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陆氏心怀怨愤,因此一直潜伏在陆慎远身边,给我们传递了不少陆家的消息。”
若陈兰音只说到这里,秋月会怀疑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以为这位丹阳郡主根本没有抢夺她的功劳,是人家确实在当内应,功劳也是自己实实在在挣的。
至于宫女的话,也许只是以讹传讹。
可是陈兰音接下来却道:“我们此次能顺利度过危机,也多亏了她。”
秋月瞬间精神了,系统也开始叨叨:“看吧看吧!她一定是冒充你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秋月装作好奇地问道:“这话怎么说?可是这位郡主,提前传递出了什么消息?”
陈兰音高深莫测道:“那倒不是。涉及宫闱秘辛,我不能说太多,不过她的功劳是绝对当得起一个郡主称号的。”
在这里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秋月打算回去问贺知昭。
对呀,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都没听贺知昭提过?
秋月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一丝奇怪的味道。
按理来说,丹阳郡主是不是神秘人,是很好辨认的。只要问一问她是怎么一箭射中七皇子的,或者前期传给陈府的信上都写了什么,这个假神秘人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陈兰音等人怎么会轻易被她迷惑呢?
“难道她也有一个系统?”秋月嘀咕道,“而且她的系统还能未卜先知?或者,这根本就是陈兰音他们在钓鱼?目的是为了引出真正的神秘人?”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一定是在钓鱼!我们差点就上当了。”
秋月道:“可是即使知道他们在钓鱼,我还是很气啊!他们要钓到什么时候?若是真鱼一直不出现,难不成就让假鱼一直代替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会怄死的!”
系统道:“如此一看,他们这招确实管用。”
秋月怒道:“不行,那个丹阳郡主多风光一日,我就多堵心一日,我一定要拆穿她!”
平南侯府。
秋月等贺知昭一回来,就道:“我今日在宫里,遇见了新封的丹阳郡主。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这个人?”
贺知昭道:“这么巧?我还想等着事情有了结果之后,再告诉你呢!”
秋月一听,就知道其中有什么缘由,问道:“什么结果?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吗?她是你说过的那个神秘人?”
贺知昭笑了笑,道:“她不是什么神秘人,这只是皇上他们定出的一个计谋。”
秋月咬牙,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为了引出自己,这皇帝居然封了一个假郡主出来!
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要钓出什么大坏蛋,来个瓮中捉鳖!
她继续问道:“你是说,宫里为了找出真的神秘人,就推了一个假的神秘人出来?”
贺知昭赞赏地亲了她一口:“聪明!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秋月无语道:“神秘人若是知道,怕是也不会很高兴吧。”
贺知昭道:“我也不赞成他们这个计策。据说是陈家二伯想出来的法子,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怎么想的,居然也同意了。”
秋月问道:“你也觉得神秘人不会中计?”
贺知昭道:“以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太像是一个醉心功名利禄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功劳被冒领了,大概也并不在乎吧。我猜她不会出现的。”
秋月想,你只猜中了一部分,但没有猜中全部!
她其实很在乎利禄,若不是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消息来源,以及隔着窗户百发百中的神奇箭术,她早就跳出来邀功要赏了。
哎!人生十大憾事之一――做好事不能留名!
贺知昭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问道:“你叹什么气?你也觉得他们在白费功夫?”
秋月道:“不,我是在叹,这世上居然有这么高风亮节、不求富贵的人!真是吾辈楷模!”
贺知昭点点她:“做什么怪!”
秋月在心里恨恨地想:看我不把陈二伯这场荒唐的戏戳得透透的!
她戳破陈二伯计谋的方式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贺知昭去了宣国公府,悄悄溜到陈府外面,用她“百步穿杨”的箭术――射了个纸团进去。
尚书府。
陈尚书展开下人递来的纸团,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第二天,纸团就出现在了帝后面前,只见上面依旧用奇怪的字体写道:幼稚!
这两个字独占一列,又大又醒目。
这两个字的后面,用小字写了一句话:若是真心感激,就多建广济院,收留小乞儿,多行善事!
