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鸣笑道：“你真厉害，刚来一天就找到工作了。”
“是遇到了好人推荐给我的工作。”
施青岚走得太久了，郑秋舒内心隐隐有些担心。
“可能不能再聊了，我得去找找她。”
蒋月鸣刚一点头，人群里就发生了一阵骚乱。
两人同时望过去，发现骚乱中心的人自己竟然认识。
“岚姐！”
“大嫂！”
两人皆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后企图挤过人群靠近施青岚。
华国人看热闹的本事是不用教的，几乎是施青岚一生气怒吼起来周围就迅速围满了人。
她是个斯文人，对内对外都鲜少发火，如今这样也是因为实在忍无可忍。
刚才她从厕所出来正洗手呢，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就挤到了她身边，瞪大了眼睛直冲冲地盯着她瞧，十分不礼貌。
施青岚不爱生事，便直接转身走了。
却没想到那个妇女又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力气之大把施青岚都拽得差点摔了。
施青岚是脾气好，但不是脾气软，当即就冷了脸。
“大婶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妇女不理不睬，只用那冒犯的眼神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边，说出来的话更是惹人讨厌。
“你也太瘦了，跟副骨头架子似的。平时吃饭是不是一碗都吃不下？看你这样子洗衣服都没劲，做饭更是连锅铲都拎不动吧！”
“关你什么事！”
施青岚边说边去拽回自己的袖子，但那妇女力气太大又死活不肯松。
她气得脸通红：“大婶你到底想说什么，好端端得怎么非要扒着我不放！”
妇女好像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她一只手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来一本黄皮书，上面正儿八经地写着三大字《转气功》，封皮上还印着佛教的莲花。
她神情激动地说：“我看你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又瘦成这样。要不要跟我一起练转气功，保准你练完以后精神奕奕，还能佛道双修，死后登极乐！”
施青岚又不傻，先对她一通贬低，随后又拿出这所谓的转气功一直吹，里面没点鬼才是真的有鬼了。
“这好东西大婶你自己留着吧，我好得很。况且我就是个俗人，学不来什么佛啊道的。”
一说完她又去扯袖子，可是那个妇女似是已经确定扒上她，怎么也不肯放，并且一直在说服她。
“我们修炼这转气功可是有传道法师亲自带的，你不来一定会后悔的！那个法师特别厉害，他打坐的时候能看见我们身上的罪恶，只要他帮我们消除了罪恶，我们来世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施青岚却越听越心惊，且看妇女的神情癫狂，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来人啊来人啊！”
听到她叫，那个妇女竟然还要去捂她的嘴，施青岚吓得用力一挣，竟直接把她白色羽绒服的袖子拽了下来。
这件羽绒服可是她过年的时候花了几个月工资买的，平时最爱惜，可是现在她根本来不及心疼了。
施青岚转身赶快就往郑秋舒的方向跑，但二楼人多太挤，她刚刚跑到不远处就被追上来的妇女一把拽住了胳膊往回拖，力气极大掐得她生疼。
施青岚终于忍不了了，直接怒骂：“你*这个疯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月鸣和郑秋舒两人也是这时候才听见的声响。
围观的人太多了，特别是见施青岚的羽绒服掉了一个袖子，断口还不断地往外冒羽绒，十分滑稽。
而身处人群中心的施青岚也是又惊又羞，惊那妇女的穷追不舍，羞自己的衣衫不整。
但不一会儿她又听见了小舒在叫自己，下一秒竟然还有小弟的声音。
施青岚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听错，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妇女的禁锢，于是高声呼喊：“小舒我在这！”
喊完她又对围观的群众说：“大家快帮帮我，这个妇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拽着我不让走，我根本不认识她。你们看，她还把我新买的羽绒服给拽破了！”
这年头羽绒服都是上千的货，一群里的人们不由嘶了一声。
有个一脸正气的大哥站了出来仗义执言：“你好端端地撕人家衣服干什么？快把手撒开！”
却不想那个妇女反而腰板一挺，理直气壮地吼道：“我还不是因为心疼她，想教她跟着我学转气功锻炼身体。你瞧她瘦成什么样了，风一吹就倒，别到时候儿子都生不了！怀了也得难产！”
施青岚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一个陌生人当那么多人的面诅咒起生养的事情，还咒她难产！
