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岁看着这紧张的气氛,踏入主殿的脚尴尬的停留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芈贵妃单手撑着额头,双眸紧闭,没有注意到殿外还站着一个芈岁。
宫女橘红第一个发现了她,俯身在芈贵妃耳边耳语几句,几乎是一瞬间,芈贵妃的目光就锁定了她。
美艳无比的宫妃声音里带了些许惆怅,她深吸一口气:“是岁岁啊,站着做什么,快过姑姑身边来。”
芈岁只好快步走上前。
“岁岁醒的怎么这般早?是不是本宫方才砸东西的声音太大,将你吵醒了?”
芈岁乖巧的摇摇头,不答她的话,反是问道:“姑姑大清早莫要发火,当心伤了身子。”
芈贵妃闻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单手捏了捏眉心。
“本宫倒是想爱惜这具身体,可惜天不如人意,这群不会做事的狗奴才连个死物都看不住,一个个的大清早来求我要了他们的脑袋!”
芈岁一边单手拍着芈贵妃的背替她顺气,一边转首看向橘红:“橘红姑姑,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三小姐的话,陛下前些日子赏了咱们娘娘一件极为稀罕的朝贡之物,此物名为玉琉璃千盏,通体粉**致,盏身由上等翡玉与南朝特供的琉璃交替成型,做工举世无双,有人脑袋那么大,堪称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娘娘欢喜之余怕不慎将其损毁,便将之入库仔细保存。
谁料昨夜清点库存时发现此物居然不翼而飞,这些宫人婢子们统统知情不报,硬生生拖到现在才来请罪。
一问东西在哪儿,都一个个的来回推脱,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芈岁点了点头:“姑姑莫急,按侄女所言,此事必定有蹊跷,按照咱们宫里这点人力找出来很难。
姑姑何不现在去御前亲自找到陛下禀明此事,若此物真是宫人们弄丢还好说,可若是被有心人拿捏住把柄,先一步告知陛下……”
芈岁的未尽之意芈贵妃自然听得出来。
她顿了顿身形,抬首望向芈岁。
“说的对啊,说的对,本宫真是被一时急昏了头,差点忘了这一层。”
思绪片刻,她对着另一边一个芈岁不太熟悉的宫女嘱咐:“银蓝,你先带着岁岁下去休息。”
“橘红,快随我速速梳妆去见陛下!”
芈贵妃走的匆忙,只留下原地瑟瑟发抖的一众宫人依旧跪着。
自家姑姑没发话,芈岁自然不会烂好心的擅作主张让他们起来。
抬眸望向这名叫做银蓝的宫女,芈岁用眼神示意她带路。
这次芈岁被带来的地方叫做云岚轩,据银行所说,这才是贵妃姑姑为她亲手挑选的宫殿。
昨日只是见她在偏殿睡下了,便也没舍得叫醒,今日醒了,自然是要来这云岚轩的。
没有多说什么,芈岁走进这里,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布置装饰都和她家的羲和院非常相似。
不禁再次感叹贵妃姑姑的用心。
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担忧,也不知这次那个玉琉璃千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姑姑能应对的了吗?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晚膳。
眼看着姑姑还没回来,芈岁坐不住了,她带着百雀出了宫门,也没有往远走,只是在路边随便溜达的同时与几个宫女打听情况。
宫女一:“喂,你听说了吗?芈贵妃宫里那个御赐之物被找到了!”
宫女二:“哦?这么快!在哪找的呀?”
宫女一:“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告诉别人啊!是在竹华殿!”
宫女二:“竹华殿?那是什么地方?好像没怎么听过这个宫殿啊?”
宫女一:“哎呀,竹华殿就……”
两个宫女闲聊,芈岁和百雀就装作路人,听了他们一路的墙角。
这一听可不得了,不仅芈岁吓了一跳,系统也哀嚎起来了。
【不是吧,他这么惨的吗?这种事情也能被栽赃到!!】
芈岁眉头一皱:「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啊?咱们今天早上看定位的时候他明明挪动都没挪动一下位置,怎么可能是他?
