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大家不熟了,别像从前那样逗我了。
谢危神情变得专注严肃,他认真道:“姜雪蕙,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也不会同其他人这么说话。”
他一严肃,属于文官之首的威压就出来了。
姜雪蕙有些怕他。但总比他用着让人心慌意乱的表情更能接受。
谁知他下一句却让她魂飞魄散,差点就地升仙。
谢危说话更慢了,他字字停顿:“是的,你年近十九了,而居安将近二十七。
因此谢居安特此前来,想同姑娘说一句放在心底许久的话。”
姜雪蕙心生不妙,双手交握在一起,紧张地微微颤抖。
她心想:“既然放心底就不用再说了。”
强烈的直觉让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被他盯着,她吓得不敢跑。
他说:“谢居安倾慕姜雪蕙。此心可昭日月,斗转星移,至死不变。”
姜雪蕙吓住了,她惶恐地瞪大眼睛。脑子乱哄哄的,如同百响鞭炮在耳边鸣放,让她震骇非常。
他似乎觉得她没听清楚,又提高声量,认真地逐字逐句说个清楚:“谢居安倾慕姜雪蕙。”
姜雪蕙赶紧捂住他的嘴,又赶紧放下。
她被他吓住了,她想如闺阁弱女子般当场昏倒,无奈身壮如牛。
她心里在咆哮: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只要他说,她一定改。
在他迫人的视线下,她忍住各种情绪。脑子转地飞快。到底哪里不对。
他在电视剧里,可是来回拉扯很多集都没表白心意。
哪怕他再吃醋生气,也是等姜雪宁同张遮彻底分手了,他才上前含蓄表白。
到姜雪宁要离开,才激发他将心意直接表达出来。后面也是有层次地递进,几番惊险才成就姻缘。
可是现在关键剧情还没开始,他就先上来对自已打了个直球,将她打懵了。
这四年,她没有同他来往过。发现不对劲,在杭州这两年连信都不回了。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奈何感情经验贫乏,她着实不知哪种法子能应付这场面。
见他还目光炯炯,她结结巴巴道:“我…与大人数年未见,何以让大人生出如此心意。此情…实在愧不敢当。”
好吧,她连话都不会说了。不是她太懦弱,而是谢危的气场太强大了。
这人心狠手辣,杀伐决断。表面春风和睦,内心疯狂阴暗。
哪怕她自认见多识广,都招架不住。她能忍住不跑就不错了。
谢危也看出她的不安,柔声道:“何须朝夕相处。我对你知之甚深,尽数在心里。
来日方长,姑娘请好好看着谢某,便能明白谢某之心。
若非怕唐突佳人,谢某会亲自同令尊令堂求娶。现只等姑娘点头。
请你相信,谢居安定会待姜雪蕙忠诚如一,此生不渝。”
姜雪蕙这会真想晕过去了。什么求娶,进度条会不会太快了。她看电视快进,都没现在这发展快。
她在做梦吧,这噩梦什么时候醒,外头还光亮的很。
姜雪蕙望着谢危,心头一片茫然。
而他专注地望着她,眼睛眨都不眨。
姜雪蕙望见他眼里全是自已,感到有些窒息。
她更想起自已从前对他的评价:谢危的爱密不透风,至死不渝。
她一直等着磕他同妹妹,结果砸到自已头上了。
她心跳的非常快,想起自已给老父亲准备的速效救心丸,觉得心跳再失常下去,她有必要吃上几颗。
好在他总算起身告辞了,丢下一句:后会有期。迫人的气息随着他一同离开。
他还留下了宫中上课要用的琴谱和一张古琴给姜雪蕙。
外头等候的剑书拿上了送谢危的礼物和原来的衣袍跟着离开,走之前他频繁回头望着屋外站着的玫儿。
这姑娘塞了他一肚子的糕点和茶水。有这样温柔可人的丫鬟,想必姜大姑娘也是如此。难怪先生念念不忘了。
姜雪蕙没起来送他,她腿都软了。还不得不在凳子上坐着。
直到她就着茶水将谢危带的桃片糕全部吃完,才有了些力气。
