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情绪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不过她觉得尴尬倒是真的。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奇怪的记忆画面碎片。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地问:“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贺俞洵看她一眼。
低应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周绵喃瞬间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随后听见他的补充,语调意味深长,悠悠落下:“你不过是让我抱你、赖着我、趁机偷袭我、还一定要我带你回家而已。”
第25章
“...”
周绵喃说不出话了。
故作镇定地跟他吃完了一顿味同嚼蜡的早餐,最终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家里。
沉顿的意识逐渐恢复,周绵喃刚打开门,小金毛立即飞奔而来,金黄色的身体上蹿下跳,心事简直溢满狗脸,它呜咽着,强烈抗议她夜不归宿。
“好了乖乖,这么委屈呢。”她蹲下身,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
金毛执着地嚎叫着,这叫声似曾相识,她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自己昨晚胡作非为的完整记忆,内心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周绵喃缓缓垂下眼眸,恨不得找个地缝埋进去。
宿醉过后,身体仍旧是混沌的,但工作要继续,她简单地洗漱,换好衣服便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在电梯口,竟然又跟贺俞洵误打误撞地偶遇。
整个过程,两人相顾无言。
周绵喃在街道路口等了一会儿,上班高峰期的滴滴排队实在可怕,直到劳斯莱斯缓缓出现,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男人英俊的面容,表情带些漫不经心:“上车,送你。”
——她忽然觉得,昨晚的经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起码自己跟他的关系好像又恢复了几分。
-
“之前跟你说的人已经过来了,等会十点在红杉居见面,地址我马上发给你,切记好好跟人家聊。”
“桑姨,我...”
周绵喃试图跟她解释,自己马上要处理点急事,可对方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说完就挂断电话。
她如鲠在喉,压下心中的异样,无法违抗,不得不将事宜简化处理,如约见面。
对方和辜桑先前描述的一样,也有着蜡染传承人的身份。其实周绵喃年少时有过耳闻,白寅礼成绩优异,从小就是别人眼里的好学生,但两个寨子隔得很远,她不曾和他有过任何交集。
“我知道你,著名蜡染大师辜鹤的徒弟,对吗。”
包厢里,白寅礼目光温和,含笑看向她,他五官清秀,颇有几分仙风的味道,说话也很斯文,让人感觉如沐清风。
“这次辜桑先生执意向我家人推荐你,看来,哪怕在现代这样的发达进步的社会,我们也难逃被相亲的命运。”
他说话时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周绵喃认同地点头,举着茶杯抿了一口,委婉表明态度:“倘若没有这样的际遇,我想,我们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
白鹤笑了一声。
“朋友。”
“确实如此。”
他看向她的目光如泊泊流水,却在瞬息通透地掌握了信息:“想必你早已心有所属。”
“实不相瞒,我也是身不由己,被逼着见面属实无奈,我已经有好感之人,只是,现在暂时未曾得到回应。”
周绵喃顿时松一口气,露出淡笑:“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呵,借你吉言,不过我听说辜鹤先生早年也曾为感情所困,有过一段爱恨情仇,也是位性情中人。”
听到这句话,周绵喃不由自主地愣了愣,有些震惊。
这段往事,她从未听她们提起过,所以从不知情。
“是...怎样的感情呢。”她忍不住问。
“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过几句,据说当年闹得比较厉害,好像是…在渝江。”白寅礼凝神思索,陷入回忆。
周绵喃只知道自己在三岁时被师父捡到,也是同年,周叔去世,从此,辜鹤就含辛茹苦地一个人将她抚养拉扯大。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而师父也从未提起那段过往感情历史。
“...”
周绵喃不禁陷入深思,她们从不告诉她这些事情,是有意瞒着自己,还是本就不值一提呢。
整个相亲过程,因为白寅礼的坦诚和两人都是被迫相亲的遭遇而变得意外愉快,周绵喃的酒劲也消退了许多。
临别前,周绵喃掀唇跟他礼貌地挥手告别。
一转身,却蓦地撞进一双深邃的漆黑眼眸,他目光打量,冷冷掠过她和身旁的人。
是贺俞洵。
对方被人簇拥着,从楼里走出,经过时,冷漠地跟她擦肩而过,遥遥相望。
周绵喃有些意外。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不由得怔愣。
他这是怎么了。
感觉好像是…生气?
