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你先回去处理事情吧？咱们也逛了一下午了。”俞心大着胆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程屹，总觉得他肯定藏着什么事，于是开口提议。
“好……”程屹停住脚步，又朝胡跃然递过去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同三人告别，提前离了场。
俞心望着程屹慢慢远去的身影，有些移不开眼，直到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才把视线转向一旁开满山茶花的花坛。
“真怀念从前那个臭屁的程屹啊……现在也挺好，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秦好雨抱着俞心的肩膀忍不住叹气。
“他家究竟怎么了？”秦好雨见胡跃然不作声，忿忿地踢了他一脚，“问你呢，胡跃然！你不是他好兄弟嘛！”
胡跃然顿觉心里憋屈，想说又不能说，只好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数落秦好雨：“秦好雨你怎么还这么野蛮？都多大人了啊！”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秦好雨不服气道，“知道你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本姑娘天生不是这一挂的，问你个话跟哑巴似的……”
“嘿，今儿个你就喜欢跟我抬杠是吧？”胡跃然气笑了。
眼见着两人喋喋不休，俞心有些头疼地打圆场：“不是冤家不聚头……好雨，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啊！”
“他让你瞒着的吗？”俞心的声音低低的，似轻柔的风吹过，留下一地的落寞。
胡跃然哑然，正想着组织组织语言。便听到俞心一句轻轻的“算了”飘过自己的耳畔。
他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苦笑道：“有些事情，等他自己肯说了，你们便知道了。总之这几年，他过得不容易。”
“嗯……”俞心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失落，“就是觉得……他有点不太把我们当朋友。”
“怎么会？”胡跃然有些急了。
秦好雨反驳：“那他怎么只告诉你，不愿跟我们说啊？大家都是同窗多年的友谊，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吗？”
“还是因为我们俩是女孩子，他不信任我们？”一声声质问敲得俞心的心门咚咚作响。秦好雨的不解何尝又不是她的疑惑呢？
可她却迟疑着不敢问出口。
胡跃然被逼得哑口无言，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也许就是，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大家顾虑的点不一样……”
一番交谈到最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俞心和秦好雨借口有点累，想先行回酒店休息了，便拒绝了胡跃然的晚饭邀约。
胡跃然也没强求，依旧绅士地把他们送回了酒店。
夜色悠长，星月伴空。俞心和秦好雨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秦好雨是咳嗽还没好全，吹了半天的风整个人有些疲惫，早早的休息去了。
而俞心呢，大约是藏着心事，久久无法入眠。突然想起自己的大衣和礼品都还在程屹的车上，以及那束白玉兰。但她却不愿去想，也不愿去联系程屹。
那就先摆烂吧！等明天再说。这么想着，她又翻了个身，捏紧被角，酝酿睡意。
城市的另一端，某家深夜小酒馆仍在营业。
靠窗的吧台上坐着两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就着几盘小炒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来酒馆不买醉，竟然喝茶，也就我们俩了！”胡跃然自嘲道。
程屹喝了口热茶，眉间的疲态扫去了一些：“开车不喝酒……”
“家里没事吧？”胡跃然浅酌一口，问道。
“嗯……我奶奶下午出门的时候，在菜地里滑了一跤。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去医院，说没事。我爸也劝不动她，只能我出马了。”程屹摇着头无奈道。
“拉着她去市医院挂了急诊，拍了CT，索性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了。我看她是躺不住的，只能让我爸盯着点。”
“叔叔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干不了重活。虽然已经拿退休工资了仍旧闲不住，前两天跟我商量说想去当保安……”程屹静静地说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姨走了也有两年了……哎……”
“我爸妈感情深，面上看着是走出来了，但没人的时候，他肯定情绪不好……或许找个工作能让他少想着点我妈，也是件好事。”程屹脑海中闪过母亲离世前那骨瘦如柴的模样，说不出的酸楚。
胡跃然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无声安慰。他纠结了好一阵才问道：“那你现在对俞心……”
