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名警察,还因为梅花杀死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妻子。
是那个他爱了那么多年,做梦都想娶到,为他付出那么多却从不抱怨的妻子。
是那个他一心扑到工作,甚至忘了他们的纪念日,依旧默默准备了惊喜和蛋糕的妻子。
他以为他的一生很长,有很多时间可以带她去想去的地方,陪她做想做的事。
她喜欢打扮,他就给她买最好看的衣服。
她喜欢拍照,他就把她所有美好的一面都记录下来。
等孩子长大一点,他的徒弟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就辞掉工作陪着冯瑛到世界各地去旅游。
所有她没看过的风景他都陪她去看一遍。
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她却再也看不见了。
江竞钊一直坚信,她的死是因为自己,因为他是警察,因为他无意中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因为他疏忽了家庭让她一个人面对这肮脏的世界。
“你爸爸和我聊过,他最开始希望隐藏你妈妈死亡的真相,是不希望她在死后还遭受谩骂。”苏伟烨皱了皱眉,似乎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
冯瑛是霁封数一数二的美女,也是好多男人想娶都娶不到的女人。
好多人都羡慕江竞钊娶了一个好妻子,有时候所谓的好不一定就是实心实意的夸赞,他们口中的好是在夸冯瑛外貌好,人漂亮。
但漂亮的人,总会被人下意识冠以相应的罪名。
冯瑛年轻时是工人,但她天生活泼,长相甜美,又很爱打扮收拾自己,穿着时尚,见到谁都会上去打声招呼。
有些人认为她打招呼是热情,但也有人认为她的行为是勾引。
江竞钊就是在冯瑛被强迫的时候遇到她的,原本都是邻里乡亲,那男人偏说冯瑛对自己有意思,还想霸王硬上弓,被年轻气盛的江竞钊二话不说就打了一顿。
后来二人谈起了恋爱,闲言碎语还是没有减少,不少人说冯瑛是个交际花,见谁都想上去贴一贴,江竞钊一看就有前途,不能把这辈子毁在冯瑛上。
冯瑛以为江竞钊会就此和自己分手,却没想到,江竞钊却直接和自己求了婚。
他说:“等我把你娶回家,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第61章
从那天以后, 碍于江竞钊的身份,霁封上关于冯瑛的传言也少了很多。
但还是有不少人在江竞钊身边嚼舌根,说什么他老婆不知道检点, 结了婚还穿的花枝招展在外面勾引男人。
江竞钊也只回了一句,“我老婆穿什么是她的自由, 如果你们这么喜欢造谣, 就去局里坐坐好好和我聊聊。”
他从不限制冯瑛的自由, 但生了江延以后, 冯瑛自愿辞了工作在家带小孩。
江延的成长固然重要,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单位里说她闲话的太多了,只有离开是非之地, 冯瑛的情绪才能好一点。
直到江延再长大一点, 周围的闲言碎语随着江竞钊职位的提升也越来越少, 冯瑛才又变得开朗些。
江竞钊看见自己妻子的尸体那么从河里捞上来,她的身体赤裸着,显然是被侵犯过的模样。
曾经那些闲杂的话在一瞬间充斥进他的耳朵, 他的第一反应是将妻子的事藏起来。
他清楚的知道, 就算他拿出了全部的证据证明冯瑛是他杀, 有一部分人会因为她的死亡恐惧同情,但大部分人会嘲讽和奚落。
大家会认为, 如果冯瑛平时不表现的那么张扬出挑, 就不会成为犯罪分子的目标。
因为她的美,就是坏人最大的靶子。
但天生的美貌和热情,什么时候成了一种罪。
原本想隐藏这个案例偷偷寻找杀害她的凶手, 但三年后,同样的案件发生了。
刘单泞的尸体被民众发现, 报纸上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甚至没来得及平息。
所有的矛盾指向那个被害的女孩。
除了恐惧凶手,最常听到的话题就是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刘单泞。
那么多的人给出了刘单泞死亡的理由,却没人承认一个人想要杀死另一个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私欲和变态的情感需求。
受害者变得有罪的那刻,无论付出再多的努力,整个社会也无法团结起来。
车厢内的暖气明明不高,骆诽却在一瞬间觉得喘不上起来,曾经他无数次想把母亲的死亡藏在心里,他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还活人知道这件事。
可苏伟烨知道这一切,还同他讲起了当年的细节。
“您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骆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看向苏伟烨时眼神充满期待,换来的却是苏伟烨的摇头。
“我怀疑过京钊的死可能是凶手的报复,那段时间他好像已经拿到梅花的线索了,不过他没告诉任何人。”苏伟烨皱了皱眉,“我怀疑他想和凶手同归于尽,我劝过他,他让我不要担心。”
同归于尽,这也是骆诽想到的第一件事。
人在嫉妒愤怒和绝望的情绪下,总会做出极端孤注一掷的决定。
但江竞钊死了,梅花却还活着。
“我就知道这些,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保护好漫雪。”苏伟烨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没法说服她放弃调查,就要尽到你答应过我的责任。”
骆诽说过,会用生命护苏漫雪周全。
没等骆诽回答,苏伟烨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
“就送到这儿吧,接下来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了。”苏伟烨看向车内的骆诽,径直关上门。
骆诽看着苏伟烨向前的背影,他的步伐似乎比从前还要坚定,骆诽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苏伟烨说得对。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骆诽回到警局,瘦猴正从警局门口出来,他来警局的频率更像是过来做客。
“骆哥!”尽管骆诽几乎没和瘦猴说过几乎话,对方还是对他表达了极度的友好和热情,“里面的人我确认完了,下次有这种事还找我!”