姜雪蕙唤玫儿进来,让她扶自已回房。把这丫头也吓坏了,以为她受了什么酷刑。
等回房,姜雪蕙一个大字型躺在拔步床上,看着床架子上的雕刻的楼宇亭台,松鹤梅枝。
她感觉度过了惊心动魄的逢魔时刻。全身再提不起力气了。
第29章 微风过中庭
次日,姜雪宁入宫接受为期三到五天宫廷礼仪训练和考核。这回姜家压根没有投名参与伴读选择。
但先是姜雪蕙被钦点为助教。再是姜雪宁出现在入选名单中。姜家夫妇和姜雪宁大为不解。
姜雪蕙提点他们:“公主和燕临写的。”
她再同姜雪宁道:“不用隐藏实力,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入宫。”
想起便宜妹妹第一世受的欺负和令妹妹不孕的薛姝。
她又加一句:“既然要斗就先要赢,远超她们,让她连与你相争的念头都没有。”
姜雪宁明白了,神色变得坚毅。
她们的课程囊括了君子六艺中的“礼“”乐”“书”和调香,作画这类风雅的课程。
谢危直接提姜雪蕙做助教并非恭维。
有前世的经历,被孟氏训练多年,加上王文两位大家的教导,姜雪蕙门门精通,去了怕将夫子都压下去了。
而姜雪宁耳濡目染,加上皇后的经验,入宫后表现出色,考核礼仪调香和文考无一出错。
礼仪和调香还得苏尚仪频频夸奖,将她引为楷模,让其他姑娘跟着她学。
文考亦被主考官谢危定为上上等。夸她字工整秀丽,文章大气开阔。
沈琅疼爱沈芷衣,知晓妹妹爱溜去文华殿经筵日讲。
除了翰林院才学过人的夫子,还钦点了谢少师给她们讲两门课。
谢危的课一是“乐“中的琴,也就是有琴课,姜雪蕙就得入宫帮忙。二是从经史子集中挑选来讲。
几日后,姜雪宁带着大家的夸奖归家住几天,然后就要正式入宫伴读。
姜雪宁将要上的课程细细同姜雪蕙一一说道。
她在宫中待九日再回家一日。直到学完先生安排的课程,预计为期半年。
最终选出来的伴读同第一世一样。
诚国公之女薛姝,吏部尚书之女姚惜,清远伯之女尤月,定远侯之女周宝樱,钦天监监正之女方妙。
姜雪蕙则有琴课就入宫,教完可回家。
她早已重拾琴艺,拿出自已惯用的琴,对着那日谢危送来的琴谱日日做高强度练习。
她练的手指都秃了,觉得满意才逐步减少训练时间。
谢危送的琴被她搁置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弹琴她倒不怕,只是想着要与他同处一室,时不时要看到他那迫人的眼神。她就很苦恼。
有那么一刻,姜雪蕙甚至想乘船跑回杭州,再不管什么剧情,也不想管姜雪宁和张遮了。
想起杭州,她就明白了一些事。
两年前谢危在码头上那样望着她,是来送她的吧。她怎么那么迟钝,被剧情困住了。
他老来家里下棋,给自已写信,都是套路。她那傻白甜父亲怎么就信了,连带她也跟着被带偏了。
父亲久不同他下棋就难受,连自已不回信,也会拿他的信来看。
因为他的字体俊逸,文采斐然,能欣赏如此好的文章,她根本没法招架。
可见他对人心的算计颇深。她两父女傻乎乎地先后陷进去了。
再想到姜雪宁,便宜妹妹那么能折腾,两世都惹出不少事情,全靠谢危在后面默默帮她周全。
不客气地说,没有谢危,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两世喜欢横冲直撞的姜雪宁都活不过两集。
现在剧情线都乱了。这便宜妹妹怎么办?
姜雪蕙躺床上,拿起薄被往脸上一捂,扛不住啊,真的扛不住。
她哪能再考虑其他人死活,自已忍住不倒已经是很顽强的了。
谢危看着是柔弱书生,实则他弓马娴熟,近身搏杀术都不错。
她那半吊子的功夫来个出其不意,对付小毛贼还行。
她在谢危这种文武全才的世家子手下,根本走不过两招。
啊,不,她怎么已经想着和他拼命了呢。不管了,日后金针毒药随身带。
打不过,跑不了。不如早点嫁人?谢危挺有节操,人妻他应该不会碰。
可是一时半会,哪找个合适能扛住谢危的人。
等等,有个武力值比谢危强的,小太阳燕临!