“还喜欢。”程屹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怎么不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女孩子都心软……”胡跃然劝道。
程屹一声不吭，良久他才苦涩道：“我不想她同情我……”
“那你现在在追她？”
程屹缓缓摇头：“没，想重新从朋友做起。”
想到俞心，他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俞心这姑娘，别看她现在温温柔柔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性子倔得很，还很记仇！”
“你都知道她记仇了，也不解释清楚……那她岂不是更记仇了？”胡跃然十分不理解，“让她同情你怎么了，同情不就是好感的开始吗？”
程屹无声地笑了，依旧是摇头。
怎么能一样，我希望她能真心实意喜欢我。程屹在心里告诉自己。
曾经做好了这辈子永不再见面的准备，所以他切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
谁知造化弄人。再次重逢，他已经没有了家庭负累的牵绊，所以他才有了靠近她的勇气。
这一次，他只想慢慢靠近她，慢慢补缺那七年的遗憾和空白，然后让她再次习惯自己的存在。
程屹抬起头，看向胡跃然，认真而固执地说：“我想慢慢来，先等她习惯我，然后喜欢上我。”
“那你就不怕别人捷足先登？”
“怕啊……那就公平竞争……”
胡跃然举起玻璃杯，以茶代酒碰了碰程屹的杯沿：“那你慢慢熬吧，反正已经喜欢这么多年了，祝你早日修成正果！”
“反正已经喜欢这么多年了……”这是程屹亲口承认的。
那时候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只觉得他们四个人关系好，走得近，平常打打闹闹的，处得跟好哥们儿差不多。周围的人虽然羡慕得紧，但在锦绣中学这样以学习为重的重点高中，大家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去传闲言碎语。
直到高三元旦汇演结束，兴许是俞心和程屹的表演太过默契，撞似偶像剧中的桥段，班里的传言才渐渐多了起来。
当然，学考近在眼前，也没人当着主角的面提起过这事，仅是在茶余饭后空闲时间小声地讨论猜测过。
而位于话题中心的那两位……一个每天忙着复习刷题，一个同往常一样学习运动两不误，竟是半点出格的事情也没有显露。渐渐的，众人的八卦欲望也就淡了。
也不知是谁把风言风语捅到了班主任那儿。学考结束后，学校给高三学生放了两天假。到了上学日，程屹依旧早早地提着两袋早餐进了教室。
一袋早饭是自己吃的，另一袋外面包了保温袋，自然是留给俞心的。正当他将保温袋塞进俞心抽屉时，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传了进来。
“程屹，来我办公室一下。”李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程屹以为李老师要找自己谈学考的事儿，顺手拿起桌上的糍米饭咬了口，“哦”了一声。双手撑着课桌蹦Q了一下才迈步走出去。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还没到，李老师端着保温杯气定神闲地等着他。程屹感觉学考发挥得不错，语气轻快：“早啊，李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儿？”
“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同学之间相处得怎么样？”李老师笑眯眯的，开始问东问西。
程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李今天是吃错药了？一大早找我来办公室就为了问这？
机智如程屹，他总觉得李老师话里有话，于是挑明了说：“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谈心了？大清早的不会就只想问这些吧？”
“嘿你小子……没大没小的！”李老师声音高了一度，但也没生气。瞧着眼前的男孩子笑得没脸没皮的样子，终归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最近我听说……你跟俞心好像走得有点近啊？”
程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出口问：“是谁给您打小报告了？我跟俞心都同桌这么久了，每天都走得很近啊！”程屹一脸坦荡的模样。
“听说，你俩谈恋爱了？”这话问得有些直白，李老师战术性喝了口水，语重心长道，“咱们学校虽然校风开明，但这高考的节骨眼儿上了，你们可不能走歪啊！”
程屹抬手，食指抵着鼻尖蹭了蹭：“谁在那儿造谣啊……哪里的事。就俞心那乖乖学生的模样，敢跟我谈恋爱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老师把保温杯往桌上“啪”的一放，“但是空穴来风，必有因吧？男孩子和女孩子相处，还是要注意点影响。我等会儿还得再找俞心聊聊。”
眼见着李老师还想继续盘问下去，程屹有些着急：“您可别找俞心聊了，女孩子情绪波动大……到时候被您这么一聊，影响考试怎么办？”
李老师坐着，抬头看了眼跟前人高马大却一脸青涩的男孩子，笑道：“诶哟，还挺为人家姑娘着想啊！喜欢她？”
其实李老师只是想诈一诈程屹，没成想程屹竟然亲口承认了。
“对，我喜欢她，单方面的。所以您别找她谈话了。”程屹豁出去了一般恳求道。
“青春期，对女孩子有好感老师能理解。你小子挺有担当的啊……不过得注意分寸！”李老师起身把一叠物理卷子塞进程屹手里。
