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绵喃想问清楚,可对面的人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完全听不清任何声音。
“哟,美女,就你们俩啊?要不要喝一杯?”
“不好意思,喝不了。”周绵喃礼貌疏离地拒绝,对方顿时扫兴地走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许芮挣扎着想起来,却一个趔趄,蓦地扑倒在地。
周绵喃眼疾手快,在她差点摔倒之前抱住她,混乱中,自己却不小心磕到了桌脚边。
铺天盖地的疼痛感蓦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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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贺这是怎么了?整晚都冷着张脸,心情欠佳?”
“别管他,他就这样子,来,继续干!”陈斯泽举杯,眉眼尽是意气。
酒吧高级私人包厢里,几个大少爷玩尽兴了,准备进行下一场,被招呼着先行离开。
贺俞洵跟陈斯泽善完后,终于在酒吧老板和经理的热络簇拥下,并肩走了出去。
看见某处围了好多人,陈斯泽原本不怎么感兴趣,不经意掠过几眼,突然啧声:“那好像是…寨花妹妹?”
第13章
周绵喃试图撑着身体强行站起来,可是脚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不得不就这样跌坐着,裙摆散乱一地,略显狼狈和无助。
她们奇怪的姿势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聚集围观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大声议论起来。看戏的、好心的,在嘈杂的音乐中,如此刺耳。
“这两个女孩子是摔倒了还是醉了?”
“要不要打120?”
“算了,你还是观望吧,万一被碰瓷了怎么办?小心她们反咬一口,仙人跳啊!”
混乱中,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脸上横亘细长刀疤的男人突然趁势站出来。
“美女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帮忙啊?”他说着,一边强势地拨开人群挤进来,猥琐和下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流转。
周绵喃被崴脚的疼痛弄得睫毛沾湿几分,她戒备地盯着眼前人,没出声,手心攥得异常紧,强迫让自己清醒。
“滚蛋!”
许芮这时突然醒了,她嘴上毫不客气地怒骂。
男人被拂了面子,表情有些阴沉:“哟,挺有脾气,老子好心做善事还被骂?”
“我他妈,骂的…就是你!傻逼!”被对方那恶心的眼神瞧得鸡皮疙瘩都起来,许芮啐一口,酒壮怂人胆。
他未得能逞,反倒惹了一身腥,顿时发作,拧着眉几步冲上来,阴测测威胁:“臭娘们,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这转变太快,周绵喃见势不妙,立即侧身挡在面前,紧紧护着她。
“哟,这么重义气?不过没用,你今天要是不让开,老子连你一起揍!”他说完,瞬间揪起周绵喃的衣领,手上青筋暴起,凶光毕露。
周围人被他那可怖的眼神吓得犯怵,根本不敢上前,只有无力劝慰:“大哥,莫生气,有话好好说!”
周绵喃的身形在这样的恐怖对峙里,显得如此柔弱,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冰冷,一字一句:“你凭什么欺负她?”
“欺负?”男人猝然裂唇发笑,语气阴森,“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欺负!”
不过一秒的功夫,他抓着她衣领,狠狠往旁边摔了过去!
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了,周绵喃不是对手,根本就没法抵抗。
她的身体在那瞬间变得剧痛无比,生理性眼泪就这样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个接一个地夺眶而出。
疼...实在太疼了...
痛苦的程度比刚才摔倒时更剧烈,有种快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可更疼的,是她蓦然瞧见男人抓住剧烈挣扎的许芮,带着狰狞的笑,迅速扬起那只高悬的手。
周绵喃想阻止,根本来不及了。
“芮芮——!”
她瞳孔剧缩,呼喊出声。
危急中,周绵喃看见了一道晃动的身影,如同神邸天降。
男人像个泄口皮球似的,被一脚狠狠踹开,登时狼狈摔倒在地。
没想到有人敢出手相助,他震惊又愤怒,破口大骂:“草泥马的,是哪个混蛋坏老子好事?”
他目光发狠地看过去,对上眼前年轻俊美男人的视线时,却忽地愣住。
对方面无表情,身型精瘦修长,穿着昂贵西装,咋一看没什么力气,可眼神却含着深重的戾气,散发了森森寒意,宛如来自地狱的浴血恶鬼。
他混迹社会多年,鲜少见到这样的眼神,能把人轻易震慑住,感到头皮发麻。
还没来得及继续,又被另外一个人踹了一脚。
“哟,这是持强欺弱?”陈斯泽语调散漫,慵懒随意,力道却并不轻。
他登时痛呼出声。
贺俞洵侧过头,瞥向倒在地上,柔弱无助的周绵喃。
对方睫毛湿润,梨花带雨,一副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怜却又倔强的模样,让人见了,很难不升起浓重的保护欲。
心脏像被用力捏紧,泛着难以忽视的闷,贺俞洵侧过身,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男人,铮亮皮鞋踩在肥硕的脸上,力道不轻不重,嗓音淡淡:“哪只手拽的。”
“我两只手都拽了!怎么?她是你姘头啊!”男人不甘心地咒骂,“这种倔婊/子也护?玩起来多没劲...”
