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听到慕容梵问她,“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
她的脑海中立马浮现梦中的场景,一时有些心虚。
“我…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她望了望不远处的马车,赶紧转换话题,问:“王爷,您刚才不是说有急事要办吗?您去忙吧,不用管我,到时候您让您的人联系我们便成。”
慕容梵道:“事情已经办妥,我等会就走。”
这么快就办好了?
看他这样子,莫非是不会停留?
“您还要出京?”
“嗯。”
天家的秘密太多,姜姒可不会不识趣的问他回京办的急事是什么,更不会问他出京到底要办什么事。
她娇憨地笑着,祝他一路顺风,万事顺利。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昙花一现。
当天夜里,姜家三房正屋的灯火通明,一宿未灭。
翌日一大早,顾氏就到了清风院。
谢氏一看她的脸色,当下眉头一皱,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话还未出口,眼眶已经红了。
见她这般模样,谢氏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大嫂,我…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三弟妹,你真是急死我了,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谢氏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慰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太多顾虑。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迟疑而纠结,“昨晚三爷回来,我与他提起你说的那门亲事,他好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是不满意,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谢氏也急了,事关姜姒的亲事,她比谁都上心。眼见着顾氏欲言又止,把她急得直催。“三弟妹,你可急死我了,没想到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
顾氏摆足了姿态,这才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咬着牙恨恨地道:“没想到三爷居然早把玉哥儿的终身给许出去了!”
谢氏大惊,忙问许的是哪户人家。
这话像是戳了顾氏的心窝子,她当下哭出了声。等她一时哽咽一时气愤地将事情说完,谢氏都傻眼了。
好半天,屋子里除了顾氏的哭声,再无其它。
谢氏自己给自己倒茶,一连喝了两杯,这才把心里的惊愕给压了下去。与此同时,又是心疼姜姒,又是气姜慎。
“老三怎么如此糊涂啊!”
“谁说不是呢?”顾氏按着眼角,也跟着气愤不已,“可怜我的玉哥儿,自小我是当眼珠子一样养大的。三爷倒好,竟然一点也不心疼,随口就给许出去了。若是正儿八经的人家,我也不说什么…”
说到这,她小心地瞄着谢氏的脸色。
谢氏沉着脸,面色是无比的难看。
半晌,她一拍桌子,“老三也太糊涂了,这万万不行。那些个游侠居无定所的,一个个都没有正经营生,又十分喜好斗殴滋事,日子穷困潦倒不说,还过得朝不保夕,这样的人,五丫头不能嫁!”
原来顾氏姜慎和姜姒商量了一夜,商量出来的方案落在姜慎身上。说是姜慎几前年在济州府任上时,有一间下到乡间体察民情,不想途中遇劫。
那劫道之人一听他是官身,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想将他杀人灭口。幸亏一游侠经过,救下他的性命。他感念对方的救命之恩,一时报恩心切许下了儿女亲事。
“大嫂,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些年很是后悔,无奈那游侠居无定所,他遍寻无果,许出去的信物也要不回来。他不告诉我,是想着那游侠一直不找门来,要么是忘了,要么是遇到了不测……谁想想前几日竟然有了音讯,对方说自己受了伤,想借着亲事冲一冲喜,口口声声要玉哥儿嫁过去……”
谢氏越听越觉得离谱,来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们姜家是什么门第,再是低嫁那也是叫得上名的人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一个混日子的无名小卒。
她最后想出一个法子,那就是以钱财弥补。
当然,这个法子注定不能成。
很快姜家上下皆知此事,姜太傅将全家人召齐。
姜慎顶着自己父亲锐利如刀的目光,还有谢氏恼怒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那游侠不同意,执意要娶姜姒。如若姜家不同意,对方便闹到京城来。
谢氏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老三哪老三,你当年莫不是遇到了仙人跳!”
“大嫂,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那位莫壮士出手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我自己许出去的承诺,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你许出去的是五丫头的终身!”谢氏指着他,第一次对他发火。“我们姜家是什么门第,那个姓莫怎么敢…敢让我们姜家的姑娘给他冲喜!”
他心虚着,只能一直低着头。
这个计划哪哪都透着不妥当,真的能行吗?
顾氏心里也没底,内心极其的忐忑不安。
“老爷,若不然我们再求求那位莫壮士?”
“那些江湖人士行事乖张随意,恐怕不吃这一套。”姜慎叹着气,“这事都怪我,是我一时糊涂。”
至始至终,姜太傅都没有说话。
等到众人沉默时,他忽然问一直低着头的姜姒,“小五,这门亲事你若不愿,祖父便是拼着姜家的名声不顾,也要替你把亲事给退了。”
姜姒闻言,心下动容。
这辈子有这些亲人就够了!
