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确实是大许多,但也不算难见。”
“也是。”
但他到底存了一些幻想,朝姜家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祝平扶着姜姒进门,当下眉头越发皱得厉害。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马给了叶有梅之后,立马狂奔回家。
祝平扶着姜姒刚进家门没多久,就被他追上了。
他气喘吁吁,在看到姜姒明显哭过的脸色之后急切地相问,“玉哥儿,我刚才看到有辆马车,是不是……?”
姜姒想起慕容梵叮嘱自己的话,点了点头。“是他!”
这个答案,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祝平。
祝平的心又狂跳起来,整个人也跟着抖得厉害。
姑娘说那个人是姑爷,也就是说姑爷是…是王爷!
“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的!”姜烜狂喜着,一拳捶在身边的一棵树上,树干被砸动,满树的叶子跟着抖了抖。
他很快“咦”了一声,“那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进来?”
“他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
“可是遇到了麻烦?”
“也不是什么麻烦,应该有些棘手,但他说他会处理好,让我等他。”
这确实是慕容梵的原话。
姜姒双手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腹部,抑制不住的满心期待。
姜烜心思粗,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小动作,还在那里纠结自家妹夫遇到了麻烦,却不找姜家帮忙的事。
“莫兄弟也真是的,他在京中应该也不认识几个人,为什么不找我们帮忙呢?玉哥儿,你方才真应该留他,至少让他见一见祖父。”
“我真的留不住他。”
“罢了。”姜烜叹了一口气,“他这般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如今知道他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再有人说什么你克夫守寡之类的话,我必打得他满地找牙!”
姜姒闻言,哭笑不得。
兄妹二人在岔路分开,等到姜烜走远,祝平才犹豫而胆战心惊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姑娘,姑爷真的是……”
“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听到姜姒这话,祝平忙不迭点头。
主仆二人刚回屋,祝安就气鼓鼓地进来,手里还挽着一个小筐子。筐子里装着一些新鲜的嫩菜,显然是要喂兔子。
“冬姨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口中的冬姨娘,是姜熠的生母。
“她说什么了?”祝平忙问。
祝安“呸”了一声,“她那张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也就是二夫人和善,才纵得她一个姨娘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背地里嚼主子们的舌根。”
姜姒不用问,也知道冬姨娘说了什么。
无非是她是个丧门星,害得姜熠亲事不顺。
祝平也猜到了,气愤不已,“五公子自己不成事,亲事不成怨这个怨那个,简直是胡搅蛮缠……”
话还没说完,胡搅蛮缠的就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姜熠,而是冬姨娘。
姜卓的院子里姨娘通房拢共三人,冬姨娘身为二房唯一男丁的生母,在姜府所有的姨娘中都是头一份。
端看她的衣着打扮,便能瞧出一二。
她是姜家的家生子,其母原是姜卓的奶嬷嬷,自小就在姜卓的身边侍候着。但凡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姜卓都会给她一些面子。
这些年来,她仗着自己二房唯一男丁的生母,腰杆挺得更是笔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府里的主子。
一进门,她那眼珠子就乱转。
祝平和祝安都烦她,一个个都没好脸。
“冬姨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祝平姑娘这话说的,难道妾没有事,就不能来五姑娘这里坐一坐吗?”她不请自坐,坐到姜姒的身边。
姜姒看着她,不说话。
她被看得有些心虚,突然装腔作势起来,抹起了眼泪。
这般做派,倒让有人些摸不着头脑。
“五姑娘,你五哥命苦啊。他虽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可从来不被重视。他命不好,没能托生在二夫人的肚子里,偏偏有妾这么个生母,处处都低其他的兄弟们一头。”
“冬姨娘,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姜姒已猜到她的来意,心下微冷。
她一把拉住姜姒的手,乞求道:“五姑娘,五公子也是你的兄长,你可不能不管他啊。你先前坏了六公子的亲事,转头就让六公子和叶家结了亲。你五哥哥的亲事也被你坏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得给他补偿一门亲事。”
果然是这样。
姜姒都快气笑了。
祝平和祝安齐齐变了脸色,皆是气愤不已。
“冬姨娘,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五公子亲事不成,与我家姑娘何干?”祝安气得跳脚,脸都憋红了。
“祝安姑娘,你说话也得凭良心哪。这外面传的那些话,你们都没听到吗?若不是五姑娘克夫,又坏了名声,五公子何至于亲事艰难。”
“谁说我家姑娘克夫的?我家姑爷活得好好的,你这不是咒人吗?”祝平气不过,姑爷的身份不能声张,但姑爷还活着的事不能不说。
她这一开口,惊呆的不止是冬姨娘,还有闻讯而来的顾氏。
顾氏闻言,也顾不上质问冬姨娘,而是急问祝平,“你刚才说什么?莫姑爷还活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平下意识看了姜姒一眼,姜姒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除了慕容梵的身份还不宜公开外,其它的倒也没什么顾忌。
她这一点头,顾氏只觉得心下发沉。
“玉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假死得好好的人,怎么又活过来了?
