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扁平竹【完结】
时间:2024-12-12 14:50:33

  后者完全不受她的白眼影响。
  吃饭的样子非常优雅,白色连衣裙下的脊背挺的笔直,半披发公主头,用一个很精致的蝴蝶发夹固定。
  刀叉甚至不会碰到盘子,没有发出任何扰人的杂音来。
  她小口咀嚼着牛排,恰好和蒋宝珠愤怒的视线对上,于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整个人优雅又端庄:“姐姐眼睛抽筋了吗,怎么一直翻白眼呢?”
  母亲分别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蒋宝缇安静吃饭,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最后又将矛头再次对准蒋宝珠。
  再然后就是母亲和蒋宝珠妈咪的唇枪舌战了。
  爹地听的心烦,起身离开了。
  蒋宝缇事不关己,继续享用自己的午餐。
  今天的煎芦笋火候刚好,蒋宝缇吃了很多。打算让厨房另外再备一盘,待会给妈咪送去。
  妈咪虽然搬回来了,但她只是单独一栋小楼。
  她的病情不够稳定,偶尔也是会发病的。
  就好比今天,蒋宝缇过去的时候妈咪抱着她,笑容温柔地摸她的脸,说要带她回去见姥姥。
  蒋宝缇知道,她又将自己当成了只有五六岁的蒋宝缇了。
  她很乖,点头说好。
  亲手喂着妈咪吃完了这顿午餐。又将她哄睡下。
  直到妈咪彻底睡着之后,她也累的够呛。
  万幸没有和陈源一结婚,哄孩子真的太累了。
  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宗钧行。
  他也没少这样哄过她。
  那他应该也……挺累的吧?
  蒋宝缇晃了晃脑袋,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医生进来,照常为妈咪做每日检查,蒋宝缇刚要离开,那位美国来的女医生用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叫住她:“这位女士,您不妨也一起做个基础体检吧。”
  “我吗?”她有些疑惑,“我就不用了,我身体挺好的。”
  “很多病只看外在是看不出来的。”对方很坚持。
  蒋宝缇也很坚持:“真的不用,我很健康。”
  “女士,您这样的话,我会很难办。”她露出一个万分为难的神情。像是需要进行某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蒋宝缇更不解了,甚至开始怀疑她别有用心。
  直到她犹豫着说出那句:“病人如今需要绝对安全的养病的环境,最近盛行流感,我担心您身上或许会携带此类病菌。而且胃病也是会传染人的。”
  “……好吧。”这招果然有效。
  最后检查结果得出,除了肠胃和轻度贫血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些天要注重饮食规律,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胃是情绪器官,难过的时候是会没有胃口的。
  蒋宝缇点了点头,她最近的确经常没什么胃口。
  勉强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前段时间由于刚回国,那些专门为她组的局她不得不去。
  但后面的她全推了。
  本来就和美国有时差,平时上课可以说是完全卡着点。她不该有丝毫怠慢,非常认真。
  但今天情况特殊,一个女生朋友的生日。
  关系仅次于江云心,大概就是max和卢米的区别。
  这次的排场非常大,在婺港的一家酒吧。
  这里的价格在普通人眼中可以称之为天价了。当然,在他们这些富二代看来也是偶尔才会来一次的地方。
  装修整体都是高雅简洁风,说是酒吧其实更像清吧,没有DJ打碟,也没有人在前面蹦迪。
  除了偏暗的灯光稍微有点氛围感之外。
  他们都在前面玩国王游戏,蒋宝缇没有加入,而是坐在后面看海绵宝宝。
  ――前面有一面巨大的银幕。
  想看什么都可以。
  江云心坐过来,和她讲着八卦:“还记得我上次在电话里很说的那个很帅但是很可怕的人吗?”
  蒋宝缇当然记得,并且她前天还……见过。
  “嗯,记得。”她点了点头。咬着吸管,心不在焉的吸了几口果汁。
  江云心神神秘秘的说:“环山别墅前段时间不是被人买了吗,据说就是那个人买的。外国人。我觉得他应该混血。”
  他就是混血,中美混血。
  蒋宝缇在心里小声补充。
  “不过对方很低调,我爹地打听了好久也才弄出这么点信息来。”
  蒋宝缇疑惑;“你爹地打听这个做什么?”