再说了,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偷这个东西做什么?卖又卖不掉的,被逮住了就玩完,没理由啊。」
那个实时定位系统是上次提升幸福值时系统赠送给她的额外奖励。
【所以这一看就是栽赃陷害啊!宿主,这次如果背后的人成功得逞,那祁厌可就完了啊啊啊!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呀,你快点救救他呀!】
「别吼了,别吼了!我知道了,我也想救他,我在想办法了!」
【得,不用想办法了。】
芈岁狐疑的看它:「怎么了?」
系统语气里透着一股怎么都挡不住的心死如灰。
【皇帝貌似已经信了,我看定位系统上显示祁厌人已经到养心殿了,并且目前生命状态并不算好,大概是在挨打吧。】
芈岁顿时瞪大双眼:「啊?这还怎么救啊!」
结果更打击她的还在后面。
【嚯,幸福值又掉了两个点,得,白干,咱一朝回到解放前!】
系统整个统凉的很安心。
芈岁面上一片菜色,她当即转身就往回荣华宫的方向走。
刚跨进殿门,耳边就传来银蓝的询问:“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芈岁转头看她,面上强撑起一抹笑意:“银蓝姐姐,不知你可知晓姑姑那边是什么情况?
丢失的玉琉璃千盏可找到了?”
银蓝闻言,颊边升起一抹微笑,似害羞,又似惶恐不安:“三小姐抬举奴婢了,奴婢实在担不起‘姐姐’二字,三小姐还是称呼奴婢的名字吧。”
芈岁顿了顿,颇有些懊恼的摸了摸脑袋,也对,现代和古代的规矩记忆融合起来影响了她许多,看到个年纪稍微比她大一点的就叫姐姐,却没注意到古代身份带来的差别,一直这样错叫下去,恐会害了人家姑娘。
“正要去通知三小姐呢,想不到您先问起来了。
据传话的小太监说,贵妃娘娘那边一切都好,丢失的宝贝也找到了,就连那贼人也一并抓获了。”
虽然心里早有了预感,但芈岁还是不跳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贼人?是谁?”
银蓝听了这话四下观望一圈,近一步走到芈岁身前,与她耳语。
“东西是陛下的人从九皇子殿中搜出来的。”
第08章 受伤
芈岁心头一沉。
果然如此。
她同样压低声音:“那,姑姑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银蓝一愣:“这倒是没说,不过若是现在都没回来的话,兴许今夜就被破例留在陛下那儿了。”
虽然按照规矩后宫嫔妃不能在乾清宫过夜,但自家娘娘颇得圣宠,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回来了啊……
芈岁咬了咬下唇,脑中快速思索着什么。
她问:“银蓝,这九皇子后来如何了?”
“目前听说是证据确凿,在养心殿问过话后就被打了二十大板,现下人在哪儿……不好说。”
二十大板?!
芈岁联想到系统所说祁厌生命状态不算好,又回想起他那个营养不良瘦的跟风筝一样的身影,脚步一个跟跄。
就祁厌那副长期营养不良,吃不饱饭的孱弱身躯,二十大板下去这是想要他半条命啊!
见她这副表情,银蓝一顿,随后小声问她:“小姐可是与那九皇子有旧交?”
“倒是……也没有,就是偶尔能看见他,一个皇子,瘦的都快脱相了,怪可怜的。”
银蓝闻言也是微微撇眉:“是啊,他的地位一向尴尬,在这深宫不得宠爱,也没得生母庇护……哪怕是皇子也难免沦落到这种局面。
其实三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栽赃!”
芈岁眼含苦笑的看着她,她都能看出来的事,皇帝能看不出来?
这样看来,除非拿出铁证,否则这皇帝的心怕是要一偏偏到底了。
银蓝看着她的神色也意识到什么,索性闭嘴不再说话了。
“近日诸事太多,我出去散散心,晚些回来,你不必忧心,也不用派人跟着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是。”
看着银蓝走远的背影,芈岁垂下眼帘,转过身去望向百雀:“你也回去吧,咱们刚搬进云岚轩,有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安排,没有人去看着那群偷奸耍滑的宫人,我始终不放心。”
笑话,在贵妃宫里办事的自然有人盯着,芈岁这只不过是托辞罢了。
百雀并未起疑,只是忧心的看她一眼:“小姐,这偌大的深宫,没有奴婢陪着,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芈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又不往远走,透透气罢了,快去吧。”
送走百雀,芈岁没有迟疑,直接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然而她走到一半不由得停住脚步。
目的性这么明确,会被祁厌怀疑的吧,毕竟他们着实不算熟。
正要与系统商议找个什么理由最恰当,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一身素白旧衣,背后隐隐透着血迹的高瘦身影一瘸一拐的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少年神态清冷,配上这副模样倒是更加凸显了他的苍白脆弱。
芈岁微微一怔,这不是祁厌吗,他怎么一个人朝着冷宫走?
正愁没理由去找他,现在倒好,他主动现身了!
没有犹豫,芈岁当即一路小跑着奔向祁厌。
“殿下?”
祁厌自然看到了她,低垂着眼帘,单手微微护住背后,尽量使自己正面对着她:“芈小姐。”
注意到他的动作,芈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
她装作不知祁厌受伤的样子,惊呼出声:“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后背怎的出了这么多血?!”