周绵喃眸底闪过疑惑。
-
直到坐在南寻的会议室里,周绵喃仍旧不明白,贺俞洵周身的低气压和冰冷的气场。
和今早的和缓截然不同。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因为看到她跟异性在一起。
所以…
她的呼吸忽地急促起来,随后又强迫自己镇定,担心是自作多情。
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倒是徐成开口:“明晚有个商业宴会,需要周小姐跟贺总一同出席,不知您到时候是否有时间。”
周绵喃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点头,温声说:“有的。”
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不断,渲染着纸醉金迷的氛围。
今晚周绵喃精心打扮,特意化了雾面哑光的妆容,唇红齿白,一袭改良的蜡染鱼尾礼服裙,娴静优雅,头发高高挽起,温柔却不失贵气。
贺俞洵则是黑色高定西装,钻石袖口散发宝石蓝的光泽,跟她的裙子基调何其相似,以至于最开始周绵喃看到时,心里就泛起了涟漪。
他气场矜贵,两人刚下车,就有等待已久的侍者上前迎接,显然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但贺俞洵下车便在那里立着,却迟迟未曾动作。
周绵喃也不得不被迫停下来。
贺俞洵转头,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挽起手臂,腾出了空隙,意图很明显。
“你跟我一同出席,若没有恰当的身份,显然不太合适。”他淡淡地开口,声线是一贯的偏冷。
周绵喃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时,眸底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整个过程,贺俞洵游刃有余,而周绵喃不卑不亢,温婉大气,两人样貌出众,站在一起,非常登对。
就连宴会宾客同他们寒暄之时,都不免夸赞佳偶天成。
周绵喃很想解释,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没有辩解,自然地应下她身份。
过后,贺俞洵因为有事先行离开,留下周绵喃一个人。
“自己暂时待着可以吗。”他问。
“嗯。”周绵喃点点头,让他放心。
她找了个角落,独自品鉴着这里的糕点,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搭讪,只是没想到,耳边蓦地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你也是来参加晚宴?这么巧。”徐倦有些意外地看向周绵喃。
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遥遥几步走过来,举着酒杯和她致意,金丝边眼镜衬得整个人愈发深不见底。
“是挺巧的。”周绵喃礼貌扬唇,跟他客气地聊了会天。
“你今天真美。”他笑着夸赞,忽然半开玩笑,“让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好像心动了。”
周绵喃刚准备说话。
忽地,身后覆上一层阴影。
“是么。”
她的腰肢被男人温热有力的手掌揽住,那是一个极其富有占有欲的姿势。
周绵喃有些意外地抬眸,而贺俞洵也正低头看她,目光沉沉,语调缱绻:“怎么在这里等我。”
“这位是?”徐倦语气探寻。
她视线转回去,率先介绍:“南寻的贺总。”
徐倦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绽放笑容,耐人寻味:“原来竟是南寻…早就听闻了这著名的文创神话,今日一见,贺总真是年轻有为。”
贺俞洵移开视线,漆黑的眼眸扫向对方,皮笑肉不笑:“过奖。”
他的眼神很冷,带着隐晦的敌意,徐倦不躲不避,故意悠悠道:“我想跟她叙下旧,不知贺总是否舍得割爱?”
“...”
贺俞洵手揽着她的腰的力道收紧,更近地贴向自己,语气轻描淡写,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不容置喙:“她现在没空。”
徐倦也没有气馁,十分淡定:“周总都还没表态,自作主张替她做主,是否有点太过武断?”
周绵喃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十足,暗流涌动。
但她眼下的确没有时间,更想陪同贺俞洵,便略微抱歉地对徐倦说:“不好意思,我的确有事。”
“那好吧。”徐倦有些遗憾地怂了怂肩,临末,勾了勾唇,生怕热闹不够事大:“那我等你联系,咱们有空再详谈。”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意味深长的语气:“上次我们的聊天非常愉快,我到现在还难以忘记,回味无穷。”
“...”
贺俞洵蓦地沉下脸色。
-
四下僻静无人。
宴会厅的后花园。
温柔银色月光倾泻而下,这里隐晦空旷,桔梗肆意盛放,绿叶闪烁细碎的喷泉水色光影。
贺俞洵低眸看向身前的周绵喃,那双深邃的狭长黑眸蕴藏着莫名的情绪,他忽地开口,重复刚才徐倦的话:“有空再详谈?”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周绵喃愣了愣,想到那晚的醉酒,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吐露出很多话。
她停顿片刻,被盯得不自在:“我…不知道。”
他身上的气息将她紧密包裹,是极少露出的富有侵略性的一面。
贺俞洵的唇离她很近,若有似无的气音,撩动着周绵喃:
“不是说过。”
“要我负责?”
“不想跟我分开?”
他指尖在她唇边流连,陌生的滚烫,眼神更是黏腻勾缠:“告诉我,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周绵喃握住他碾着自己嘴唇的手,主动贴在自己侧脸,“阿洵…你…”
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她又缓缓放下,神色中露出黯然:“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介意了。”
“但你最近好像...很讨厌我。”
贺俞洵轻哂一声:“我没有这样想过。”
“从来没有。”
周绵喃顿了顿,继续问他:“那你为什么生气。”
贺俞洵不明白,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伪装的。
他稍微退开看她,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忽地说:“自己想。”
周绵喃思考几秒,见他要走,拽住他衣袖,萌生勇气,试探地说:“我…知道原因了。”
贺俞洵很淡地抬了下眉,俊脸贴近,倾听她说话,洗耳恭听的态度。
“你是不是...愿意给我机会了,跟我…和好。”周绵喃的声音小如蚊蝇,堪堪擦过他皮肤。
他几次的冷淡态度,都是因为撞见她跟异性相处,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有那么一点在意她了呢。
周绵喃忍不住怀揣起期待,既然今晚氛围正好,她便将心中藏了许久的想法捧出来。
是不是…他也没有释怀呢。
——关于那个过去,那段夭折的感情。
空气忽然凝结。
贺俞洵很淡地掀了下唇,没有否认,低低地喃着,却也足够让周绵喃听清:“和好么,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周绵喃猝不及防地愣了愣,看向他。
他的话很轻,几乎飘忽在风中,含着些微的深意,再度重复:“你得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