“您看我是不靠谱的人吗？我可从来没表示过什么……顶多就是听您的话给她讲个物理题。”程屹得了便宜开始卖乖。
“得，我信你。还扯上我让你讲题了……”李老师又气又好笑，“我答应你不找俞心谈话。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任何感情的事儿都得等到高考完再说！”
程屹朝李老师投去感激的一笑：“您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回教室去吧……记住，不能做越界的事啊！不然我可得给你们换座位了！”
听着李老师的三令五申，程屹挥着手中的物理卷子响亮地喊了声“遵命”，然后大跨步走出办公室。临出门还同语文老师打了个正面，他低声问好，飞也似的离开了。
语文老师一走进办公室，就疑惑地问李老师：“老李，刚你们在谈什么呢？程屹嗓门那么大！”
李老师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飞快跑远的背影，笑着回应：“没什么……就随便谈谈心罢了。”
第30章 搬家
◎你再看看你往群里发了什么？请问这是什么校园偶像剧的截图吗？◎
俞心原本是要搭程屹的顺风车回H市的，但秦好雨死活不让她那么早回去，于是只得推迟一天再回家。
好在Y市开往H市的高铁班次不少，倒不至于买不到车票。她前一晚失眠，翻来覆去熬到后半夜才入睡，以致程屹给她打了许多电话都无人接听。
程屹联系不上俞心，又着急回H市，于是他匆匆赶到酒店，摁响了俞心房间的门铃。睡梦中的俞心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整个人处于低气压状态。
她抓了抓头皮，睡眼惺忪地开门，语气里满是不满：“谁呀？扰人清梦。”
门一打开，程屹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出现在俞心眼前，她的瞌睡一下子清醒了。条件反射般的“砰”一声把门关了。
隔了一分钟，房门再次被打开。此刻俞心虽然依旧素面朝天，但乌黑的长发柔顺了许多。
“你怎么过来了？”俞心不解地问。
“不是说今天一起回H市吗？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怕你出了什么事儿了，所以来看看。”程屹说得认真。
俞心这才拿过手机看了看，五个未接来电……我是睡得有多死啊？她懊恼地想。
俞心顿生歉意，她解释道：“早上睡过头了，手机震动没听到。昨晚忘了跟你说了，秦好雨要我多陪她玩玩，所以我今天不跟你一块儿回去了。”
程屹看着俞心不施粉黛的脸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没事就好。车票买到了吗？”
“嗯，买好了……”
“那我下去给你把外套拿上来。等下你再补觉？”
“好……麻烦你了，谢谢。”
程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把衣服拿上来了。他见俞心正倚着门等他，不由地一愣。
“怎么不进屋里等？”
俞心大概还没清醒，整个人呆呆的：“哦，忘记了……”
“给……快进去补觉吧！”程屹一手递过来，温声催促道。
俞心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接过程屹递来的东西便同他告了别。
等她再次醒来，已近晌午。俞心拉开窗帘，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点开手机微信，给秦好雨打了语音电话并开了免提。
“起床没？”俞心坐到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问话。
电话那头，秦好雨回话的速度慢吞吞的，想必是没睡醒了。果然，只听她说：“刚醒……还是被你的电话吵醒的！”
“日上三竿了，起床吃饭了……”俞心偷笑，“你怎么比我还能睡……”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玻璃茶几上躺着一束白玉兰。是昨天落在车上那束吗？俞心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很像，但并不是！
昨天那束花有花苞，今天的白玉兰是全绽开的，并且今天外面包的牛皮纸要更好看一些……俞心盯着那束白玉兰看了许久，久到秦好雨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俞心，俞心……呼叫俞心，你干嘛呢？”秦好雨开启复读机模式。
“哦，没什么……刚洗漱去了。”俞心下意识撒了谎，“你刚才说啥了？”
“问你午饭去哪儿吃呀！酒店的菜一般般，咱们去美食城？”
“可以啊，那十五分钟后楼下大厅见。”俞心站起身，走到茶几边，将那束好似沾着清晨的露水的白玉兰放到了床头。
自Y市回来后，俞心便窝在家里写各种寒假作业。一连好几天，都没出过门。
林女士有些嫌弃：“人家拼命考教师编制，就是为了寒暑假能够出去潇洒，你倒好……整天待在家里，不怕发霉啊？”
俞心刚从书房出来，手里捧着几本厚厚的教学类参考书，有气无力道：“你女儿正在专注搞事业啊，哪有时间出去花天酒地？”
“怎么工作了还有那么多作业要写？我还以为当个老师么，清清闲闲……”俞母一脸不可置信地吐槽，“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爸的，给你选师范专业了……”
俞心把参考书放到一旁的写字台上，然后伸出双臂推着俞母的肩膀往外走：“哪有您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当老师，不仅要会教书，还要会搞科研……哦，还得随时为学生和家长‘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