  江云心觉得她偶尔的一些天真还真是蛮令人发笑的:“你在国外究竟过的是怎样不谙世事的生活,这样的大人物来港,想要和他合作的人自然是挤破了头。”
  蒋宝缇脱口而出,笃定道:“他看不上这些小生意的。”
  江云心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而且这怎么会是小生意,多少人都想不到的大项目。你知道价值多少个亿吗。”
  蒋宝缇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我……我瞎猜的,能全款买下环山别墅的肯定不缺这点钱。”
  好在江云心很快就被她的话敷衍过去:“也是。据说那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公开露面过,他如果不在港岛定居发展,为什么要买下环山别墅呢?”
  因为他洁癖严重,不住别人住过的房子。
  蒋宝缇觉得关于宗钧行的话题无孔不入,即使她尽量去忽略了,可总能让她听到一些边角料。
  就好像是提前设置好NPC路线的游戏一样。
  蒋宝缇及时截停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去玩游戏吧。”
  “年轻人多的地方总是会吵一些。”这里是二楼的雅间,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内外所有景色。
  往外看是波澜壮阔的山顶和湖面,外里看,是大厅中热火朝天的派对现场。
  今天有人在这里举办生日派对,克莱德原本是打算通知店主清场的。
  毕竟这位贵客喜欢清净。
  他在心里感谢祖宗,看来多烧的那些纸钱的确起到了作用。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边缘人物,有一天也能拥有和Kroos先生单独见面的机会。
  为了感谢祖宗保佑,他甚至决定翻修祠堂。
  但对方在他提出清场时淡声拒了:“不必,热闹点也好。”
  男人坐在那里,长腿交叠,气场很足,黑色的西装马甲和深灰色的衬衫。显然他并不怎么看重今天的场合。
  应该说,他完全没有将与他相隔一张桌子的克莱德放在眼里。
  这很正常,克莱德坦然接受。能和他拥有这种单独交谈的机会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
  只是对方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敢冒然搭话。
  面前的茶水凉了续,续了凉,对方未曾动过一口。
  被黑色半掌手套包裹住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轻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眉骨下压,匿在阴影中的眼眸深不可测。
  他此时正看着一楼大厅。
  那里举办着一场生日派对,受邀前来的几乎都是港岛的那些富二代们。
  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克莱德立马殷勤的向他介绍讲解:“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平均年龄二十岁,最小的也才十九。小孩子都闹腾,所以会有些吵闹。”
  “是吗。”他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很淡。
  ――‘平均年龄二十岁’‘小孩子’
  克莱德立马起身亲自给他续上,话里话外都是居高临下的不屑一顾,似乎并不将这些坐享其成等着继承家产的小辈们放在眼里:“都是些还在读书的富二代们,平时无所事事,这样的聚会通常三四天就能举办一次。”
  宗钧行终于有了点淡漠之外的其他反应,他将视线从一楼大厅收了回来:“三四天办一次?”
  克莱德被吓到了。
  那种平静的压迫感,甚至都不需要加大音量。单是一个看过来的眼神,就足够让人后背发凉了。
  “对……不过也不绝对……偶尔两三天……”他不清楚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宗钧行的目光再次回到一楼大厅,平静的面容下,眼神凝重。
  从始至终他所看的只有一个人。
  ――她一个人喝光了一整杯白葡萄酒。
  或许是爱上了这个味道,她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去喝第二杯。
  蒋宝缇坐在角落里,她甚至还专门挑的完全背光的地方,努力藏在唇角有些狡黠得逞的笑。害怕被看穿。
  宗钧行太聪明了。
  她虽然没有看到他,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的。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很淡很淡的清苦香。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才有这样的味道。
  谁让她对他熟悉,谁让她对气味也比较敏感。
  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面前喝酒,故意在他面前夜不归宿,故意挑衅他。
第49章
  蒋宝缇将自己这样的行为视为挑衅。
  或许在宗钧行眼中, 这仍旧是一种非常幼稚的行为。
  他总是习惯性的以一种由上往下的审视目光来评判她的每一个行为。
  在蒋宝缇看来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现在好不容易从那个华丽的笼子里出来,脱离他的掌控。他们处在完全平等的位置上了。
  姑且将她现在的行为理解为叛逆期与家长做的对抗。
  她就是为了让宗钧行看到,他不许她做的她统统都做了。
  她给耳朵穿孔, 染了头发, 夜不归宿,和他眼中不伦不类的朋友参加深夜派对。
  甚至还喝酒了。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和其他男人亲昵?
