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度比她出外前高了些,但比先前两次高烧,又好了许多。
她松口气,说:“别哭了。他只是在睡觉。他之前忧思过度,身体有些亏损。又风寒加低烧,多睡觉对他有好处。”
便宜妹妹仍是害怕,泪眼汪汪地说:“你没骗我?他明明看着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不醒。”
姜雪蕙知她刚经历至亲去世,心头恐惧未消散。
她耐心安慰她道:“不会的,谢公子年轻,多养养就好。有我在,妹妹别害怕。”
她就是把脉把到谢危的身体亏损的厉害,昨晚才费心费力去照顾。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她晚来一点就能看到便宜妹妹割手腕流血救人的名场面。
但又觉得让小姑娘割手不太好。于是姜雪蕙试探问一句:“如果我没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便宜妹妹果然说:“我会拿这些草药给他服下。那不是有锅么?我用你接的溪水煮一下就好。”
姜雪蕙这才记起,原本剧情便宜妹妹同谢危流落山中,是没水没食物,这才把心一横,割手腕放血救人。
她觉得自已还是太冲动,就该在外头逗留多些时间才好。
第8章 只在此山中
姜雪蕙又听便宜妹妹道:“这些草药不要浪费,我去煮一下吧。”
姜雪蕙闻言检查一下那些草药,说:“妹妹…”
“嗯?”
姜雪蕙犹豫了一会,才艰难地说:“这些草药是给女子月事不止,妇人产后下体崩漏用的,目的是止血,驱寒。”
姜雪宁大澹呆立无言。姜雪蕙强忍笑意,安慰她说:“总是有个驱寒的作用,还好还好。”
姜雪宁还是担心,盯着沉睡的谢危说:“那怎么办?谢公子老不醒。”
姜雪蕙想想,谢危现在是低烧。退烧药便可不吃。让他用自身抵抗力熬过去更好些。
可见便宜妹妹担忧的模样,知她看着冷情冷性,心肠却是极软。她还是拿出银针,用火烤一下再给谢危针灸。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露这一手很是惊讶。她昨晚睡得沉,万事不知。
她见姜雪蕙把脉下针手极稳,便猜她懂行。不由问道:“你会医术?”
姜雪蕙答道:“幼时祖母生病,母亲去侍疾,家里请来宫中白御医诊治。白
家世代从医,因白御医的母亲与祖母是闺中好友,因而惊动白老夫人亲自前来探望并诊治。
那会母亲也累病了,我便求白老夫人让我打下手,学习照顾祖母和母亲。
白老夫人觉得我在医学方面有些慧根,就收我为徒,传授医术直到她老人家仙逝。”
实际上这事是姜雪蕙有意为之,她需要掩盖自已会医术的事,便设法接近白老夫人博取她的青睐。
古代对技术保密要求很高,几乎都是家族传承。
白老夫人再喜欢她,只会给她几本医书,指点基础的医学知识。
且官家贵女无法去鱼龙混杂的药铺给病人看病实践。白老夫人对她没有太大防备,以为她真的天赋极高。
白老夫人惋惜之余也真心教授过几招针灸之法。
她借此积极与白老夫人互动,给外人造成一种白老夫人亲自教导她医术的假象。
毕竟医术是一种活命技能,在她不知自已身处什么世界时,多学些技能总是好的。未曾想居然给她用在谢危身上。
姜雪宁只觉便宜姐姐深不可测,早前想与姐姐争宠的心思已经淡化了七八分。又因幕强心理,开始下意识示好。
姜雪蕙施完针,饿的前胸贴后背。见便宜妹妹已经煮好了汤,夸她几句。自已去装来就着炊饼吃。
姜雪宁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自觉去收拾她带回的食物。
她见里面没有肉,不由抱怨道:“姐姐你带了弓弩,怎么没打个山鸡回来吃?我想吃肉。”
姜雪蕙很无奈,说:“山里寒冷,都碰不到半个活物。况且我不会处理这些。
真遇到也不知从何下手。妹妹可会杀鸡去毛?”