妇女话音一落，围观男男女女更是直接把视线落到她胸口、臀部打量，好奇的，戏谑的，赞同的……
她是南方人，体型本就不比北方人高大。瘦又怎么了？吃她家的饭了吗？
“我……”施青岚想辩驳，可一张口却是哽咽的声音。
被死死堵在外围的郑秋舒听到那个妇女说的话后，脸上顿时满是怒意，什么人就敢当众造谣别人！
什么转气功？不就是邪/教！未来都被国家盖章戳死的那种。唬唬现在的人就罢了，可骗不了她这个重生回来的！
蒋月鸣听完脸上更是肃得可怕，要是同事在这就会知道这是审讯罪犯时的样子。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道愤怒的声音：“你嘴里少放屁！我姐可是生了对双胞胎，有儿有女的轮得到你来教？！”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将当事人让了出来，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个盛怒却脸嫩的姑娘！
在场的人无一不惊讶，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气势汹汹得骇人，就连施青岚都惊得泪挂在睫毛上没敢掉下来。
里面要说不惊讶的大概只有蒋月鸣了吧，甚至看向她的眼底里还有赞赏。
人群里给她们两处地方都空出了圆圈，中间照样挤满了人。
郑秋舒快气炸了，哪管他们什么眼神什么想法。
她直接手往蒋月鸣身上一指，“劳烦大家让让，他是警察！”
蒋月鸣立马跟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往周围一展示，人群哗然一片，没一会儿就让出了一条道来。
两人畅通无阻直奔施青岚身边，一时有了依靠，施青岚就扑到她怀里羞耻地哭了出来。
那个妇女看到竟然有人给她撑腰了，气势顿时短了一截。
她继续嘴硬：“可是她那么瘦说不定也活不久，还是要学我这个转气功好……”
“闭嘴！”
“闭嘴！”
蒋月鸣和那个一脸正气的男人一起吼，那个妇女才彻底悻悻地闭嘴。
郑秋舒知道现在她这个的转气功还打着强身健体的名号，组织在成形，就算现在报警抓她也没什么用，于是她换了个说法。
“什么转气不转气的，你分明就是想拐带妇女！”
现在的拐子盛行，当街强抢孩子妇女的比比皆是，因此量刑也重。
妇女顿时慌了，生怕自己蹲大牢，气得直跳脚。
“你胡说八道！”
而此时的蒋月鸣却一眼被她手里的黄皮书吸引了过去，像，太像了，分明和那具焦尸旁边被半烧毁的笔记一模一样！
郑秋舒搂着施青岚默默挺直腰板，更是跟她比起了谁嗓门大，几乎半个二楼都能听见。
“你就是拐带妇女！刚才大家可都听见了，我姐姐可是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不想学那个什么功，而你死缠烂打的想把我姐拖到哪里去？看看，连衣服袖子都能扯破，可见使了多大劲，你分明就是拐带妇女！”
“不是，我不是！”
那个妇女着急忙慌地翻开自己的黄皮书递到蒋月鸣眼前，声音颤抖：“警察你瞧，真的就是教转气功的，不是什么拐卖！”
郑秋舒听了冷笑一声，“我可没说过本子会拐卖人。”
她转头又对蒋月鸣说：“小蒋警官，她有非常重的拐卖嫌疑并且造成了财产损失，我们要报警，送她去派出所！”
人群顿时开始议论纷纷，无他，这年代报警可是件大事，是能不去就不去，生怕和警察对上眼。
那个一脸正气的男子闻言赞同地看了一眼郑秋舒。
“我支持你，刚才我看见她和那个女士在厕所门口就拉拉扯扯的，怕人家觉得我偷听我就走了。没想到竟然闹成现在这样，我愿意去作证！”
眼看竟然有人支持把她送去派出所，那个妇女直接腿一软要倒，转眼又被那个男人扶住。
“装死也没用！”
郑秋舒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又有好心路人帮助，蒋月鸣甚至只当了个定海神针压阵。
见现在事态明朗，他也打算先处理大嫂的事情再细审那个妇女有关黄皮书的事情。
蒋月鸣转身看着郑秋舒叮嘱：“你先带大嫂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我们会把她送到附近的派出所，随后记得让大嫂来做笔录。”
郑秋舒点头，“好！”
第10章 愚孝
◎轻的时候不管，严重了才来哭有什么用。我看这孝也是愚孝！◎
他们押着那个中年妇女去了派出所，而幸福里胡同和百货大楼就隔一条街，离得近，郑秋舒便赶紧骑车载着施青岚回家换衣服。
其实刚才她们就身处二楼遍地的服装店，要是着急买一件就能解决，但郑秋舒和蒋月鸣都默契地决定要给施青岚一个缓和情绪的时间。
施青岚坐在后座搂着她的腰一路流泪，显然刚才那场闹剧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心理伤害。
现在上午十点，又是周末，妇女们最爱搬把椅子坐巷子里边择菜边聊天，又有暖乎乎的太阳照着，舒服极了。
是以当郑秋舒两人回来的时候，巷子里的妇女们都看见了施青岚红着眼精神萎靡袖子又还掉了一个的样子。
谁不知道她一家四口都是体体面面模样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狼狈成这样！
有大婶惊得张大了嘴：“咋了这是？”
