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就摸清陈府的情况了。
大齐朝的文官府邸是没有府兵配置的,安全只靠官邸外围定时巡逻的官兵和府里普通的家丁小厮。
陈府并没有自己畜养高手护院,那些家丁他们一个能打一百个,只要在巡逻的官兵发现之前脱身,就能万无一失。
抓着秋月的贼人一边留心着同伴的战况,一边逼问秋月:“谁是陈兰音?”
秋月的回答是在心里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傻子才会回答他!
说自己不是,肯定立马就被噶掉,说自己是,这个出工不出力的匪徒,说不定立马就会拎着她跑了。
作为穷凶极恶的贼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出卖同伴算什么!
很快,这摸鱼的贼人也没功夫审问她了,因为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对面的战局形势已经分出高下了。
连战五渣・真手无缚鸡之力・秋月都能看出来,表少爷已经在压着贼人打了。
摸鱼贼立刻加入战斗,二打一,企图通过数量取胜。
他们有兵器,贺知昭赤手空拳与他们交手,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见他在两个贼人之间轻巧地腾挪闪避,匪徒手中的刀就不受控制地劈向了自己的同伴,两刀相撞,发出磨牙的金属撞击之声。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秋月觉得自己看到了迸溅而出的火星。
陈兰音小心地摸过来,扶起秋月,查看她的状况。
匪徒可不懂得怜香惜玉,留口气不死就成。在匪徒的暴力对待下,秋月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此时胸前的衣襟都被血染透了。
虽然月光下看不太清楚,但是陈兰音触摸之下,只觉一片黏腻。
她心下大惊,如果不是察觉胸口还有起伏,差点就要伸手去探秋月的鼻息了。
她尽量轻柔地扶起秋月,轻声呼唤道:“秋月,秋月,你还好吗?千万别睡啊,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秋月借着她的手缓缓坐起来,吸着气道:“应该,死不了。”
“先别说话,小心扯到伤口。”陈兰音不愧是原文女主,虽然心中慌乱,但还算镇定,声不抖,手不晃,利落地撕下衣袖包住了秋月的脖子,手法很小心,没有让秋月感到难受。
秋月不敢大动,怕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快。她脖子上的伤虽然称不上十分的痛,但很可能会要命。
反而是后背的掼擦伤,虽然痛得好似要烧起来了,但应该要不了命。
她也不敢哭,虽然她现在又痛又怕又委屈,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二十一世纪和平崽崽,她哪里经历过这些啊?
简直吓死人了好吗?
但她现在还不能哭,她必须清醒地撑过今晚。
炮灰命运并不是逃过今晚的死劫就算改变了,是一个长线任务。
她必须做好善后,尽量减少别人的怀疑。
不然今晚是逃过一劫了,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今晚诱捕匪徒的计策不算十分周全,陈兰音现在什么都没问,不代表事后不会问。
陈兰音这个女主可不是傻白甜人设,而是睿智贤内助人设,如果不谨慎对待,是很难蒙混过关的。
秋月看向被自己一句话就骗过来的真傻白甜表少爷贺知昭,他已经从把一个人按着打,进阶到把两个人一起按着打了。
此时,周围逐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灯火的光亮在逐渐靠近,整个尚书府好似瞬间活了过来,从万籁俱寂转到纷乱嘈杂。
先赶到的是栖梧院的丫鬟仆妇,看到这边的打斗,胆小惜命的悄悄缩在后面,不敢上前,胆大想争功的则踊跃地挡在了陈兰音前面。
和秋月同列大丫鬟的春、夏、冬三月,虽然害怕,但是一看到陈兰音和秋月,还是立刻围拢了上来。
过了不久,陈尚书和尚书夫人贺氏也带着一帮下人赶到了。
尚书夫妇住的正院距离栖梧院不远,听到下人禀报有贼人闯进了栖梧院时,两人被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立刻带着就近的下人急急赶来。
他们赶到现场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贺知昭和匪徒刀光剑影、身影翻飞的打斗场面,心中惊骇不已。
陈尚书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纷乱无序,急迫地喊道:“兰音呢?”
围拢的仆从们立刻分出一条路,陈兰音把秋月交给春月等人,起身到父母身边,简要交代了下事情经过。
看着携带凶器、身手狠厉的匪徒,贺氏惊得骨寒毛竖,如果不是一口气撑着,早就晕过去了。
如今看到女儿好好地站在眼前,总算心魂归位。她一把拉过陈兰音搂在怀里,颤声道:“我的儿啊……”
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女儿,仔细查看了一下陈兰音的情况,这才发觉她满手都是血,惊呼道:“怎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
听到陈兰音说是丫鬟的血,自己没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反反复复地确认着:“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感觉哪里痛啊?”
