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贾老板,我现在正忙,隔日就来。”
他笑了笑:“今天跟陈氏打官司的那个人是你吧?”
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绵喃淡笑一声,没有否认:“贾老板消息真灵通。”
“哎呀,这可是大新闻!陈氏实力不浅,平日作风实在不讨喜,绵喃敢于和它作对,属实英勇!”
她象征性地扬了下唇:“过奖。”
“呵呵,听说绵喃你最近在跟南寻合作?那不妨顺便帮我问问,贺总何日有时间,看什么时候能过来商议一下织南的未尽事宜啊?”
“他最近似乎总忙得抽不开身,我邀请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哎,原本工服上周就已经做好了的…绵喃啊,你一定要多替我美言几句,多吹吹枕边风,叔叔的生意可就靠你了!”
枕边风?
周绵喃捕捉到重点,愣了愣,刚要解释,却冷不防被对方挂断了电话。
“……”
-
南寻集团大楼。
顶层总裁办公室。
“贺总,之前在陈氏铺的线都已经准备完毕,只是他们今日被打了一场官司,少东家特意赶过去处理。”
特助徐成恭敬地对桌前专注于审阅文件,气场威严的男人汇报工作。
贺俞洵未曾立即作出回应,那双狭长眼眸紧紧注视着面前的文件,薄唇微抿。
他穿着黑色的高定衬衫,气质禁欲矜贵,袖口微挽,露出高定名牌silhver的昂贵腕表,和一截冷感白皙的手腕。
他不开口,明显兴致缺缺,态度漠不关心。
于是徐成也耐心站着等待。
良久,贺俞洵才淡淡出声,嗓音磁沉:“惹了谁。”
“陈氏的少东家曾经签订合约反悔,导致对方起诉,原告是...周小姐。”
手中笔尖蓦地一顿,瞬间在纸上泅出不轻不重的墨迹。
沉默片刻,贺俞洵终于继续问:“结果如何。”
“周小姐败诉。”
徐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刚说完,四周的温度好像瞬间凝滞,变得压抑几分。
随后,他听见对面男人风轻云淡地下达指令:“收网。”
贺俞洵的语气毫无波澜,眼底却酝酿一场深沉的风暴。
“是。”
徐成心里暗自替陈氏倒霉,这是惹怒贺总了。
退出时,他听到身后男人再度开口,语气晦暗,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森然和阴沉:“还有叫洲渡的公司,也一并吞掉。”
-
夏日炎热不堪,可周绵喃却病了。
医生说是多日操劳导致的,再加上休息不够,所以患上了热感冒。
纵使对方建议多休息,周绵喃却没有遵照医嘱,一边吃药,一边马不停蹄地继续工作。
案子结束后,她依旧带病坚持,今日便是需要如约亲自去一趟郊区,勘察和南寻下一次合作的产品制作实地,而贺俞洵忙完工作,随后就会抽身过来。
这家服装厂和贾甄所创的风格截然不同,不仅拥有百年悠久历史,制作更是遵循传统技艺,名气不小,只是位置较远,光坐车就得花两个小时。
路上,被崎岖马路狠狠颠簸的周绵喃,因感冒的昏沉感束缚着,面色苍白不已,她不适地蹙着眉,很快就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工厂老板亲自接待了她,随后便去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贺俞洵的莅临。
周绵喃在接待室里坐了会儿,忽地感觉有些想吐,她捂着心口,身形颤抖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谁知回来时,却在走廊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绵喃?”
她闻声望过去,对方身形矮胖,戴着眼镜,曾经的青涩轮廓褪去,却依旧眼熟。
“真的是你?!”
“原来你就是今天来勘察的大客户啊!”
郭律茶几步走过来,语气带着惊喜和不可置信,她上下狠狠地打量她一番,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好像要把她剥光似的生吞活咽。
“几年不变,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这旗袍,勾得身材前凸后翘的,啧啧,在哪买的,有没有链接啊?我穿起来会不会也很漂亮?”
见周绵喃没说话,嘴唇发白,她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拽得不理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又跟倒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继续逼问:“贺俞洵呢?他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吗?”
“不是说你们马上要结婚了?他就这样放任你一个人来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这地方可偏了,出租车都打不到的。”
“啊,不会吧,难道你们...?”她目光狐疑,好似渐渐肯定了某些真相,眼神中隐约可见轻蔑。
周绵喃不欲跟她多话,生疏地解释一句就打算走:“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
谁知道对方却突然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矮胖的身体,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周绵喃本来就病着,身体比平时要孱弱几分,被这样一拽,差点摔倒。
“别急嘛,咱们合个影,不然下次胜子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看见你了,现在你可是网红啊!”