因为这张纸条,自此之后,本朝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经费,在各州建立广济院,收容无家可归的小乞丐,至皇后陈兰音寿终正寝,大齐朝所建的广济院已经覆盖了每个州府。
那都是后面的事了,而此时,秋月只是那么一提,至于皇帝和官员们做不做,她其实也无法干涉。
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拿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来为难自己。
虽然她也向往普遍富裕自由平等的大同社会,但她同时也明白,这不是靠她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
她不会用这样伟大的梦想去绑架自己,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先贤们用上千年都没有完成的事业,她这条小咸鱼就不要自寻烦恼了,还是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她的日子愉快了,有人的日子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秋月的纸团进宫当天,新封的丹阳郡主就被褫夺了封号,重新关进了天牢。
贺知昭及时和秋月分享了这个消息,叹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位不肯露面的神秘人,居然还真是一位高风亮节的大善之人。”
秋月嘴角微翘,假模假式道:“怎么这么说?”
贺知昭就给她转述了纸条上的内容,道:“这位高人的想法,竟与我有些不谋而合。”
“我自小就见不得流落街头的那些小乞儿,奈何我能做的实在很少,庆园武馆也就能收留京城范围内的小孩儿。”
“但其实,京城里的小乞儿是最少的。”
秋月道:“说明人性本善,大家都见不得幼童受苦。只是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行事的方式也不同,但终归,都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好。”
贺知昭点点头,借着这个话题,他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打算,他试探道:“秋月,如果我辞去官职,你会怎么想?”
秋月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我能怎么想?我当然是高兴啊!我一直等着和你一起去游历江湖,你如果一直当大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
贺知昭也笑了,他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轻松。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谁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母亲,而是秋月!
他从来都不是符合父母期望的好儿子,他不喜欢追求功名,也不喜欢每日汲汲营营钻营权术。
即使阴差阳错身居高位,他也不懂得享受权力的美妙。他只觉得厌烦,无穷无尽的厌烦!官场的一切,都令他厌烦!
尤其是这次的宫变,让他看透了上位者肮脏的把戏,他无法苟同这些政治博弈中的阴暗面。
然而他也知道,人性如此。他阻止不了朝堂上的党争,消除不掉皇室百官、世家贵族的私心贪欲。所以他想离开,眼不见为净。
他有些烦恼地道:“我和皇上暗示过辞官的想法,皇上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秋月安抚道:“再等等,最多等上一两年,你再提辞官,他肯定会同意的。”
贺知昭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秋月道:“皇上刚刚登基,加上朝堂才经历了一场动乱,他非常需要武将的支持。”
“你是皇后的亲表兄,可以说是皇上的嫡系,有你在,他才安心。”
“可是,等过上一段时间,皇帝坐稳了位子,形势就不同了。到那时,皇后不仅有当户部尚书的爹,还有你这个握有兵权的表兄,一文一武,后戚把持了半个朝堂。”
“这样的情况,皇上能愿意?”
“所以到时候,你不辞官,皇帝都会主动想让你辞官的。”
贺知昭其实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他只是觉得烦,想和秋月诉诉苦。
但他着实被秋月的这番见解惊了一下。
有时候秋月表现出来的见识,让他怀疑她真的只是一个,自小长在尚书府的丫鬟吗?
但他和秋月确实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是她人生经历的见证者,这点实在做不得假。
他只能想,或许是跟在陈兰音身边,耳濡目染吧。陈府,毕竟是个一门四进士的博学之家,府里的丫头比旁人聪慧些,倒也说得通!
第65章 五年
擢州街头。
一名肥头大耳的男子拉扯着一名瘦弱的女子,叫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在擢州的地界,还有我不能进去的地方?”
“今天我还一定要进去了!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女子一边尽力抽出自己的手,一边高声解释道:“我们店铺向来只做女子的生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并不是有意为难公子。”
她语气冷静,并没有被男子的声势吓住,说话有理有据:“放眼整个擢州,至少有一半的女子是我们家的顾客,请公子说话注意些,不要凭空污蔑他人清白。”
“公子若是想买什么东西送给家中女眷,可以派府中的丫鬟进店购买。”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家店铺的规矩,不少人出声支援女子。
惹事的男人更觉得没了面子,大肥手又要去抓女子,叫嚷道:“丫鬟?丫鬟知道什么?她能知道本公子想买什么?你们就是欺客!”
“小娘皮,倒生了一张巧嘴,不如你跟我回去当个通房丫……哎哟!”