陈兰音轻声安慰母亲:“女儿没事,只是秋月受了伤,需要赶紧请大夫。”
贺氏忙道:“好好好,周妈妈,赶紧拿着老爷的牌子去请保和堂的宋大夫”,又担忧道,“你也要看看的,被吓坏了吧?我可怜的儿……。”
秋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母女情深的对话,眼睛却一直关注着贺知昭那边。
匪徒明显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动作越来越迟缓,几招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被贺知昭一脚一个踢作了一堆,像两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秋月心里很是解气,连后背的痛似乎都减轻了,恨不得爬起来也过去给上两脚。
系统指出:“你这是唯心主义,你后背的伤都开始红肿了,只会越来越痛。”
陈尚书指挥着家丁将歹人牢牢绑了,拖去柴房,等候审问。
贺知昭过来行礼。
贺氏满怀感激道:“昭哥儿,好孩子,今晚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你妹妹真是……”
她语气哽咽,强忍着哭腔,“真是不敢想象。”
她的这句话也提醒了在场的众人,贼人虽然被抓住了,但是姑娘家的院落进了贼,不管贼人有没有做什么,对姑娘的名声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陈尚书对管家说道:“吩咐下去,今晚的事情不许透露出与栖梧院相关的一个字。”
管家呐呐应诺,无有不从,他现在只想撕了这两个贼人。
府里进了贼,巡逻的家丁却毫无所觉,让贼人直入内院,他觉得他的职业生涯也走到尽头了。
多亏了表少爷啊!要不是表少爷及时赶到……及时赶到……嗯?……表少爷?
表少爷又是怎么及时赶到的呢?他不是住在前院客房里吗?
客房离这里,可不近啊!
在场不少心眼活络的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当不识抬举的好奇宝宝,询问贺知昭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内院。
秋月看了看表少爷本人,他好像完全没想起来这是需要第一时间解释的事情。
眼看贺氏已经在安排送陈兰音回房了,秋月不得不出声道:“姑娘,表少爷真厉害!贼人那么凶狠,他几下就打趴下了。”
然后转头对贺知昭道,“表少爷,您是发现了贼人的踪迹,所以追过来的吗?多亏您及时赶来,奴婢多谢您救了我们姑娘,救了奴婢!”
说完就朝对方使了使眼色:快解释啊!
“啊?啊!对!”贺知昭很快明白了秋月的意图,顺着她的话道,“我隐约见屋顶上有人影闪过,以防万一,就追上来看看,没想到真是贼人!”
越说到后面越顺畅,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对!就是这样的!绝对不是秋月传话给他,让他半夜来与表妹相会。
贺知昭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洗脑。
众人:啊!原来如此。
真是非常合理却又平平无奇。
陈尚书和陈兰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秋月,又看了一眼贺知昭,前者无辜脸,后者也一脸无辜。
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在此时此地追问什么。
陈尚书安排下人各归各位。
贺氏送女儿回房。
陈尚书和贺知昭去审问贼人。
管家安排家丁全府巡逻,以防还有逃窜的贼人同伙。
柴房。
陈尚书和贺知昭刚踏进院子,就撞上了正急匆匆往外跑的家丁。
家丁看到陈尚书,立刻回禀道:“老爷,贼人死了。”
……
武安王府。
一名女子愤怒地砸碎了手中的茶杯,斥骂道:“没用的东西!这都能失手!”
房中的另一名男子道:“早跟你说了,直接杀掉。”
“如今好了吧,不仅没毁掉她的名节,还打草惊蛇了。”
“以后再想下手,就更难了。”
女子阴狠道:“我就是想让她活着,声名狼藉地活着。”
“他们不是真爱吗?那我就考验一下他们的真情!”
“陈兰音被人掳走一夜,实则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名声彻底毁了。”
“我倒要看看,口口声声非她不娶的太子殿下,会不会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皇室的体面,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做太子妃?”
她神情有些癫狂地道,“原本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个计策啊!”