周绵喃极力反抗着,却被对方态度强硬地拽着不放。
“放开...”
疼痛和无力感传入心间,她皱着眉,忽然想起来,曾经在中学,那些散播不实流言蜚语,甚至传黄谣的人中,就好像有郭律茶...
对方见她极其不配合,恼羞成怒,蓦地一推。
周绵喃毫无防备,顿时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摇摇欲坠,就这样直直倒下。
混乱中,有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袭来。
臆想中的摔倒并没有发生,下一瞬,她落入了温热有力的怀抱,随后一只有力的手揽过她细腰,轻巧带到身前。
周绵喃身形不稳,下意识地环住对方的腰身借此为支撑,整个娇小身体顿时严丝缝合地贴在男人的怀中,被抱了个满怀。
“她不愿意。”
“你没看到么。”
第12章
周绵喃能够明显感觉到,男人说话时胸腔震动,低沉清缓的嗓音就这样上涌,往喉结里滚出来。
她身体微微一僵,慢慢松开手,试图从贺俞洵的怀抱退出,谁知晕得厉害,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好强忍着赧意,自暴自弃地伸出白皙指尖,再次攥住了他的衣角。
贺俞洵感知到怀中女人明显异样的虚弱状态,手上力道不自觉紧了些,更加用力地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他缓缓垂眼,觑向面前的罪魁祸首郭律茶,目光越发冰冷。
后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跟他对视,脸上肌肉隐隐抽动:“贺俞洵?!你也来了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
“你在跟谁大呼小叫呢?哪个部门的?这么不长眼?竟敢直呼贺总名字?!”随后赶来的老板竖起眉头,立即不满打断。
“我…”郭律茶支支吾吾,忽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人,面上再无刚才的嚣张和蛮横,反增几分心虚和害怕。
老板被秘书及时告知信息,看向郭律茶的眼神顿时变得鄙夷万分:“14厂间的工人?上班时间闲聊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滚!刘麻子招的尽是些什么人,连垃圾都要,真是个不成事的混账!”
自己的老底就这样被掀出来,郭律茶神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她气势小了很多,佝着背,弯腰连鞠好几个躬,忙不迭道歉。
“贺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老板,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我明明干得好好的!”
可无论她怎样哀求,对方都无动于衷,早已判定了她的罪行。
郭律茶脸上一片颓然之色,临走前,再次看向被贺俞洵牢牢拥在怀中的娇小女人,姿态亲密万分,原来,他们感情还是这么好…
她悔恨不已,最终却只能在风中留下不甘心的一句:“贺总,你们到时候结婚,一定记得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到场沾沾光啊...”
“……”
一场闹事就这样化解。
怀中的周绵喃挣扎幅度越发明显,贺俞洵随即松手放开了她。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回忆着刚才郭律茶的话,眼底闪过淡淡困惑,声音又低又沉:“结婚?”
周绵喃身体瞬间绷得笔直,想到乌龙缘由,突然有些不敢看他那双漆黑的带有极强穿透力的眼睛。
“不好意思贺总,是我怠慢你们了!我再次给贺太太赔个不是!希望您千万不要计较刚才的事!”老板殷勤的道歉,恰好歪打正着地解了她围。
只是周绵喃被‘贺太太’这三个字叫得脸颊发烫,移开视线,忙不迭出声解释,“你误会了,我跟贺总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这样啊,那实在抱歉了,周小姐!”
从始至终,贺俞洵一言不发,对她急于撇清关系的行为,既不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眼里徒增了一层暗色。
他打量着对方苍白得简直毫无血色的嘴唇,神色变得意味不明。
-
离别之际,老板热情地征询:“欢迎贺总跟周小姐下次再来!周小姐若是没有车可坐,不妨让我派车送您回去?”
周绵喃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因为身体不适揉太阳穴了,她礼貌掀唇,正打算承下他意,却被贺俞洵立即淡声拒绝:“不必了,正好顺路。”
“好,那您们慢走!”
车里,周绵喃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语调温和而感激:“谢谢你帮我,刚才若不是你...”
男人敛眉盯着她,唇线拉直,不带任何温度:“小事。”
周绵喃一滞,正想再说些什么,冷不防有疼痛感袭来,轻皱了下眉。
细微的表情变化,却立即被他敏锐察觉:“不舒服?”
