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a和其他几个佣人都守在先生的书房外。
半个小时前Tina小姐进去之后,里面就一直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可他们又不敢擅自进去。
先生的书房是整个庄园最大的禁区,平时除了先生之外,就只有Tina小姐可以随意进出。
可是如今,她如同发泄一般在里面随意打砸,偶尔还会传出几声难过的哭泣。
Saya已经给先生打去电话,说明此事。
电话那端的人听完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愤怒,他的声音仍旧从容冷静:“只要她不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都不用管,也不要阻止。我马上回去。”
蒋宝缇除了通过打砸来发泄之外,还把自己的东西和护照都翻了出来。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这个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他人的死老外。
他的儒雅都是装的,他的温和也是装的,什么狗屁西方绅士,他就是个人模狗样的王八蛋!!
他所接受的西方教育简直烂透了,他真的应该多看看中国的四书五经。还好他拿的是绿卡,而不是中国国籍。
她的手伸到墙上那副梵高的作品,动作顿了顿。
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算了,这个很贵,而且是孤品,撕烂了就太可惜了。
于是她开始将目标瞄准到那些易碎的瓷器上。
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在他面前装乖了,她觉得此刻的情绪就像是被不断摇晃的可乐,所有的气体全都涌到了她的天灵盖。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她等不到毕业了,她不要她的学历了,她宁愿浪费那三年的时间。
但是,她一定要揍他一顿再走!!!
宗钧行回来的时候,书房内一片狼藉。那些花瓶碎片和被撕烂的油画被扔在地上。
已经完全丧失了它们的观赏意义和收藏价值。彻底沦为碍眼的垃圾。
宗钧行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他语气平静地吩咐那些佣人,接下来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要上三楼,无论发生了什么。
而后将书房门关上,并上了锁。
第26章
蒋宝缇听到开门声, 她知道是宗钧行回来了。
这个书房除了自己也只有他能进来。
甚至连自己随意进出这里的权力都是他赋予的。
但她没有停下,甚至比刚才砸的还要用力。
她知道宗钧行有一套常用的茶具,她直接推开门进了茶室, 二话没说就拿起一个茶杯往地上砸。
她是真的气疯了, 气到失去理智。
她本身就是大小姐脾气,装的再听话本性也改不了。现在不过是懒得装了,回归本性罢了。
宗钧行进去之前看了眼桌上的护照, 以及旁边的行李箱。
东西都收好了,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的不轻。
里面的打砸没停,那些佣人们等在外面, 都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Kroos先生说过,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进去。
Saya只能将求助的视线看向一旁的William先生。
而William却用更为平静的眼神请他们离开。
Saya:“……”
她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审视下Tina小姐曾经说过的话了。
她当时觉得她在天方夜谭,William先生怎么可能会是机器人。
现在她觉得, 或许Tina小姐说的没错。很有可能William先生的脖子上的确有一块电池。
相比外面的平静, 整个书房差点被处在愤怒中的蒋宝缇给掀翻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宗钧行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到后面她自己把自己给气哭了。
这是一种身体的本能, 绝非是因为窝囊。而是太过生气, 气到泪腺承受不了。
宗钧行没有阻止她,他从容冷静地点了一根烟, 站在一旁看着她砸。
无论她砸什么。
砸他的茶具,砸他博古架上的藏品,砸他的电脑,甚至是用脚去踹他的保险箱。
以及撕烂他抽屉里的那些文件还有合同。
她用粤语骂他,用中文骂他, 最后怕他听不懂又用英文。
说他冷血,说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
和William相比, 他更像是一个机器人。
“你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和平等这几个字该怎么写!”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她说起话大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是真的很激动,自责加上难过。照片中齐文周的脸色难看到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宗钧行,反而是她。