姜姒道:“娘,他还活着。”
听到这个回答,顾氏的心沉得越发厉害。
难道那人存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死缠着她的玉哥儿不放?
冬姨娘眼珠子乱转着,不停在她们之间来回,顾氏的态度和情绪不对,她哪怕不知道为什么,也能感觉得出一些异样。
当下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五姑娘,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五姑爷,你说他还活着,莫不是诓着人的?若是你胡乱寻个人来冒充,我们也分辨不出来,你说是不是?”
顾氏听到这话,更是惊疑。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难道……
姜姒看向冬姨娘,“冬姨娘,我夫君还活着。五哥哥的亲事,自有二伯娘和家里的长辈们做主,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你请回吧。”
顾氏一肚子的疑惑要问,自然也帮着女儿赶人。
“冬姨娘,五郎的事你找错了人,我家玉哥儿可没那样的本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冬姨娘一拍大腿,“三夫人,五姑娘,你们不能欺人太甚哪。六公子得了那样天大的好亲事,你们不能不管五公子啊。妾不管,五公子的亲事你们必须要有个说法,否则妾就不走!”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想赖上她们了!
姜姒刚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第71章
当她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头顶的香罗帐。
帐子垂泄着,守在床边的祝安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帐子侍候。先是将她扶起靠坐着,然后又给她腰间垫上小枕。
她刚想问什么,便听到外面冬姨娘尖利的声音,“大夫人,二夫人,不是妾爱生事,实在是五姑娘留不得。丧夫的寡妇,肚子里还有遗腹子,这是要丧家的啊!”
寡妇不吉,遗腹子更不吉,世人皆忌讳。
顾氏内心的震惊无人能知,姜姒晕过去时,她还只当自己女儿的身子不好,吓得连忙去请大夫。当大夫迟疑地告诉她是滑脉时,她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让大夫诊了又诊,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最开始她一心紧张女儿的身体,自然是没心思管冬姨娘。
冬姨娘是生养过的人,心眼又多,在姜姒晕倒时就有所猜测,便一直没走。等得知姜姒真的怀孕后,很快生出一计。
谢氏和余氏就是她派人去请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闹开。她倒也不是真的容不下姜姒,毕竟她一个二房的妾室,哪怕是再受宠也管不了三房的事。她只是想借机生事,若能讨些好处最好,若是没有好处她也不吃亏。
谢氏和余氏被她问住,齐齐看向顾氏。
“三弟妹,五丫头真的……”
怀孕不比其它,这种事瞒不住,除非是不想要孩子。
顾氏亦是有千言万语,不知该找谁问。
“大伯娘,二伯娘,你们也不必为难。”门开了,祝安扶着姜姒出来。
姜姒的气色略显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娇弱,让至亲之人一见便心生怜惜,再多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顾氏连忙过去,小声道:“玉哥儿,你身子不宜,进去好好歇一歇,这事娘会处理。”
她还就不信了,一个别房的姨娘还能管得了她三房的事!