她的震惊不像是演的,祁厌抬眼看她。
芈岁也确实是真情流露,生活在安定到就连切菜切破手指在她眼里都算大伤的时代,听说是一回事,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居然能受这么严重的伤。
“芈小姐大抵听说了吧,我……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芈岁皱眉看他,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的血迹便大肆扩散,素旧的白衣印处一团团暗红的色彩,触目惊心。
她小心翼翼的指着他的后背:“听了一些,这伤,是陛下打的吗?”
祁厌沉默着点头,紧接着,却又好似失血过多般整个人身形一晃。
芈岁在一旁眉头紧锁,顾不得思考什么,急忙伸手将人稳住。
芈岁索性直接把他的手臂环在自己颈侧,她的手小心的扶着他的腰,把他微微架着。
明显感觉到身侧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僵了身子
“得罪了殿下,你现在怕是无法自己回去了,我捎你一程吧。”
芈岁实在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这里距离竹华殿还是有些距离的。更何况越往冷宫走,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万一祁厌途中失血过多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直接死了怎么办?
原书剧情目前还没正式开始,祁厌遇见的所有苦难都不是笔笔在册,再加上有她这只蝴蝶在,即使随便煽动一下小翅膀,剧情走向都会完全不一样,就像这次。
正文开始时祁厌已经十七,作者在回忆杀里提及祁厌年少许多的悲惨遭遇时并没有记录这一段。
因此芈岁并不确定这究竟是原来就有,还是临时所加的折磨。
毕竟,原文里的原主这段时间还在家里养病,可没来什么皇宫。
“……多谢芈小姐。”
祁厌并没有拒绝,许是他也察觉出自己无法安然回去。
芈岁一路扶着他回去,为了防止他中途失血过多,失去意识,芈岁还特意一边走一边跟他聊天。
“殿下客气了,对了殿下,你殿中有伤药吗?”
感受着腰间不断传来的与他本人毫不相符的热意,微阖着眼,祁厌难得有些失神。
不断的困意席卷全身,祁厌的意识微微有些模糊。
“殿下?殿下?”没有人回应她。
祁厌眼帘完全合上,耳畔少女娇俏的呼唤声渐行渐远。
芈岁感觉身上倏忽一重,她悴不及防的被祁厌忽然卸下力气的身体压倒在地。
她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来找支撑点,可地上碎石太多,她的手肘一滑,胳膊上顿时被划出数道血痕。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钝痛感袭来,芈岁由不住的流下生理性泪水。
祁厌看着瘦削,但其实也一点不轻。
“抱歉……”
祁厌强撑着撑起眼皮,那双桃花目努力聚焦。他伸出手撑在旁边,尽量使他与芈岁之间拉开距离,动作之间难免拉扯到背后伤口,不由得又是一阵闷哼。
倚着宫墙靠在那里恢复力气,祁厌朝着地上的泪眼婆娑望着自己小臂出神的芈岁伸出手去。
“芈小姐……属实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管我了……女儿家肌肤娇嫩,还是尽快找药涂上为好,免得落了疤痕。”
祁厌脸上的虚弱之色尽显,但他眉目中却充满了对芈岁的关心,以及不愿拖累他人的神采。
芈岁的泪眼婆娑是纯疼出来的,出神是在想――
运气真好,刚才那一下这么疼居然都没给她整骨折。
耳边传来祁厌破碎感十足的声线,芈岁回神。
望着祁厌温柔朝她伸来的手,芈岁感叹:
这究竟是什么小天使啊,自己都这样了还不想拖累别人,甚至还有余力去关心他人,不愧是你啊祁厌,可怜又可爱。
她不甚在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祁厌抬起的手轻轻按下去:“不必,我可以起来。”
顿了顿,她又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身为当朝右相之女,又岂能见死不救?”
视线重新落到祁厌后背,没有注意到祁厌眸中一闪而过的凉薄与试探。
再一看他,俊秀的眉目中仍旧是满满的夹杂着淡淡疏离感的温柔。
芈岁看着他后背扩的越来越大的血迹,眉头微皱。这出血量,祁厌现在还没晕倒属实是苍天眷顾,这狗皇帝也是,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一个死物,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把自己亲儿子打成这样。
朝着四下观望而去。
许是到了各宫晚膳的时间,这一片的宫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宫女太监走动。
芈岁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就凭她这把子力气,想要把重伤成这样的祁厌扛回远在天边的竹华殿就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祁厌身上的伤根本坚持不到这么久,必须尽快上药。
可是现在哪来的药?她又要以什么理由给他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