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从这段感情的阴影里脱离出来,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出现。
苏漫雪早就不爱许言舟了,但他留给自己的痛苦还在记忆深处,无数个孤立无援的深夜,以及那个始终无人接听的号码。
看见他的时候,她就能回忆起当年那个愚蠢到极致的自己。
“你很好。”骆诽双手扶住苏漫雪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他的眼神里真诚纯粹,没有掺杂任何奇怪的情绪,“你聪明,独立,做任何事都能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
苏漫雪微微有些发愣,她看着骆诽认真的表情,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仔细看还能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骆诽轻轻拥抱住面前的苏漫雪,一只手环过她的身体轻拍着苏漫雪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谢谢你。”女人靠在他的胸膛,他肌肤内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骆诽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传来,愈来愈剧烈。
或许有什么秘密,在这个黑夜悄无声息的绽开,但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口。
第64章
苏漫雪靠在天台上,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提灯里的烛火忽暗忽明。
“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相信吗?”苏漫雪突然转头, 看向一旁看着星星发呆的骆诽。
“相信。”骆诽没有转头,而是盯着天空中最亮的两颗星, “每个人眼里星星的亮度是不同的, 或许我眼里最亮的那两颗, 就是我最在乎的那两个人。”
骆诽没说, 但苏漫雪知道,他说的是冯瑛和江竞钊。
“他们一定会为现在的你感到骄傲。”苏漫雪笑了一下, 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浓郁的气流冲进她的喉咙, 小麦的气味刺进她的鼻腔。
苏漫雪猛地咳了几下, 骆诽下意识轻拍她的后背, 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心,“怎么样?”
骆诽将她手中拿着的酒放到一旁,转身拿了一瓶水想给苏漫雪顺气, 一转头面前的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漫漫?”骆诽转头, 听见苏漫雪的声音从不远处穿过来。
“这儿!”苏漫雪蹲在前面不远处, 将天台上摆放的杂物挪到一旁,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你看!”
骆诽快步走过去, 苏漫雪手上提灯微弱的亮光看向天台内侧的墙壁,是些歪歪扭扭的汉字,还有些习题。
“这是我小时候写的。”苏漫雪笑笑,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这儿是我的秘密基地,总喜欢一个人在这乱涂乱画, 直到有一天,有人回复了我。”
骆诽蹲下靠近,看见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逐渐清晰,但文字中还略显着稚嫩。
【今天考试考了50分,为什么数学这么难,常女士回家又要扣我的零花钱。】
【数学其实很简单,只要上课认真听。】
明显是两个人的字迹。
“上面是我的,下面不知道是谁。”苏漫雪皱了皱眉,用手蹭了蹭墙上的字,“现在看来...这人说话还挺讨厌的,搞得像他数学很牛一样。”
骆诽的眉头皱了皱,转头看向一旁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学的解题思路。
苏漫雪沿着骆诽的视线看过去,“不过这人还真有两下子,我每次把不会的题写在墙上,她都会把答案写在上面,比我们老师讲的还明白。”
“那他帮到你了吗?”骆诽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话。
苏漫雪转头朝他点了点头,“后来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你还别说,就连我上高中以后,物理和化学他都能解出来。感觉他还是挺有文化的,居然有这种时间在这给我一个学生讲题。”
“也不一定,看他的笔迹,年纪不大,解题思路还不够简洁。”骆诽上前用手擦掉了某个回答中的两行算数,“如果现在,他会用更便捷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苏漫雪指了指墙上的公式,又指了指骆诽,原来那些年给自己讲题的小老师,是比自己小六岁的骆诽。
那她上高中的时候,骆诽才上小学。
明明靠智商压制,他还偏偏说要上课认真听讲。
骆诽脸红了红,手放在面前咳了咳,“我猜的,如果是我,我不会用这么复杂的解题思路。”
这种时候,骆诽居然想的是解题思路,难道不应该是感叹这个巧合吗?