那男人是瘦猴提供的信息,他常年偷东西,在各个巷子口基本都蹲守过。
那天他在游乐园门口踩点,正好碰见了低头从巷子口穿过来的男人,男人是从一旁的巷子口过来的,坐着一辆价格不菲的白色轿车。
根据瘦猴的描述,姜子平他们在那天的来往车辆里看见了那辆白色轿车,车是租的,但在当天的租车人里,他们找到了男人。
男人叫严卫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也和当年的梅花杀人案有关,那个女孩是这个案件里唯一的幸存者。
四年前,最后一期案件的受害者被江竞钊救下后精神失常,女孩名叫严俪,是严卫良的妹妹。
当年姜子平几个人去精神病院调查过严俪好几次,前几次她都情绪失控不配合调查,后来好不容易情绪好了些,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女孩是真的疯了。
严卫良此刻就坐在警局内的审讯室里。
“我能抽根烟吗?”严卫良抬头看向面前的姜子平,姜子平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严卫良被铐着的手伸向口袋抓了抓,拿出口袋中的烟甩了甩,盒子里唯一的一根烟不小心被摔倒了地上,惹得男人微微皱了皱眉。
兰馨见状,将口袋中的烟掏出来,打开盖子顶出来一根递给面前的严卫良。
严卫良的眼神惊喜了一下,“抽烟的美女可不常见。”
还没等接着说话,严卫良就看见姜子平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将打火机甩到他面前,“嘴巴老实点。”
姜子平带着警告的话语响起,惹得严卫良笑了一下,叼着烟低头点了下火,浓郁的薄荷味顺着喉咙吸进他胃里,在从鼻腔涌出来。
“说说吧,为什么去那家游乐园。”姜子平将站在严卫良身边的兰馨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向前一步神色冷淡地望着面前看起来快三十几岁的男人。
“去游乐园能干嘛,玩呗。”严卫良呼出了一口烟圈,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盖的笑意,“三十多岁的单身老男人,就不能去游乐园玩了?”
严卫良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将单身两个字说的重了些,说话间还有意无意抬头看向面前的兰馨。
看的姜子平有几分不爽,“你出去,把小刘换进来继续审问。”
姜子平转头看向一旁的兰馨,她在旁边这男人总是对她挤眉弄眼的。
“为什么?”兰馨有些不解,她工作做得好好的,怎么就惹了姜子平。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你太累了,下去喝杯水。"姜子平开了门直接喊了嗓子小刘,兰馨觉得姜子平莫名其妙也没和他继续拉扯,直接转头走出了审讯室。
“姜队长喜欢她?”严卫良看着姜子平笑意更浓。
“今天你是嫌疑人,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再不接受配合今晚就在这吃盒饭!”姜子平被严卫良这句话搞得有些炸毛。
严卫良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将手中的烟点了点熄灭,将半根断掉的烟头拿在手里看,“你说这女人抽的烟就是想,同样都是薄荷味,兰警官手上递过来的就是和我自己的不一样。”
男人将烟头扔在垃圾桶里,抬头朝着姜子平笑了一下,“你说,兰警官身上会不会也有体香啊!”
姜子平上前一步抓紧了严卫良的衣领,手上的青筋暴起,“说这种话,信不信老子把你直接送进去关起来。”
“关?那能不能让兰警官看着我,我看过一个动画片,那里面的犯人和警察...”
姜子平的拳头一下打在严卫良脸上,严卫良的身子卡在椅子上,因为身体的惯性整个人跟着椅子掀翻一起倒在地上。
小刘正拿着记录本,走进来离开拉住面前的姜子平。
“队长,你...”
