这个方向看,目光偏移落在他前面的身位,是沈确。
而沈确竟也不顾谢安在前面,回头对望,露出一个恶心吧啦、骚气的笑容。
谢序章皱着眉头,狠狠地朝前面的肩膀撞了过去,像是没发现自己撞到人。他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越过沈确,跟在谢安身后,极其嚣张。
沈确站在扶手旁,被撞了一个趔趄,他及时把住了扶手,才不至于滚下楼梯。
他望向一楼目露担忧的少女,朝她轻轻摇头,露出安抚的笑容,随后跟上谢安的步伐。
进了书房,谢安便命令谢序章跪下,他有些沉痛地发问:“序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基因病需要定时服药,越长大作用越明显,可谢序章从未主动向他提过此事。
谢序章的声音微哑,他说他的体质不同,成人时基因病才爆发,他也知道真相不久,不是故意欺瞒谢安……
沈确冷眼看着谢序章向谢安解释,又看见那个已显疲态的老人出言原谅。最终谢安交代二人定要同心协力,共创谢家,不过谢序章需要做沈确的助手,帮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
他看见谢序章答应,谢安趁机要求让二人趁这段假期好好培养默契,最好住在这处庄园。
沈确装作不认识楼下女子的样子,开口:“爷爷我体能很差。我曾在神赐日看过楼下那位小姐的英姿,不知道是否能让她做我的教练?”
谢安点头应好,说完就要下楼通知林青云,在他看来,做谢家未来继承人的教练是无上荣光,怎会有人拒绝。
沈确出演劝阻,提出还是自己开口比较有诚意,谢安这才作罢。
少年搀扶着老人往隔壁的房间走去:“天也不早了,爷爷你早点休息吧。”他将人送到房间这才回书房,看向站立在书架旁的谢序章。
两人一明一暗,沈确听到谢序章的声音响起:“你很得意吧?”
“得意什么?”沈确反问道。
谢序章:“得意你才是谢家的继承人,得意让青青做你的教练,得意爷爷对你的偏爱……”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猛冲过来的黑影打倒在地,逆着灯光,谢序章听见沈确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得意什么?你告诉我该得意什么?你这个霸占我身份的小偷,无耻的偷窃者还反过来问我?”
沈确的嗓音掷地有声,揭开谢序章卑劣的嘴脸:“如果没有你,我本来可以很幸福的,慈爱的爷爷和温柔的父母,还有青青,我们本来可以一起长大的,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偷走了我的时间,我的身份,我的名字,还这么嚣张?”
谢序章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他看着沈确起身,细细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随后向楼下走去。
他踉踉跄跄地跟在沈确身后,看到沈确来到一楼,和青青搭话,说蛋糕很好吃,礼物很喜欢之类的话,但青青怎么会知道沈确的生日,而且,而且,青青还没有送他蛋糕……
谢序章像一条水缸里的鱼,隔着玻璃观察二人。
他看见沈确离青青极近,将手按在少女背后的沙发,借着身高的优势将人困在自己的怀前,两人的影子交叠,如同亲密的恋人。沈确不知凑到青青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女便伸出如羊脂白玉的右手,让少年嗅闻。
沈确像一只几百年没吃过肉的恶狗,刚开始还做做样子,嗅闻少女如同被玫瑰花汁浸染过的指尖,后来似乎看佣人都下班无人注意二人,更是将侧脸埋进少女手心磨蹭。
靠,贱狗,贱人!谢序章的指甲深陷手心,用力到抠出红痕。
第64章 真假少爷(25)
这是混乱又抓马的一天, 林青云从未想到谢序章掉马掉的这么快,以至于她还没有任何准备。
小说中的掉马剧情要在更后面, 毕竟没人有兴趣看两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争霸,相认的节点也格外狗血。沈确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学费,去庄园打工被炮灰欺辱,晕倒在后花园,晕倒的位置恰好在谢安亡妻的墓旁,正好被赶过来的谢安看见, 于是乎将他送往医院。
心念一动,谢安提供了自己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接下来就是经典的豪门恩怨情仇,林青云担任的角色需要从谢序章的舔狗转变为沈确的舔狗。
原剧情中二人谁也看不上她,将她当成跳梁小丑, 她需要在谢序章吃瘪时出言挑衅,表明自己当前的立场且尽量帮助沈确的忙, 成为他事业的垫脚石。
既然沈确如今还未找准自己的人生方向,那作为拨乱反正的时空局员工她稍加引导一番应该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