还是...那个时候骆诽就知道这个数理化不好的女孩是苏漫雪。
痛,太痛了。
苏伟烨和常华萍离婚的当天,常华萍拒绝了苏漫雪和苏晴的陪同。
她的状态像变了一个人,原本关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但那天却起了个大早画了全妆。
她穿了一条裙子,苏漫雪认得那条裙子,是当年她和苏伟烨去领证时穿的。
她当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刻,不过每次翻到家里的照片,常华萍都高兴地给两个女孩讲那天她有多幸福。
苏伟烨也在一旁笑笑不说话,眼里却都是对常华萍的宠溺。
她涂了很红的口红,像她床头摆的那束早已枯萎的红玫瑰本来的面貌。
常华萍很早就离开家,临走时说了一句,“今天老苏答应我最后陪我约一次会,你们可别跟着一起掺和。”
她高兴到苏漫雪和苏晴都以为两个人今天会手牵手回来,说不定二人早就背着她们偷偷复合了。
那天常女士回家很晚,回来的时候妆已经淡了,嘴上的红唇也淡到没了颜色。
不过她看上去并不难过。
苏漫雪和苏晴迎了上来,下意识抬头看了下门外的方向。
直到常华萍将包里的离婚证拿出来。
女人露出笑容,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起伏,“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们两个一样,都是单身了。”
假期快要结束,苏晴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霁封去上学。
离婚以后,常华萍的情绪看起来很好,每天哼着小曲正常上下班,原本苏漫雪打算接她的,但常华萍严肃拒绝了。
“你要么就去医院上班,要么和小诽去查案,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烦。”常华萍一句话就把苏漫雪打发走,她说她有自己的节奏和生活,二十多年不管这个时候也别来烦她。
她看起来倒是想得开,苏漫雪也没办法热脸贴冷屁股,只好重新回到工作当中。
没到警局的时候,就看见了开车从那边出来的骆诽。
“漫漫?”骆诽的车停在苏漫雪身边,摇下车窗,“你去哪儿?”
苏漫雪直接绕过车子走向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坐好,“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常女士说我影响她正常生活,让我来烦你。”
骆诽笑了一下,踩下油门启动车子,“常姨可能知道,我现在需要你,我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苏漫雪转头看向骆诽,打趣道,“怎么,什么艰巨的任务能难住我们骆老师?”
“我打算去医院看看严俪,见到严卫良以后,我总觉得严俪也有点问题。”骆诽的话让苏漫雪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虽然这些天苏漫雪没去警局,不过这些事骆诽都在去看常阿姨的时候讲给她听过,那个在游乐园见到的男人叫严卫良,是四年前被江竞钊救下的那个女孩严俪的哥哥。
苏漫雪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翻过这两个人的社交平台,以前发布的动态和照片都显示这两个人的关系亲密。
并不是兄妹那种亲密。
包括当年在孤儿院的合照,严卫良的视线一直都是追随着严俪的。
奶奶死后,作为严卫良唯一的亲人,甚至可能是特殊关系的亲人,严俪的遇害引起了严卫良极大的崩溃。
“我让医院的人帮忙调过严卫良的档案,他当时确实去看过心理医生,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苏漫雪皱了皱眉,“不过从你的描述,以及老姜和兰馨的评价来看,他是一个活泼阳光...甚至有些轻浮的男人?”
骆诽点了点头,他在停车场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和眼神都是那种天然的开朗。
如果说阴郁,骆诽明显比他阴郁上两档。
“他在医院做了一年的心理治疗,但是后来因为付不起费用放弃了治疗,当时对他的评估判断还是重型抑郁。”苏漫雪微微皱眉,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继续服药并进行干预治疗,以他自身的精神状态靠自己是无法自我痊愈的。
除非他生命中出现了某个转折点,或者有什么公益性质的机构免费为他进行心理治疗。
“他出现心理疾病,归根结底是因为严俪的精神问题和创伤。”骆诽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在想,严俪会不会已经痊愈了,她在装病。”
“那她装病的原因是什么?”苏漫雪皱了皱眉,她想不通谁会在那种地方度过那么多年,精神治疗本身是痛苦的,和其他患者在一起久了也会影响自身的状态。
“可能她害怕,或许有什么人,一直在她附近看着她。”骆诽将车子转弯停住,抬起头,脑科医院的大门内,一群穿着病号服的病患挥着手在做操,他们的眼神单纯天真,不带有一丝邪念。
江竞钊当年救下严俪后,车祸去世。
他看见了凶手的脸被灭口,就代表着,严俪可能也看见了当年的凶手。
而她能活到现在,说不定是她的病情在保护她。
只要她一直傻下去,就不会有人想要让她的生命彻底了断。
骆诽和苏漫雪下了车,顺着门外的铁栏缝隙看着里面的人群,病患的年龄各不相同,上到六七十岁的老人,下到八九岁的孩童。
苏漫雪对着手机中严俪的照片仔细寻找,没找到在人群中做操的女孩。
“在那儿。”骆诽的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他的嗓音压低,似乎是害怕惊扰到那些刚刚有了些许安宁的病人,“楼门口坐着的那个。”
苏漫雪沿着骆诽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女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看起来和苏漫雪年龄差不多大,和照片里的严俪几乎相同,只是看上去晒黑了些,成熟了些。
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整个人像一朵枯萎的茉莉,但还是能透过她淡黄的肌肤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
炙热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严俪的目光呆滞,抬起手微微张开五指,阳光从她的指缝间落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苏漫雪的错觉,她在严俪嘴角似乎看到一抹笑意,不只是因为阳光还是什么。
片刻,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人走过来,扶起严俪招呼她去一旁做操。
严俪不情不愿的起身,挪着双腿走到队伍的最外排随手晃动了几下好似敷衍。
忽然,她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门外的骆诽和苏漫雪。
第65章
因为骆诽事先和脑科医院的院长打过招呼, 二人直接被接待者引进大楼,穿过门外硕大的操场,她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门外做操的那些病患的注意。
即使是精神存在问题的患者, 也并非对外界的信息毫不重视。
相反,有些疾病的患者对于陌生人和未知的事物会表现出极大的恐惧。
原本在做操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一部分反应剧烈的患者拉动了大家的情绪, 看着二人像是外敌入侵。
临近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跑上来的一瞬间, 骆诽走上前将苏漫雪护在怀里。
工作人员立刻将扑上来的男人拉住,骆诽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些许受惊的女人, “没事吧?”