“娘,这是我的事。”姜姒心中不无愧疚,“对不起。”
顾氏有些受不住,眼眶立红。
她有无数的疑惑,又心疼又懊恼,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命,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了,那么荒唐的事也能同意。
“玉哥儿,你……”
“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点也不后悔。”
母女二人说话时,冬姨娘已经有些不耐,“三夫人,不是妾多事。妾也是没有法子,五公子的亲事一直不成,眼下是越发的艰难,他好歹也是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妾不能不管啊。”
姜熠的亲事说艰难,其实也未必。姜府的公子,哪怕是个庶子,也不至于说不上亲。根本的原因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一向心气高,自以为比姜煜和姜烜都要优秀,还是二房唯一的男丁。那些门第低些嫡女,他要么是嫌性子木讷,要么是嫌长相不佳。那些门第还行的庶女,有些也不尽如人意。
当然,他挑剔别人,别人更挑剔他。他无所长,能力也不显,空有一个姜家二房独子的名头。有心之人一打听,得知他与嫡母不睦,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会迟疑。
冬姨娘生这一场事,还不就是因为母子俩都眼红姜烜的亲事。打量着若是不能讨些好处,那也不能让三房得意。
“五姑娘,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若是万事没有,在娘家住些日子也无妨。但你丧夫又怀了遗腹子,这般住在娘家,还惹来那些个闲言碎语的,实在是不太妥当。你若是个懂事的,便知自己有多不应该。”
“冬姨娘不必拿这样的话来挤兑我。”姜姒对谢氏和余氏道:“侄女的事,让两位伯娘为难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外面住。”
顾氏大急,“玉哥儿……”
“娘。”姜姒越发觉得愧疚,“暂时先这样,我出去住些时日也无妨。”
“五姑娘,你看你说的是哪里话,这事要是传出去还当是妾挑拨离间。妾真不是这个意思,妾就是心急五公子的亲事。若是他的亲事定下了,那些个闲言碎语便能不攻自破,你说是不是?”
冬姨娘这番话,总算是让谢氏和余氏明白她的意图。
谢氏怒极反笑,“冬姨娘,亏你想得出来!”
一个妾室,居然算计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可笑至极。
余氏冷着脸,“冬姨娘,你若是嫌我办事不利,大可以和二爷说,何必在这里为难五丫头。”
她是嫡母,姜熠的亲事经的都是她的手,她比谁都知道姜熠为何迟迟定不下亲事。但凡是姜熠觉得过得去的姑娘,无一不是在打听相看之后便作罢。
说来说去,那个庶子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外表瞧着还像一回事,一旦开口立马现形,委实是不敢令人恭维。
亲事既便是成了,若有个什么不好的,这对姨娘庶子必会编排自己的不是,说自己这个当嫡母的何其用心险恶。所以这事无论是是成还是不成,她都里外不是人。
说实在外,她真不想管。
冬姨娘哪能瞧不出她的心思,自是恨她不尽心,“大夫人,二夫人,妾没有为难五丫头。妾知道五丫头是个能人,结交了不少人。什么国公府的姑娘,将军府的姑娘,还有侍郎府的姑娘。我听说那侍郎府的姑娘好像有什么毛病,五丫头与她交好,兴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冬姨娘的目的,合着是想攀上左家。
余氏面色更冷,讥笑一声,“我说怪不得我提的那些亲事,不是这里不成就是那里不成,原来冬姨娘眼光高,看中了人家侍郎府的嫡女。”
“二夫人,妾不是思量着五丫头和那左姑娘交好。我们也不嫌她有毛病……”
“冬姨娘,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姜姒吩咐祝安祝平,“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谁要赶你走!”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各异。
很快姜太傅背着手出现,那双精明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然后落在姜姒身上,“小五,你安心在家里住着。若是谁有异议,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又背着手离开。
冬姨娘哪里还敢有异议,更不敢去找他说道。
她面色讪讪,寻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开溜。一出去就碰到了脸色铁青的姜烜,姜烜还朝她挥了一下拳头,吓得她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