“可惜。”女子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阴狠起来,“都让那些废物给毁了。”
斥骂了一通废物属下,宣泄了心中的怒气,她才恢复了冷静,淡声道:“哥哥放心,我今后不会再轻敌了。”
说着,就施施然地离开了,面容平静,举止从容,完全看不出刚才砸杯子的失态。
第3章 奴婢有罪
匪徒死了,咬碎了牙齿里藏的毒药,自尽了。
陈尚书看着两具尸体,并没有斥责家丁看管不力。
原以为是被收买的江湖草莽,只怕审问也问不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没想到,居然是驯养的死士。
这个身份,反而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全天下能驯养死士的不外乎就那么几家――极权极贵之家。
与陈家有仇的或者有利益之争的,又少几家。
匪徒不为杀人,只为劫掳,而且想要劫走的人也很明确,就是兰音。
既不是仇杀,也不是偷盗财物的窃贼,更不是绑架勒索的江湖草寇……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要么是有更大的图谋,要么就是故意毁人清誉。
想到这里,陈尚书简直怒不可遏。
虽说利益斗争从来也不讲究什么光明磊落,但对女眷下手,手段如此下作,心思如此恶毒,实在太过可恶。
这种行事方式,并不像是那些老谋深算的政敌的作风。
那些人一出手就会一招制胜,利落干脆,绝不会给对手留下翻身的机会。
而这次的事情,残忍有余,却不够利落,像是只想让陈府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联想到最近太子即将选妃的事情,幕后之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惜,没有问到口供,证据断了。
陈尚书暗叹一口气,吩咐道:“交给京兆府,就说是今晚刺杀本官的刺客。”
陈尚书联系前因后果,基本猜出了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刚回京不久的贺知昭,却不知道太子即将选妃的关键信息,更不知道陈兰音已经是暗定的太子妃人选。
所以此刻,他一头雾水,只能猜测这两人确实是来刺杀姑父的刺客,幕后之人恐怕就是朝堂上的政敌。
他心里感叹:当官的风险真是太高了,幸好我对做官不感兴趣。
栖梧院里,秋月的伤已经上过药了,正躺在床上休息。
听说刺客自尽,众人又惊了一下。
大齐朝的总体环境是非常和平安定的,如今在天子脚下出现这样一言不合就自尽的死士,真的是非常罕见了。
陈兰因又来看了看秋月,嘱咐她好好养伤,留下冬月照顾她,才去歇着了。
秋月对此发表感言:“她也算是个体贴下属的老板了,没有立刻审问我。”
“毕竟是女主嘛,人设不能讨人厌。”系统回道。
那倒也是,秋月认同地点点头。她想到什么,遗憾道:“刺客是死了,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系统一开始就公布了任务是:扭转丫鬟秋月的炮灰命运。
要完成这个任务,一是要让秋月躲过死劫,二是要彻底清除再次被炮灰的隐患。
即要么在伤害发生之后找到致死事件的幕后主谋,送他去领盒饭,继而扭转秋月的处境;要么在伤害发生之前改变秋月的身份,远离主线剧情。
而扭转处境和改变身份,不是不管不顾离开主角团身边就可以了的。而是必须要找到新的安身立命之所,能够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如果没找好下家,最后走投无路饿死了,也算任务失败。
在这个女子生存不易、婢女更是没有人权的古代社会,离开主家的丫鬟,下场很难预料。
秋月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一边问道:“现在的任务完成度是多少?”
系统看了一下任务面板,回答道:“百分之五十。”
逃过死劫,居然才算完成了百分之五十,前路漫长啊。
原本如果穿过来的时间早一点,秋月是可以慢慢谋划摆脱女主丫鬟的身份,远离剧情线的。
或者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把恶毒女配的阴谋提前透露给陈兰音,让尚书府布下天罗地网,来个瓮中捉鳖,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可惜穿来的时间太过仓促,陈府里又有内鬼,若是贸然行事,不仅可能抓不住匪徒,一不小心还会面临其他人的怀疑。
如果布局不当,引起了内鬼的警觉,贼人更换了作案时间,那才是最糟糕的,她有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抹了脖子。
还不如让事情按照原文中的剧情发展,最起码,知道匪徒入府的确切时间。
秋月当时思索了多种方案,感觉都不太行,都有不同的漏洞。
最终只能以陈兰音的名义,给贺知昭传了一句口信,约他子时一刻到栖梧院相见。
不管匪徒有没有抓住,事后唯一的知情人贺知昭必定不会声张此事。
这是最不会暴露自己,也不会引起内鬼的警觉,又能抓住贼人的最好方式了。
想到这里,她越想越气,吐槽系统道:“如果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的计策就不会这么粗糙了。”
系统微微心虚,它带着宿主穿越到这里,是今天早上,接收完剧情线,才知道今晚就是原身的死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