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他痛呼出声,惨叫声直冲云霄:
“啊!!!!”
“……”
闻讯而来的经理招呼着保安,把男人抬出去。
陈斯泽站在身旁,简单地跟毕恭毕敬的经理交接了几句,一回头,看见贺俞洵正不容置喙地蹲下身,示意周绵喃趴上去。
他眯起眼,蓦地笑了,转而看向眼巴巴盯着他的许芮,语气轻佻散漫。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
周绵喃原本担忧着许芮的状况,可抬眸过去,对方已经在陈斯泽的绅士搀扶中站起身,还找了机会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比‘耶’,对她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突然不知是该放心还是担心,毕竟之前芮芮曾对自己吐露过那样的心迹。
“上来。”
视线移回,眼前是贺俞洵宽厚的脊背。
矜贵无比,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却久违地蹲下身体背她,周绵喃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恍惚,鼻头莫名泛酸。
“愣着干什么,想在这里坐一晚上么?”以为她在犹豫,他语气更凉。
大庭广众之下,周绵喃被背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鸵鸟般地埋在他颈窝中。
殊不知,彼此柔软皮肤相贴,她的温热呼吸正好蹭在他衣领,顺着钻进去,搅得人心烦意乱。
“别乱动。”他身体绷紧,嗓音低沉,冷然地警告。
周绵喃顿了下,立即乖了。
医院里。
医生查看了她的伤势,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绵喃准备去付钱,被护士小姐姐笑着阻止:“不用付,你男朋友已经交过钱了,去外面坐着,等开药就行。”
她怔愣几秒,慢吞吞走出门,果不其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走廊回荡。
“...有事,你们玩。”
他在接听电话,还没有离开,周绵喃坐在长椅旁,耐心等待着。
贺俞洵挂断电话,迈动长腿走回来,眉头皱得很紧:“医生怎么说。”
“不是什么大问题。”周绵喃想了想,忍不住开口,“昨天的感冒...”
“周绵喃,过来拿药!”
未出口的话语就这样哽在心间,她艰难地起身准备去拿,谁知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按住她肩膀。
对面男人嗓音沉沉:“我去。”
他一身矜贵冷然的气场与这里格格不入,周围不乏有很多偷看的护士,小声感叹着,却被周绵喃敏锐听到。
“啊啊啊,霸总深夜为小娇妻拿药,果然,我们都只是这个世界的npc罢了。”
周绵喃:“......”
等他拎着药返回,她顿了顿,终于把刚才的话说完:“之前的感冒药,还有这次的药,一共是多少钱,我直接转给你,可以吗。”
“……”
“不用。”他眼神晦暗,莫名显得冷淡。
“没事。”她感激他的帮忙,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却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来偿还,又温声继续,“或者用其它补偿也行的。”
除非他开口,周绵喃绝对不会自作多情地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所以礼貌征询他意见。
可贺俞洵却瞬间沉下了脸:“周绵喃,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不是,我只是不想欠你...”
他冷笑一声,忽地低头凑近,冷然低语:“你欠我的还少么。”
周绵喃一愣,眼神黯下来。
“我现在只是出于‘合作伙伴’的关系帮你,不用想太多,换做其它人,也同样如此。”
“啪——”
他俨然动了气,将手中的药狠狠摔到她怀里,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异常冷漠的背影。
原本热闹的走廊,因为他的离去,好像瞬间变得冷清空荡起来。
周绵喃愣愣地盯着门口,欲伸的手无力垂下,眼底浮现出罕见的迷茫与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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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绵喃独自打车回了家。
几十分钟前,看到许芮发的信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她终于放下心。
深夜十一点,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氛围莫名不佳。
等待电梯的空隙,周绵喃忍不住破天荒地在网上搜了搜。
[前任因为自己想还他钱而生气,这是怎么了?]
刚发完,电梯打开,她迈步走进去,准备关门时,一双手忽地撑进来,她赫然吓了一跳。
酒气熏熏,脸上舵红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冲到电梯,是她的邻居,家暴男。
周绵喃心脏突地跳快,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移了移。
虽然先前因为报警有点交集,但今晚,自己是第一次和他单独打照面。
她摁了电梯楼层,男人看一眼,巍然不动。
周绵喃尽力缩着自己的存在感,可他眯了眯眼,好像看清她的样子,一愣,嘴里喃喃着:“居然这么漂亮...”