周绵喃带病出门,先前服了药就没带在身边,现在被问得有些歉疚,怕传染到他:“嗯,有点感冒,要不等会还是把我放下去吧...我自己在路边打车就可以。”
“……”
空气突然静默得可怕。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贺总紧绷的脸,咽了咽口水,不敢擅自做决定。
见冷场得厉害,周绵喃蓦地想到某件事,试图岔开话题缓和气氛:“前日我碰巧遇见贾老板,他顺便过问你什么时候再过去一趟,好验织南的货。”
贺俞洵沉着脸,像是根本就不感兴趣,声音又冷又硬:“我手下的人不是白养的废物,直接联系徐成。”
可他之前不是去了好几次吗…
周绵喃想着,不敢开口反驳,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刚那个滚烫温暖的怀抱,思绪逐渐溃散。
模糊中,身旁男人的低沉嗓音回荡在耳边,清晰又遥远,好像在接电话。
“不去。”
“别啊老贺,那多没劲,虞舟池也过来了,怎么着咱也得招待招待他吧?”
“……”
醒来时,已经抵达市区。
周身被暖意包裹,她睁开眼,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条薄毯,暖融融的,混着冷冽好闻的雪松香气,恰好将感冒带来的冷意驱散。
周绵喃掀开毯子坐起身,看见司机正在低头玩手机。
“小姐,您醒了。”听到动静,他赶紧关掉屏幕笑着问。
“贺总呢。”
“他先回公司了,我看您睡得香,就一直没打扰。”
周绵喃点头,报出自己的工作室地址,到达后下车,道了谢准备离开,可还是有些发晕,脚步不免虚浮。
“小姐您别急,东西别忘记忘拿了!这是贺总特意吩咐我给您买的。”
她愣了愣,接过来。
一盒感冒药安静躺在塑料袋里。
-
翌日。
“阿喃,你感冒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黛楼居里,许芮语气激动又担忧,恨不得替她承担几分痛苦。
“我已经好了,别担心。”周绵喃淡然地说着,结果下一秒,“阿啾——”
“你这还叫好?”她又气又好笑,“老婆,你总是这样喜欢硬抗,不舒服就一定要休息知道嘛?我拜托你,多多给自己放点假吧!”
“知道了,大唠叨。”周绵喃将捂在唇边的手帕放下,眉眼带笑,“工作找到了吗?”
“还没呢,我打算先休息一阵,反正存款也够,房子也租下来了。”
“也好,你多放松心情,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你好意思说我。”许芮眉头竖起,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你才是,多放松下嗷,别成天想着什么事都自己撑着!”
“好。”她明显敷衍地答应下来,顺便贴心地给许芮夹了几筷子菜。
“哎,要不你陪我去玩玩嘛,正好咱们都去放松!”许芮知道她工作狂的性格,眼珠一转,忽然说,“城南九街有家新开的酒吧,听说那里帅哥很多,酒水不错,玩得很花!还搞了个苗迪!要不阿喃你陪我去一次叭?”
周绵喃顿了顿,刚想拒绝,可看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迟疑了。
“好不好嘛?阿喃,你别把自己绷太紧了。”
许芮极力推荐着,周绵喃想了下最近的工作档期,只好勉强松口:“那就只有今晚。”
闻言,她眼睛瞬间亮了。
当晚七点,许芮特地化了一个热辣大胆的蹦迪妆,着装清凉地到场,跟平日素面的清秀样子截然不同。
看见周绵喃,她瞪大眼:“老婆,我给你挑的同款姐妹装呢?”
只穿着同色系连身素裙的周绵喃用那双水眸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些毫不做作的无辜。
许芮没辙了。
算了,反正她家阿喃不管怎么穿都很漂亮。
其实这也不是周绵喃第一次到酒吧这样的地方。
她曾经被贺俞洵带着,一起去玩过几次,进场之后,不乏有觊觎她美貌、试图搭讪的人,都被他冷着脸悉数拒绝。
而在酒局上,更是一滴酒都不会让她沾,全部挡下,哪怕周绵喃身为苗族的姑娘,酒量那是一等一的好。
他领着她踏进陌生的、自己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的领域,领教了所有的纸醉金迷,却又让她每次都全身而退,被保护得很好,澄澈依旧。
……
许芮说得没错,这里的氛围确实很好。
眩晕灯光,舞池狂欢,不同的年轻俊男美女尽情扭动着身躯,释放各自压力和情绪。
许芮去主场跟着玩一小会,回来时点了很多酒:“阿喃,等下我要是醉了,你记得把我扛回家啊...哈哈哈嗝。”
她没劝周绵喃喝,倒是自己一个劲的灌,周绵喃怎么劝都劝不住,想到她千杯不倒的酒量,也只好作罢。
“怎么他还没来,又要让我等好久…”
等什么?她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