施青岚已经不哭了但没气力答话，郑秋舒又是刚来的，一看过去全是生面孔。
但街坊邻居的，不答话也不好，不然回头她们胡乱猜测。
郑秋舒说：“在外面遇到了个疯婆子。”
坐隔壁门口的妇女当即猜测：“是不是黄河街那的？那里有个脑子不正常的，家里人也不管，天天放她出来瞎溜达。上次我从那过，一直追着我说话，神神叨叨的，吓都要吓死了！”
郑秋舒哪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个，只笑了笑说：“各位婶姨，我先送我姐回去，后面再唠啊。”
“哎好，去吧！”
两人一进去，外面几个妇女纷纷对上眼神，“那个小闺女是谁啊？”
隔壁妇女说：“好像是新来的小保姆。”
郑秋舒扶着她进去，屋里就走出来三个人，原来是讨公道的蒋年平一行人先她们一步回来了。
蒋年平看见自己老婆失魂落魄的模样当即吓得心惊肉跳，跑过去扶住便问郑秋舒：“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两人一起扶住施青岚往客厅的沙发上放，两张布满焦虑的相似小脸也通通凑了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
郑秋舒倒了一缸子热水又兑了点凉白开让她喝下，施青岚顺从地喝完了才觉得终于清醒了点。
“姐，感觉怎么样了？”
施青岚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担忧面孔，这才扯出点笑意。
她挨个摸了摸女儿儿子的小脑袋瓜安抚，然后看着郑秋舒说：“好多了。”
郑秋舒松了一口气，不由也笑了。
京北这个时候早停止供暖了，蒋年平赶紧从房间里找了件棉袄给施青岚换上。
他看着换下的羽绒服缺少的部分，总觉得是出了大事。
蒋年平心惊胆战问：“你们是不是遇到抢劫的了？”
“没有，不过也大差不差了。”
郑秋舒这才将刚才在百货大楼发生过的事情全盘托出，半点没隐瞒。
孩子们听完只知道有人欺负妈妈，吓得直往施青岚怀里钻。
别看蒋年平长得斯斯文文，但刚认识两天郑秋舒已经见过他发两次火了，挺骇人的。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了！”
蒋年平气得嘴唇直哆嗦，或许是因为素质高，孩子们又都在这，他到底没说出别的脏话来。
郑秋舒提醒：“姐夫，待会儿还得带姐去做笔录呢。”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两个孩子。
“小郑，能不能你留下来照看他们？我陪你姐去就行。”
郑秋舒看向施青岚，便见她点头，心想出了事有更亲近的人在身边会更好。
“好。不过那个妇女肯定不是拐卖妇女的，我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送她去派出所长长教训。所以多半就是批评教育一番，不过你们俩别心软，损坏衣服的赔款该要还是得要！”
见她满心为他老婆打算，蒋年平跟着点头：“你放心，我晓得的。”
施青岚刚才在百货大楼是让大家恶意的眼神盯崩溃了，现在渐渐缓过来了，一时又有些脸燥，她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小舒那么辛苦护着。
她伸手将郑秋舒的手握住，面上诚恳又羞愧。
“谢谢你小舒，如果不是你及时来了，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秋舒安慰她：“其实我也有错，如果不是为了给我买东西，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不不不，是我非要拉你过去的！”
眼看两人竟都互相争起是谁的责任来了，蒋年平不由眉头舒展。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都是那个疯子的错！”
姐妹俩相互一对视，通通都笑出了声来。
施青岚状态恢复，两口子便商量着去一趟派出所，毕竟原告总要在，蒋月鸣的警察身份不好插手太多。
临走前她又叮嘱了两个小家伙一遍要听小姨的话，待得到肯定回复以后才放心走了。
或许是上午蒋年平的讨公道行动很成功，又或许是刚才看到了施青岚失魂落魄的神情太过担心，所以现在对这个能让妈妈微笑的小姨格外听话。
郑秋舒坐在沙发上，左右各搂了一个娃娃。
小朗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点懵，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而小婉则思绪更多，对刚才郑秋舒复述的事情听得一知半解。
她搂着郑秋舒的胳膊询问：“小姨，我妈妈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郑秋舒点头，然后把她额前凌乱的刘海梳到耳后。
“是啊，但是不用害怕，坏人已经被警察捉走了。”
小朗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语气有点兴奋：“是三叔！”
郑秋舒笑了笑，原来蒋月鸣是他们的三叔啊，难怪叫施青岚大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