电梯门一打开,周绵喃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
当晚,她辗转难眠,噩梦频发。
-
清冷的月光投在这栋安静的小区楼栋中,宁静而祥和。
楼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在空荡的马路边,异常显眼。
车主熄了火,待了好一会,男人倚靠在车门边,微眯着眼,仰头虚虚看向某处,就这样烦躁地抽完一整支烟。
他衬衫的领口不知何时散开了,领带被扔在车里,隐约露出一小截锁骨;脸部线条优越立体,眉骨深邃,薄唇微抿着,英俊而冷淡,是会令女人轻易疯狂着迷的类型。
吞云吐雾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又颓糜。
第14章
清晨,稚鸟啁啾,一缕柔丝似的淡金色阳光透过束起的法式蕾丝窗帘,打在了女人如白瓷的光滑脸颊上。
几秒后,她蝶翼般的秀长睫毛翕动,悠悠转醒。
眼前视野逐渐清晰,意识也恢复清明,周绵喃困倦地揉揉眼,掀被下床,脚步略显虚浮地走进浴室。
刷牙的间隙,她抬眸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色苍白,眼下晕着淡淡黑青,海藻般的乌黑长发凌乱披散在身后,是掩不住的憔悴姿态。
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仍旧记忆犹新,周绵喃不可避免地感到背后发凉。
必须尽快换房,不能耽搁...可要想找到优质的房源,并非易事。
周绵喃紧绷的神色被迫松弛,目光浸润了几丝淡淡的愁绪。
等她收拾好、擦完药出门时,天色还尚早,整个小区处于一种将醒未醒的状态。
路上遇见很多悠闲散步的老人,同住楼面熟的张阿姨见了她亲切招呼,周绵喃礼貌扬唇,算是致意。
“周姑娘,去上班啊?恁是辛苦。”
周绵喃点头,随后看见她眼神一转,又对着另一个老人喊。
“老伙计,你也去买菜?”
“是哩,你晓不晓得喔,昨晚我起夜的时候,看到有辆从没见过的的车停在咱们楼下,感觉老贵了!嚯,真稀罕!”
老太太睁大眼:“我们这片哪个这么有出息?是不是你看错了?”
“绝对不会,我还看到有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在那里站起,长得好周正哟!比我老伴年轻时都俊哩!”
“......”
耳边传来的闲言碎语,声音太过洪亮,以至于周绵喃想不听到都难,她虽然略有疑惑,却也并没过多留意对方口中那个比老伴还帅的‘小伙’是何许人物。
她仅是在站台等车的间隙,低头专注地瞧着手机微信栏。
芮芮自昨晚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后,再不见回复,或许是没睡醒。
她被陈斯泽送回去,周绵喃很放心,知道她对此一定求之不得,甚至猜出昨晚苦苦等待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只是,关于对方埋藏于心底已久的苦涩感情,周绵喃能做的,仅有眼睁睁看着,然后叹气。
她无权插手干涉对方的任何选择。
因为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就像她和贺俞洵之间的纠葛,根本不能用三言两语拎清,更何况他其实昨晚说得没错,她确实欠他太多。
想到这里,周绵喃的眼神略染落寞,她眨了下眼,用力把那些酸涩的忧郁心事都沉下去。
坐车的时间里,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点进去浏览自己昨晚的提问网页,十几个小时过去,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几个回答,内容五花八门。
[?????楼主你是不是打错字了?前任要是突然找我还钱,我tm做梦都能笑醒!!]
[支持楼上,狠狠点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对她千依百顺,买口红买包,结果呢?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戴,我真是呵呵,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唉]
[楼上都是可怜人,同情一波qwq,不过要我说,楼主前任有没有可能是还没放下,故意让她永远都还不清?艹,真是好有心机、好歹毒阴暗一男的!]
[……]
周绵喃粗粗看完,皱着眉退出网页,并不觉得这些答案靠谱。
几百块钱的药。
以他的身价,怎么都不至于。
抵达工作室,她立即投入到今日工作中,只是忙到一半,恍惚间听到开门动静,好像有人抱着资料走进来。
“老师,好消息好消息!咱工作室昨晚又大爆了一批订单!”
“对了还有!刚刚我们接收到了一个女性向杂志社‘青藤’发的邮件,想邀请你去做一期关于蜡染题材的专访,约的这周六上午,看你有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