可惜她有克夫命,否则她愿意规规矩矩做一个古代姑娘,按部就班地嫁人生子,不负亲人的疼爱。
“祖父,我听爹娘的。”
“你莫管他们,祖父只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姜姒低着头,越发愧疚。
她的真实想法是,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时代的不同,注定了观念的天差地别,所以她不可能仅凭着身子弱这个理由,而一辈子不嫁人。
当然,她完全可以告诉全家人自己是克夫命,但是人心最是难测,也最是多变,哪怕家人不会忌讳她,也会同情她。日日背负着别人的嫌弃或是同情,这不是她想要的。
一个有克夫命的女子,和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她觉得后者更容易被人接受。而因为和离过而不再嫁,也更加的顺理成章。
这是她真正的想法,却不会说出来。
她的回答是,“祖父,救命之恩,既然我爹已经许诺报答,焉有反悔之理,更不能因我一人,而坏了我们姜家百年的声名。”
姜慎硬着头皮,附和道:“父亲,这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们姜家向来行事清正,万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坏了一直以来的清名。”
顾氏掩着面,装难过装哭。
所有人都没了话,一时之间皆是无言。
姜太傅眉头紧锁,这门亲事他当然不满意。
若想让那人退亲,其实有很多种法子,不管入流与不入流,最终都会让对方吃下闷亏,日后也不会波及姜家的名声。
但那个忘年之交临出京之前曾经与他说过,说小五心性通透干净,日后若想做什么便依着去做,莫要有任何的强迫。
如果是其它的事便也罢了,可是这嫁人……
王爷自来灵慧异于常人,或许是他想错了。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临走之时深深地看了姜姒一眼。
姜姒看得分明,这一眼是疑惑。她心一紧,还当是自家祖父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过当门外传来“你们看着办”这句话时,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家之主都已默许,亲事很快操办起来。
出门的日子定在年后,但哪怕如此,这门亲事还是太过仓促,且也不合规矩。仓促是显而易见的,不合规矩是成亲这样的大事,新郎倌都没有露面,而是让新娘子带着嫁妆出京去三元城完成婚礼。
如此不同寻常的亲事,在京中传得是纷纷扬扬。
姜嬗得到消息后,也没带孩子,独自一人心急如焚地回了娘家。细问之下,那叫一个越听越吃惊。
“那个莫什么,他不来接亲吗?”
“大姐姐,他叫莫须有。”
莫须有这个名字,当然是姜姒胡诌的。
姜嬗听到她平常的语气,以及一脸的娇弱,心疼得不行。“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还想着帮你相看一个好人家,让你嫁过去之后过得顺心顺意。没想到冒出个莫须有来,他竟然连面都不露!”
“他说他受了伤,不宜奔波。”姜姒小声解释着,看上去十分乖巧。
这也是她找的理由和借口,一个受了伤的人,若是着急用成亲来冲喜才显得自然,且也能名正言顺地不出现。
她越是这样,谢氏和姜嬗就越替她难过。
顾氏知道内情,装出来的难过还不如她们。
谢氏叹了一口气,“罢了,亲事已定,也只能嫁过去。等他养好了伤,再使人接他们回京里住。有我们姜家照应着,万事都不用怕。”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姜姒的心坎里,只是她回京的计划中,并不会包括一个莫须有的人。
姜嬗也觉得这样最好,当下给姜姒支招,让她务必成亲之后说动那个莫须有,两人日后在京里生活,他们也能照顾得到。
谢氏又说:“这低嫁也不怕,我早就打算好了,我剩下来的那些嫁妆都给五丫头……”
“大嫂,这万万使不得!”顾氏连忙拒绝。
他们三房嫁女儿,哪里能要大房的东西,何况那些东西还是大嫂的嫁妆。
谢氏看了一眼姜姒,道:“三弟妹,你别急着不要。我是诚心诚意的给,嬗姐儿也在,这事她也是赞同的。”
“对啊,三婶娘,你可是不知道,若不是五妹妹,我月子里必定熬不过来。不光是我娘会添嫁妆,我也有所准备。我就不信我们陪着如山一样的嫁妆,那姓莫的还能不把五妹妹供着?”
眼看着顾氏又要拒绝,姜嬗直接放狠话,“三婶娘,我和我娘给的东西,你们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就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氏还能说什么。
虽说婚事准备仓促,但嫁妆实在是丰厚,比姜姽嫁人时不知多出多少。姜姒想了想,决定将一大部分留在姜家,说是自己日后再回来取,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
饶是如此,还是引来了一些酸话。
说酸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姜婳。姜婳明里暗里的说谢氏心偏到了天上,又说姜嬗有了新妹妹忘了旧妹妹。
姜嬗可不惯着她,直接告诉她自己就是偏心。
她讪讪然,寻找同盟,“四妹妹,你听听大姐说的话,我听着都觉得心冷。”
大喜之事,哪怕是姜家人再不喜欢姜姽,也不可能把人拦在外面。
姜姽这次学乖了,没有摆自己王府侧妃的排场,但打扮得十分贵气耀眼,将姜家所有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她不是来贺喜的,而是来看笑话的。天知道当她听说姜姒要嫁一个江湖游侠时,笑得都快疯癫了。
她听到姜婳的话,下意识掐着掌心。
她的心早就冷了!
“四姐姐,这人比人,比不过,你也别比了。何况五妹妹也是可怜,自小被三叔三婶捧在掌心中养大,人人都以为她能找个不错的人家,谁能想到她最后竟得了这样一门亲事。”
“这亲事怎么了?”姜嬗皱着眉,凌厉的目光过去,“五妹妹的亲事再是不高,她嫁过去也是正头娘子。”
一句话,怼得姜姽说不出话来。
姜姽暗恨,抬了抬下巴。
她身边的嬷嬷心领神会,立马不虞地看向姜嬗,“世子夫人,我家侧妃娘娘可是从二品,若是奴婢记得不错的话,世子夫人您的诰命是从五品吧。”
大殷朝除皇族之外,女眷的诰命皆随夫,林杲在内阁当差,领从五品官职,故而姜嬗的诰命也是从五品。
一个从二品,一个从五品,自然是姜姽的品阶高。
姜嬗闻言,冷笑一声,“四妹妹,这里是姜家,你回姜家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姜家女。你若想摆王府侧妃的架子,那就别回姜家!”
“大姐姐,你何至于如何厌我!我不过是替五妹妹惋惜而已,三叔三婶何其疼爱她,祖父也对她另眼相看。如今她所嫁非良人,祖父该是多么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