姜雪宁闷闷不乐,噘嘴道:“我最讨厌血腥气,自然不会。”
她以为便宜姐姐看低自已。不悦道:“姐姐,别以为我在乡下长大就会村姑做那些活。
婉娘说我是官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保持玉手无瑕。
她教我的可都是识字读书,琴棋书画,绣花管账,直接做大户娘子都不成问题。”
其实很多农活姜雪宁跟着村里小伙伴耳濡目染也能做一二,但她怕便宜姐姐看低自已,便拼命抬高身价。
但处理活物她是真的不敢。
姜雪蕙见便宜妹妹表情不悦,便知她自卑心理发作。
她好言道:“其实厨艺也是一门学问,只是我们女儿家大多胆小,前面很多人不敢动手。
我只学会处理鱼,其他也是一概不通。且我对绣花和算账不太精通。日后可请妹妹多指点一二。”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说话诚恳,心气平了。
她说:“那我可以去抓鱼,你不是说有小溪吗?我拿个竹子削尖,可以试试叉鱼。”
姜雪蕙劝道:“妹妹有这份心极好。只是冬天天寒,鱼都游到水中央了,在溪边抓鱼怕是很难等到鱼游过来。
且溪水寒凉,站去水里也坚持不了太久。”
姜雪宁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还是想吃肉。
她便说:“那我们做几个陷阱吧。溪水放个箩筐,山林里也设几个。抓到野物再做打算。”
说完才想起没有箩筐,姜雪宁的脸上有些失落。
姜雪蕙赞同说:“这法子不错,箩筐我会做一种大孔洞的。可以试试放溪水中间抓大鱼。”
说完她就直接动手削竹条,去做箩筐。
姜雪宁得便宜姐姐肯定,十分受用。也主动道:“我去做几个陷阱。”
姜雪蕙见外头的雪下的不大,想着便宜妹妹呆山洞半天也是憋坏了。
她只提醒她穿好披风带上砍刀,目送她出去活动。
谁知姜雪宁刚离开,谢危便咳咳地醒了。姜雪蕙上前给他端水拍背。
他眼光幽幽望着竹碗,低声说:“劳烦你了。”
姜雪蕙懂了,她递碗到谢危嘴边,他就着喝完。给他装汤再递过去,他身体有些摇晃。
姜雪蕙无奈,只能让他靠着自已的肩膀,一点一点舀给他吃。
竹碗不大,谢危连喝了几碗汤才够。好在山药片那些他倒能自已拿着吃。
姜雪蕙很是后悔没留便宜妹妹在这照顾,谢危靠着她,让她相当紧张。
谢危吃完东西,对姜雪蕙说:“辛苦你了。大恩……”
姜雪蕙紧张地打断他说:“公子言重了。都是宁妹妹照顾的多。您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她怎么还没回来。”
谢危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顺着她的动作缓缓躺下。
临走前,姜雪蕙又不放心谢危一人在此,特意说:“外头寒冷,公子不要出去,免得咳嗽加剧。”
她犹豫一下,仍是咬牙将一包药递给谢危。
她低声说:“这是通窍明目丸。若实在头疼,可服用三颗。一日不超过三次。
此药珍贵,公子若不喜欢,就留着给我。”
这药她调配了很久才成功,都是珍贵的药材。若非怕谢危再犯疯病,她都不想给他。
她怕看到他再扔了药,她会忍不住揍他。
然后见姜雪蕙如同火烧眉毛,慌张地跑了出去。
她是真的怕谢危那双看透一切的利眼和八百个心眼。扛不住只能跑了。
第9章 吹笛唤春归
不一会,谢危坐起来看这药包,上面用梅花小篆写着通窍明目丸。
即便身后无依靠,刻在骨子里的姿态让他仍是坐姿端正,背脊挺直。
他打开药包,里面有几十颗药丸。他小心取出三颗,再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拿枕边的水囊喝水服下。
过会,便感受到一股暖意慢慢地散发到四肢百骸,然后直冲脑门。混沌多日的思绪竟清晰了不少。
不一会,这股暖意消散,它似乎融入了身体里,让人感到很安心。
水囊里水是温热的,谢危摸自已的脸,光洁无尘,可见有人擦洗过。
手脚上的伤都抹上了药,闻着有股清香。头疼脑热的时候他分辨不了人,可是气味可以。
姜雪宁身上带着时下女子流行的香气,同坐马车时都是弥漫这股甜香。
而姜雪蕙没有任何香味,凑近才能嗅到她身上带着点淡淡的花草香。
他躺下休息,怀里有个布包着的滚烫的长石头供他取暖。
姜雪宁将他哭醒的时候,这石头是温的。姜雪蕙一回来,就换成热的了。
昨夜他病情发作,控制不住将心里话说了不少,被两位小姑娘先后听去。
这两姐妹性格大相径庭。妹妹粗枝大叶,似乎好糊弄些。
可姐姐姜雪蕙心细如发,又在京城长大,加上他半夜梦魇又说了些,她听了多少,又猜到多少呢?
姜雪蕙出来时拿了自已做的竹条,先去寻便宜妹妹,见她笨拙地做着陷阱。
等了一会,看到姜雪宁停手,她才上前同她聊了几句。х
见妹妹没有开口要她帮忙的意思,她就只交代让妹妹做完早点回去,照看谢公子,莫让他出山洞就好。
姜雪宁心有余悸,同便宜姐姐抱怨:“万一他又发病怎么办。
还有他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挺吓人。我又想不通哪里有问题。”
姜雪蕙柔声道:“妹妹,那些话不用放心上。这就如同醉酒之人说醉话,到第二天他们自已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说罢,她将之前做的哨子和笛子递给便宜妹妹。
姜雪宁看这哨子,是两个竹子套在一起,拉开就可吹出嘹亮的哨声。她很是喜欢,试着吹了好几回。
姜雪蕙说:“若遇到麻烦,我在附近听见这哨音就会立即赶回来。”
姜雪宁将哨子放入用绳子绑在腰间,她又拿起笛子说:“可是我不会吹笛子。”
姜雪蕙从善如流:“那就送给谢公子吧。他没了琴,心里不安,给他做个念想。”
姜雪宁想起那断琴,好奇道:“蕙姐姐,你还会修琴吗?”