话音未落,姜子平冲到摔倒在地的严卫良面前就又要给他一拳,门外的几个警员都将姜子平拉住。
小刘走过去将倒在地上的严卫良扶起来,男人的鼻尖还沾着鲜血,刚才姜子平那一下下手不清,一下还有些眩晕。
“怎么?说两句就不行了?你信不信我告你们警察打人啊!”严卫良一边喊着,一边伸手擦掉脸上的血迹。
兰馨拉住姜子平,皱着眉问她怎么回事,姜子平指着严卫良眼神冰冷,“再让我听见你说出那种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看不见外面长什么样。”
严卫良不配合调查,姜子平情绪也不稳定,兰馨和几个警员把姜子平拉了出去,留下另外几个人做常规询问。
今天审问严卫良特意让大牛回避,苏漫雪和骆诽都没来也算是对的,那天她们几个都和严卫良打过照面。
如果严卫良是季桂兰那边的人,骆诽他们出现也算是变相暴露了。
做完严卫良的常规询问,几个警察就让他回去等消息,毕竟他的行为确实只是出现在游乐园抽了根烟,除此之外没有做任何事。
甚至连用禁止吸烟罪名逮捕他的理由都没哟。
他站的地方刚好是游乐园的可吸烟区域。
骆诽赶到的时候,严卫良已经离开了,兰馨正坐在大厅教育姜子平,跟他说今天不应该那么冲动。
看那样子姜子平似乎也很听兰馨的话,在她身边频频点头。
看见骆诽到来,姜子平和兰馨立刻收回原本的情绪,起身询问骆诽苏漫雪家的状况。
“苏叔叔和常阿姨...”骆诽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决定离婚了,漫雪最近在家陪常阿姨,短时间内不会来了。”
原本姜子平和兰馨还想打听些什么,刚准备开口却被骆诽打断了,“刚才严卫良的录像呢?”
姜子平立刻回到正题,带着骆诽去会议室看刚才的访问录像,骆诽看着屏幕上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是他?”
第62章
骆诽脱口而出的话语引起了姜子平的注意, 他将视频暂停,放大定格在严卫良脸上。
“你认识他?”姜子平问。
“不认识。”骆诽的回答也干脆利落,他确实不认识这个男人, “只不过刚才打过照面。”
骆诽开车回到警局时,将车子停在了离警局不远的停车场内, 严卫良刚好去停车场取车。
二人擦肩的时候, 严卫良的目光在骆诽身上扫试了一圈。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骆诽并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年级比自己大很多,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种轻浮的气质。
如果骆诽不是个男孩, 他此刻会觉得有一种恐惧感。
男人天生本就有一种压制,而严卫良看人的眼神有一种侵犯感, 并不是说他对面前的骆诽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而是他的眼神赤裸, 似乎想透过骆诽的外在看出他内心里抗拒的东西。
“我认识你吗?”骆诽停住脚步, 语气淡淡的问对面的严卫良。
严卫良不仅没因为他的问题回避,还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说不定以后会认识, 我对你一见如故。”
“我靠。”会议室里发出了一声粗口, 听声音就是姜子平传来的, 周围的几个警员和兰馨都抬头看向姜子平,队长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太燥了。
“这兄弟是不是有病啊, 怎么男人女人都感兴趣?”姜子平皱了皱眉, 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严卫良,嫌弃的把他的脸缩到最小。
“骆哥长得清秀,男女通吃。”下面有个爱开玩笑的警员补了一嘴, 周围几个人都呲着牙久久闭不上嘴。
“我倒觉得他不是对我感兴趣。”骆诽这人听不出来玩笑话,还真的认真对他的话作出了回答, “他是不是和梅花杀人案的哪个死者有关?严卫良...他是严俪的哥哥?”
在座的几个都坐直了腰板,骆诽不亏是骆诽,就看了他一张脸就知道严卫良是严俪的哥哥。
他们几个从知道严卫良姓严开始,就没往严俪那边想,而且这俩人其实长得也不是很像。
“看一下他说什么了。”骆诽抬起头,示意姜子平继续播放录像。
“你的手上为什么会有鸢尾的纹身?”记录的警员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严卫良。
严卫良伸出手看了一眼手腕处的纹身,嘴角勾起笑容,“你们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对面的另一个警员拿着棍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我们在审问你,不是在开玩笑!要是想回去就老实回答!”
“看来你们很严肃啊,我还以为就是找我来走个过场。”严卫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手腕处的纹身,眼里的笑意更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罪孽之人终将得到审判。”
严卫良手腕处的鸢尾花绽放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豁然开朗,“我是IRIS的信徒。”
话音落下,姜子平将视频暂停,“之前你们在汤婕手上也看到了这样的标识,我们查了严卫良的手机,他的手机里确实有鸢尾的聊天群,并且他入群的时间很早,算是群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