  这几乎是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对于宗钧行来说,这应该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就像他不住别人住过的房子一样。
  当然, 她不是在将自己物化,和房子作对等,而是打个比方而已。
  以此来表达宗钧行这个人可怕的占有欲。
  他是一位儒雅的绅士吗。
  当然是, 这很明显。
  但他是一位儒雅且虚伪的绅士,他没有感情, 只有欲望。
  占有欲和控制欲也是欲望的一种。
  不过还是算了吧。她没办法和自己不喜欢或者不感兴趣的人亲昵。
  而且很显然,和宗钧行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她已经很难对其他人动心了。
  除非有比他更符合自己审美的人出现。
  但这显然不可能。
  完全。
  不可能。
  那天直到宴会结束蒋宝缇都没有看到宗钧行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很正常。
  很多事情无需他亲自出面。
  好比那辆黑车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她的车后面, 看见她平安回家之后才开走。
  里面或许是他的司机, 或许是威廉。
  或许……是他本人。
  当然, 蒋宝缇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小一些。
  她并不觉得宗钧行身上的那股清苦气息很浓郁, 相反,那个味道非常淡, 淡到一阵风吹过都能吹散的程度。
  可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回到家后,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类似的气息。于是她脱掉外套,抱在怀里闻了好久好久。
  他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一个奇迹。
  上帝是为了满足她才特意创造出的宗钧行吗。
  怎么能有人无论哪里都如此令她着迷。
  明明她已经打算放弃他了,明明她都开始认命接受自己的未来。
  之所以坚持回到港岛,是因为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留在美国吗?
  留在美国甚至还不如回来。最起码在港岛她的人生是有一半的几率可以把握在自己手上。
  爹地父权偏心, 母亲严厉苛责,但他们并没有对她有太多的限制。她最需要忍耐的只有家里那几顿饭。
  当然, 婚姻也是一道枷锁。
  可是毫无感情的联姻本身就有一个默许的规则。
  那就是婚后各玩各的,必要的场合公开露面秀秀恩爱,巩固一下企业形象,维持一下股票增长。
  蒋宝缇的做法不过是在选择一个更好的结果罢了。
  她没有做错,她是商人的孩子,她骨子里是精明的,懂得权衡利弊。
  虽然这样的精明在宗钧行眼中,和幼童无疑。
  自从回国后,眼睛就被那群毫无审美的家伙给荼毒。
  虽然大多都是从小按照接班人的要求在培养,无论是礼仪还是修养方面都没得说。
  但也仅限于他们这个圈层,以及向下的圈层。
  任何事情都需要经过对比。蒋宝缇觉得自己不该去到脱离自己生活的世界。
  太遥远了。
  那些东西本来对她而言就过于遥远。一旦窥见了,再去看其他人,就会存在一种由上往下的审视。
  这是不正确的!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
  但……她仍旧忍不住去想宗钧行。
  面对他时,加快的心跳撒不了谎。她嘴上说嫌他年龄比自己大,事实上,她完全没办法抗拒他身上那种只有熟男才有的魅力和风度。
  ……
  大姐过来敲门,蒋宝缇穿上鞋子将门打开,整个人还没从红晕中彻底走出来。
  大姐疑惑:“你怎么了?”
  她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气息还有些不太稳:“没……没事。”
  大姐沉默片刻:“有什么事不要自己藏着,可以和我说……对了。”
  她取出一盒胃药递给她,“上次听你说胃疼,不要总吃止疼药,那个对身体不好。”
  蒋宝缇接过药,再次点头:“谢谢姐姐。”
  她的声音很甜,长得也很乖,像只小兔子。眼睛雾蒙蒙的,不像哭过,应该是生理性泪水,被刺激出来的。
  也不知道刚才再里面做了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敢抬头看她。
  大姐性格与她完全相反。她是作为家中接班人被培养长大的,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一板一眼。长相方面,她像爹地更多一些。
  所以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和吓人。
  蒋宝缇对她是能避就避,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面对她的道谢,大姐没说什么,只是轻嗯一声。
  但是在离开前还是有些别扭地摸了摸她的头:“嗯,晚……安吧。”
  很显然,这样的动作她并不常做,所以显得有些生疏。
  力道也没控制好。
  大姐走后,蒋宝缇顶着被她揉乱的鸡窝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有点懵。嗯……怎么突然拍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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