姜雪蕙一本正经说:“我是怕没捡到合适的树枝烧火。想着用那琴做个后备。
你看那些琴弦不就用上了吗?竹床做的可结实啦。”
姜雪宁这才明白过来。这姐姐还是个妙人。想起遇山匪那日谢危处处以琴为先的模样,觉得姐姐这话大为解气。
她促狭地说:“你这打算要让谢公子知道,会不会气死他去。”
姜雪蕙见便宜妹妹笑起来消去些愁绪,微笑道:“谢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他看破不说破罢了。
谢公子出身世家,妹妹若有心,多同他聊聊,或会有些进益。”
姜雪宁嘟着小嘴道:“我倒是想,也要人家愿意才行。
谢公子眼睛都长到额头上了,我们这些小丫头他才不屑搭理。”
姜雪蕙道:“那只是大家不熟悉,他或是顾忌男女有别。
我观谢公子并非冷清冷性之人,现在大家共患难,他生病了,你多陪他聊天解闷,关心他。
等他好了,他自然会投桃报李。”
姜雪宁答应了,又觉得不对,问:“那你怎么不同他多说话?”
姜雪蕙说:“我们因雪天受困,谢公子生病,你是妹妹。而我年纪居长,自然要承担责任照顾你们。
我多花些时间和力气去寻找食物度过雪天。等天气好转,我们就要继续前行。
谢公子身体早些康复,后面行路就会更加容易。所以要烦劳妹妹多费心照顾他了。”
姜雪宁接受便宜姐姐这套说辞,拍胸脯保证自已会稳定好大后方。姜雪蕙功成身退,同妹妹告别去竹林。
然而下午天气愈发寒冷,之前需要找食物,到处走动还好。现在要停下来,待久了竟感到寒风刺骨。
姜雪蕙找了山壁下的挡风处待着,才编好一个箩筐,就受不了。
她估计又快要下雪了。便快步走到小溪边将夹着木薯碎块的箩筐投进溪流,绳子绑在旁边的树木。
她再顺手采些野菜和山药回去。想到便宜妹妹,又摘了些药草回去。
到了山洞口,听见里面便宜妹妹的笑声,有些好奇。掀开竹叶帘走进去。
洞内又是另一番光景,暖意融融,谢危侧躺着同便宜妹妹有说有笑,让姜雪蕙有些不忍打破这两人友好的氛围。
谢危听见她的脚步声,就转过来对她微笑,他的笑容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在其中,竟有种冰雪消融的意味。
姜雪蕙一怔,回以微笑,道:“公子感觉好些了吗?”
谢危点点头,说:“好些了,多谢蕙姑娘的照拂。”
在旁做菜的姜雪宁见便宜姐姐回来,很是欢喜。
她说:“姐,谢公子教我换成竹笋炒野葱,山药芥菜汤,总算没那么单调了。”
姜雪蕙无语了,吃的还是那几样,这有什么不同吗?明明早上还为这事闹小情绪,谢危说两句就搞定了?
她不会去扫兴,微笑说:“真不错,想来会很好吃吧。”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它们一一归纳收好。
便宜妹妹又说:“谢公子说他不会吹笛,姐你会不会?会就吹几首给我们听听好不好”
姜雪蕙无所谓,接过笛子就坐在竹床上吹了一首小曲,她特意选了首轻快活泼的,让听的人能感到心情愉悦。
一曲毕,便宜妹妹夸到:“真好听。不比谢公子弹的琴曲差。”
之前同坐马车,她们都听过谢危弹琴,古琴音调沉闷,曲调悲怆低沉,实在不招小姑娘喜欢。
姜雪宁若非方才同谢危相谈甚欢,怕是会直言便宜姐姐的曲子更好。
姜雪蕙觉得便宜妹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谢危不记得谁砸了他的琴似的。
她忙纠正道:“妹妹切莫说笑,这不过是消遣的小曲,难登大雅之堂。比不得公子琴艺高超。”
姜雪宁不悦,却听谢危道:“宁二姑娘没说错,谢某也觉得好听。”
宁二?这别有含意的称呼让姜雪蕙激动一把,总算外头没白受冻。
谢危终于走剧情线,他同便宜妹妹关系进展第一步,就是这独特的称呼。
若手中有花,姜雪蕙都恨不得撒一把到他们两人身上。等这么久,终于看到曙光女神同我招手啦。
第10章 贪向深宫去
便宜妹妹可不知道姜雪蕙的心理活动。她听到谢危支持她,顿觉他更加顺眼了。
她催着姜雪蕙继续吹笛子给她解闷。
姜雪蕙本想帮她一块做饭,见妹妹坚持要听小曲。便又吹了几首喜庆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