如果她没有自作聪明把他带回来的话……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认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才会认为有了宗钧行的庇佑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是,只要他想,齐文周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被其他人发现。
问题是他不想。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心地善良的人,他自私自利,不过是将自己丑陋的灵魂藏在一副清高漂亮的皮囊里。
就和她的那个失败的雕塑作品一模一样。
几乎是在那个瞬间,蒋宝缇的情绪猛地到达了顶点,甚至连她自己都忘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她抓起一个本该砸到地上的茶杯,对着宗钧行砸了过去。
男人只是微微偏头,那个茶杯从他耳侧擦了过去,并没有碰到他。
直到她抓起第二个,这一次他没有躲。
而是任凭那只茶杯砸破他的额头,鲜血很快就流了下来。很细的几注,分别从他的鼻梁,以及颧骨,往下流淌。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从容不迫的抽着烟。
在他脸上流淌的血液就像是艺术家手中的画笔,将他立体锋利骨相线条勾勒出来。
有一种诡异的暴力美感。比起清冷圣洁,他果然还是更加适合血腥暴力。
“累了吗?”他叼着烟过去,将手套摘了,然后取出西装外套上的口袋巾递给她擦汗,“歇一会再砸。”
他额头上的伤还在流血,尤其是在靠近之后,血腥味加上视觉冲击,蒋宝缇不由得愣了愣。
当事人却无动于衷,见她没反应,便亲自用手帕替她擦起了脸上的汗。
过了很久,她才倔强的开口:“离我远一点,我讨厌你。”
“嗯。”他的情绪不变,语气称得上平淡,“能看出来。”
她的目光实在难以从他额头上的创口挪开,应该先消毒,然后止血。
她很想说,你还是别给我擦汗了,先给自己擦擦脸上的血吧。
蒋宝缇抿紧了唇,眼眶很早就红了,分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委屈。此时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宗钧行替她擦完了汗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保持现有的距离垂眸看她。
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也进了血,化为很淡的红。他似乎全无感觉。只是冷静的和她对视。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罚她,也会用领带绑住她行凶犯罪的双手。
但他什么也没做,面对她丧失理智的这番行为无声纵容,甚至不加以阻止。只是等她冷静下来。
蒋宝缇知道,她打砸的这半个小时,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单是宗钧行博古架上的那些藏品,单独取出一件说句价值连城都不过分。更何况她还一次性砸了那么多。
果然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的。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怕,他该不会让她赔吧?
她……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先去吃饭?Saya说你砸了半个小时了。”擦完了汗,他将手帕随手扔到一旁。
对他伤口的内疚再次被怒火给掩盖:“我今天是想把话和你说清楚,说完了我会搬出去。”
宗钧行忽略了她的后半句,点头:“你说。”
他越是表现的冷静,蒋宝缇就越生气。果然,在他的眼里这件事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他完全不在意他的行为带给另一个人的是怎样的后果。他凭什么擅自去做这些决定。因为有权有势所以不给别人反抗的机会是吗?
齐文周是她带回来的,他哪怕不过问齐文周,也该问问她才对。
所以,蒋宝缇可以断定。不光是齐文周,哪怕是和宗钧行朝夕相处的自己,同样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她实在受不了了。
或许她的愤怒在宗钧行眼中和博美犬的吠叫没有任何区别。
声势大,却毫无威胁。甚至很有可能,他还会觉得可爱。
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弱小者就是如此可笑。
于是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宣泄。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她吼道:“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了,你太可怕了,你是恶魔,你的心脏根本就是黑的!!”