苏漫雪摇了摇头,示意骆诽不用担心。
随后, 骆诽站在了靠近人群的那一刻, 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安静!”大门内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有些花白,看不出多大的年龄,不过从底下人群的反应来看, 大家都很敬重这个男人, 甚至有些惧怕。
原本还躁动的人群在一瞬间停止了, 有些患者紧张地看向男人的方向,有些患者则是老老实实的做操, 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院长。”骆诽走上前, 伸出手同面前的男人握了一下,这个人是脑科医院的院长,陈建辉, “今天麻烦您了。”
陈建辉笑笑,视线在苏漫雪和骆诽身上打量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苏漫雪过于敏感,他看人的眼神有一些冒犯的成分在里面。
“不麻烦,小姜已经和我说过你今天会来。”陈建辉一边将二人往办公室的方向带,一边笑着寒暄,“不过之前他们的人来了好多遍,都没问出什么东西来,要不是这件事对霁封很重要,我真不建议这么频繁的探望患者。”
尽管陈建辉收敛了情绪,苏漫雪还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二人来访的不满。
不过倒也正常,作为医护人员和从事相关职业的人,患者的状态和情绪一直被视为重中之重。
频繁的因为案件问题对患者进行采访和询问,不管对是否拥有精神疾病的严俪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每次对当年的事情再次提起,都是将当时的伤疤再一次揭开。
“放心,我们会尽量保证严俪的情绪。”苏漫雪在一旁开了口,这让陈建辉多看了她一眼。
“这位是?”陈建辉转头看向骆诽,苏漫雪这才发觉,刚才陈建辉虽然打量过她,但面对她的眼神并不友好。
而在他和骆诽的交谈间,似乎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这位是霁封一院的医生,也是参与这次案件调查的人员,苏漫雪。”骆诽看向陈建辉,认真的同他介绍了身旁的女人。
听到这儿,对面的男人露出了一抹笑意,这笑容不算友善。
似乎在说,女人能做什么调查。
陈建辉将二人带到一个房间内,房间密不通风,中间放了一个桌子和三把椅子,打开灯,深黄色的灯光直直得从房顶的挂灯照射下来,右上方还有一个监控,一闪一闪的红光和黄光交替环绕着。
这个房间比警局的审讯室更适合审判。
狭小、拥挤、密不通风。
“你们先进去等着,我派人把那女人叫过来。”二人刚走进房间,陈建辉就要转身离开。
苏漫雪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之前他们来的时候,一直是在这个房间见严俪的吗?”
陈建辉没回答,似乎是没听见苏漫雪说的话,在和骆诽擦肩而过的瞬间,被骆诽猛地抓住。
“陈院长,苏小姐在问你话。”骆诽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冰冷,抓着陈建辉的手上青筋露出,“我们来这儿调查是上头的意思,如果你这样不配合,我不介意带你走一趟。”
陈建辉的身体僵了一下,转头看向苏漫雪的脸换上了堆笑,“苏小姐,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你刚才问什么?”
“你之前,都是带严俪来这个房间会面吗?”苏漫雪的语气有些生硬,原本对陈建辉的尊重已经在他几次的忽视中被磨没。
“对,患者如果需要见来客,都是送到这个房间的。”陈建辉的眼睛往房间里瞟了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