话没说完,只听一道响亮的破空声,男子被一条长鞭裹挟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围观的众人都被吓得齐齐退了两步,又齐齐看向鞭子的另一头。
只见一位清瘦的女子,正闲闲地握着这根打人的鞭子,脸上不见害怕,也不见愤怒,倒有一丝丝的兴奋之色。
她生就一张圆圆的脸,五官精致,给人一种乖乖巧巧甜甜糯糯的感觉,一出手却如此狠厉,众人不自觉地又退了一步。
这人正是秋月。
贺知昭辞官之后,他俩就携手到处游山玩水,现在已经是在外的第五个年头了,可两人却依旧乐不思蜀,没想过回京。
此刻,秋月开心地又甩了一鞭子,把刚要起身的男人打得又躺了回去,唉叫不止。
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路见不平的经典戏码,简直不要太兴奋。
想她跟着孟师傅练成鞭法那么久了,她的鞭子还只打过木头桩子。
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她咳了咳,清清嗓子,才高声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还不报上名来!”
男人没有报上名来,只觉得她有大病!大声嚎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上去打!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男人带在身边的家丁们,第一眼就看出了敌我力量的悬殊,只想躲着,不想出去单方面挨打。
奈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主子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股脑地冲上去,口里嚷嚷着:“哪里来的臭娘们儿?知道我们公子……”
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腾空而起,砰砰几声砸在了地上,后面的那句“是谁吗”被踢回了肚子里。
他们的主人见势不好,利索地爬起来就跑了,动作迅捷得完全不符合他的体型。既没有管他的小厮,也没有放下狠话,不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秋月看着剩下的虾兵蟹将,没趣地撇了撇嘴,抱怨道:“不是说好了,交给我,你不动手吗?”
贺知昭帮她把鞭子挽起来,安抚道:“他们人多,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呢?”
秋月都懒得说那句“你这是不相信我”了,他一定又会说出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类的话。
被纠缠的女子上前感谢道:“多谢姑娘和公子出手相助,我是擢州月妆坊的管事,姓秦,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秋月“咦”了一声,这才抬头看了看店铺上挂的牌子,果然写着“月妆坊”三个字。
她惊讶道:“月妆坊都开到擢州来了?”
原谅她这个老板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现在只是个隐在幕后吃分红的股东了,已经完全不参与店铺经营了。
如今月妆坊的总管事,是玉书。
秦管事介绍道:“我们月妆坊入驻擢州已经半年了。听口音,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吧?想必刚到擢州不久。”
秋月问道:“生意还好吗?今天这样的事,会经常遇到吗?这擢州的治安也太差了!”
秦管事虽然觉得她的问题有些过于亲近了,但还是回答道:“我们店铺的生意一向都好。擢州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今天也是
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
秋月点点头,拒绝了她想要摆酒答谢的提议,拉着贺知昭走了。
他们今天刚到擢州,打算先去客栈歇一歇,再好好地逛逛擢州城。
马车里,秋月道:“我要写信给玉书,给每个店铺配两个打手,杜绝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贺知昭道:“主意不错,人可以从庆园武馆里挑选,这样武馆又可以多接收一些人了。”
秋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武馆暂时没有这么多人,也可以联系一下剑影,让他介绍几个退伍的老兵。”
贺知昭辞去了大将军的武职,但依旧保留了爵位,皇帝或许是出于爱才,也或许只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总之他把贺知昭的二品侯爵晋升成了一等公爵。
贺知昭如今是一等安国公,与劳碌了大半辈子的贺国公平级。
军功封赏虽险,却着实快速。
贺知昭辞官之后,刀意认为自己也不适合官场,跟着辞了官,也是只保留了伯爵位。
唯有剑影觉得要是他们都辞了官,岂不是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事业拱手让人?他觉得太吃亏了,所以他留在了军中,声称要做公子的后盾。
如今他已经做到了二品武将。以一介家奴出身,坐到这个位置,除了机遇,也离不开他自己的本事。
京城都在传,宣国公府风水上佳,尤其利于家中的仆人。从宣国公府出来的人,有封侯拜将的,有得封诰命的,还有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
总之,宣国公的族亲里没出什么能干的人,但是家中的下人却能干得很!
一时之间,卖身为奴的人都想去宣国公府当差,人牙子若是能把手中的人送进宣国公府和安国公府,那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