蒋宝缇伸手推他,想从他身边离开。
但是很快,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放在她身后的那张桌面上,他的怀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她轻松锁定在了里面。蒋宝缇根本挣脱不了,他的胸膛就像是一堵墙壁。
以往最贪恋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的最大阻碍。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到他的肩上咬他。
咬的很用力,牙齿甚至穿透了西装马甲和衬衫,在他肩颈肌肉上留下一个鲜红的牙印。
宗钧行不躲不闪,抱着她温柔安抚。手放在她的后背抚摸。
她还在哭,情绪过激导致的全身颤抖。
他的Tina啊,为了其他男人冲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现在能为自己辩解了吗,tina。”等她咬完了之后他才淡声问她。
蒋宝缇捂住耳朵,不想听。
他眼神无奈,将她的手从耳朵上轻轻拿开:“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你想帮助朋友。但你应该优先考虑自己的处境。”
他并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还是十分的轻易地桎梏住了蒋宝缇的动作。
――他单手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他希望她能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再坐下来好好和她聊一聊。
但她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甚至有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是逃婚,不是出国旅游。”他问她,“你想过自己吗,你被送出国的原因。”
他这句话让蒋宝缇稍微清醒了些。
对啊,她被爹地送出国留学是因为她“犯了错”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他们都这么觉得。
就像是古代被流放一样。
“他不想联姻,所以他逃婚跑来美国找你,将风险转移到你身上。”宗钧行说,“一旦被发现,这个风险需要由你一人承担。你姐姐的未婚夫逃婚,和你住在一起。”
她反驳:“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是。你们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
蒋宝缇低下了头。
是啊,自己如今是个怎样的处境,竟然异想天开想着去帮助其他人。
宗钧行直白的说出真相:“他为了逃避和一个女人的婚姻,选择躲在另一个女人身后。Tina,他有很多选择,但他偏偏选了最无能的一个。”
蒋宝缇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可她又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宗钧行轻声叹息,将她抱在怀里。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或许她是在思考,思考的太认真,所以忘了挣扎。
“他来美国一周,所有人都在担心他。Tina,你来美国这么多年,有人关心过你吗。”
这个不见丝毫语气起伏的问题让蒋宝缇内心轻颤。
没有,除了妈咪和齐文周……
甚至连最近变得频繁的信息和电话,也都是围绕着齐文周展开。
“他们为什么都来找你?因为确信他的逃婚和你有关。”
蒋宝缇下意识反驳:“可是……”
宗钧行淡声打断她:“没有可是,男人不会无缘无故要求一个女人和他结婚。”
蒋宝缇沉默片刻,他果然都听懂了。
齐文周说的那句:干脆他去找他爹地求情,让他和蒋宝缇联姻。
蒋宝缇的情绪逐渐趋于稳定,宗钧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抵触他。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靠近就激动到全身发抖。
他的手臂放在她的腰上,将人抱进怀里。他的额头上没被处理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了。血液氧化成暗红色。
“如果这段时间里,他做出了一点实质性的努力来反抗这段婚姻,我或许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一帮他。但是没有。Tina,他的无能注定了他只能靠联姻。”他把这句话说的很冷漠。
蒋宝缇不再说话,她的手始终攥着自己的袖口。她已经弄不明白了。
宗钧行太可怕了,三言两语就控制了她的情绪。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低声开口:“你还是先让医生过来,处理一下……额头的伤吧。”
“不碍事。”他说。
刚才因为齐文周自责,这会儿又因为宗钧行而自责。她的确下手太狠了一点。
她以为他会躲的,明明第一个都躲开了……
“你是故意的吗,想让我心疼。”
“我从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Tina。我只是觉得有比处理伤口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解决。”
“什么?”她不解的问。有什么比处理伤口还重要。流了这么多血,显然不是什么皮外伤。
他抱紧了她,将脸埋在她瘦小的肩上:“消气了吗。”
如此悬殊的身高差,现在反倒像是她在被他依靠。蒋宝缇抿着唇,甚至能透过面前的落地窗看清二人。
黑夜令玻璃变成镜子。
他们如此清晰。
宗钧行弯下腰来抱他,他的肩背太过宽厚,背阔肌将衬衫撑至紧绷,甚至能清楚的看见内里的肌肉线条。
而蒋宝缇,那么娇小,被他宽阔高大的身子遮的严严实实。
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脑袋。
她给齐文周的卡是爹地上次来美国给她的那张。近期的刷卡记录全是男性用品。
如果不是宗钧行提前将事情压下去,恐怕齐文周逃婚跑来美国找蒋宝缇的消息已经在那个圈子传开了。
这只会让蒋宝缇本就不堪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堪。
男女关系之中,流言恶语只会涌向女性。没人会去管逃婚的是谁。
“我以为……你是介意他的存在。”她支支吾吾。
关于这点,宗钧行没有否认:“我的确有些介意。因为你的任性只针对他一个人。很显然,你们的关系十分要好。”
甚至连她的朋友都没有这些“殊荣”
私人医生是在十分钟后到的,他在替宗钧行处理伤口时,蒋宝缇就在一旁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