对啊,这人她不讨厌。小时候她暗地里保护他多了,感觉也很好骗的样子。
反正他日后也是孤寡一生驻守边疆。不如同她凑合一下。哪怕帮忙假装应付一下也行啊
姜雪蕙赶在太阳下山前,一时冲动跑来燕府,望着傻狍子似的燕临,顿时失语。
话说她是来干嘛的,就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连仇人上门偷家都不知道。
燕临还将她当成讨好对象,拿了一堆小吃堆在她面前。
他热络地招呼说:“不知雪蕙妹妹会来,来来,这都是我今天买的小吃。
宁宁爱吃松子,鸡头米。还有瓜子花生核桃红枣。你爱吃哪个?皮我都给你剥好。”
姜雪蕙就呵呵两声,就这脑子在谢危手下走不过一招。没准还要背刺她。她找他帮忙怕是脑子进水了。
方才婢女领着她进来。燕家宅院空阔,她从小就认识燕临,来玩过很多次。
她同婢女在抄手游廊走着,一眼就望见远处在书房侧面徘徊的薛烨。
书房门口有重兵把守,薛烨估计还在找机会探路。
她算算时间正是薛家要栽赃燕家的时候了。两世他们都是派周寅之进去翻信,寻找对燕家不利的证据。
虽不知怎么变成薛烨来书房,姜雪蕙常年练习弓箭,眼力十分了得。
她远眺一下,远远有个锦衣卫衣饰的人正同燕临握拳告辞,应该是周寅之。
经历了谢危的事,姜雪蕙对剧情的改变已经不意外了。
只是她忍不住快步上前,几个回绕到了薛烨背后,她大喝道:“你在书房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薛烨回头本来要骂人,可是他看到姜雪蕙狂喜。哪怕她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已,他也喜笑颜开。
女神回来了,女神更好看了。来燕家的目的立即被他抛在脑后。
薛烨柔情蜜意道:“燕家妹妹,你回来了。”
姜雪蕙皱眉:“谁是你妹妹,你刚才在做什么?可是要与燕家为难?”
薛烨结结巴巴,姜雪蕙又道:“燕临把你当成朋友,才让你来家中做客,你却要行此下作的事。
你可真对得起你的良心。”
薛烨对着她这张魂牵梦萦思念许久的脸。一时说不出谎话,又唯恐她会生他的气。
于是结结巴巴的,什么都与她说:“可是父命难违…我…我也不想。”
姜雪蕙见他纠结的神情,想起两年前听燕临说过的一些事情。
她推断这辈子薛烨与燕临的关系,并不像从前那样敌对。
她眼睛一转,想说些话激他。可在薛烨的角度,他看到的是女神长开了,愈发美丽。
她眼波流传,他的心跳愈发快了。只巴望她能对自已多说些话,哪怕是骂他。
姜雪蕙也没让他失望:“听闻公子在宫中与燕临关系不错,今日你如此对待燕临,他日公子要如何面对你的同窗?
世人皆知燕世子视你为友,你却做出如此行径,岂不是让人认为你是一只白眼狼。
昔日那些欺凌你的同窗,日后定会觉得欺凌你是正义之举,你当真甘心如此吗?
何况公子看着年纪不小了,难道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明知父亲做错,还跟着父亲一错再错。
试问你当日在宫中孤立无援时,是您父亲还是其他亲人对你伸出过援手吗?
还是靠着你的同窗将你拯救于水火之中。
今日你能背叛朋友,他日到了战场,怕无同袍敢信你救你。”
薛烨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他本就不太赞成父亲此举,奈何父亲对燕家恨之入骨,非要如此行事。
此事若传开了,他如何面对同窗。他们更会说他是小人。父亲和姨母真的从不考虑他的处境。
姜雪蕙见他神情挣扎,她也没指望能说动薛烨。
只是过个嘴瘾和留个话柄,让他日后再纠缠,便可唾弃他的不义之举。
薛烨觉得身为儿子不能对父亲不孝,可听姜雪蕙这一番话,又觉得自已不该太顺从父亲。
姜雪蕙也不是口舌灵敏之辈,她说的差不多就转身要走,薛烨犹豫的喊:“燕家妹妹。”
姜雪蕙心想日后进宫怕要同薛烨碰面,昔日她隐藏身份,怕到时他会迁怒燕临,索性这回说开。
姜雪蕙转头道:“我不姓燕,从前听燕临说你在找我。闺阁女儿家并不想清名受损,故而求他对你隐瞒。
如今看来,只怪我当初瞎了眼睛,将你从水中救出。堂堂男儿竟连一点主见和是非观都没有,实在令人看不上。”
说罢姜雪蕙翩然离去,她对燕家十分熟悉,不等薛烨去追她。几个转弯便绕到了正堂求见燕牧。
姜雪蕙同燕牧添油加醋告了薛家一状,燕牧立即叮嘱管家找人去看住薛烨,防止他使坏。
姜雪蕙达成目的,这才行礼告辞去找燕临。
燕临还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乐呵呵地欢迎姜雪蕙。
他本以为姜雪蕙和妹妹一块来,可是见到只有她一人,很是失望。
第30章 树深时见鹿
燕临在花厅等着姜雪蕙,让人摆一桌子好酒好菜侍候。摆出一堆小吃给她。
姜雪蕙下午吃了东西,倒也不太饿,于是她就吃了些桌上的点心和小吃。
只是看着燕临毫无戒备心的模样,她还是有些生气。
她与燕临不算相熟,但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而燕世伯一向与姜家交好,她不愿看着他们出事。
姜雪蕙放下筷子,仔细与燕临说了方才的事情。燕临听着神色倒也多了几分凝重。
姜雪蕙见他明白自已的意思了,也不再多说,燕临问他今日为何只身前来。
姜雪蕙淡然道:“原本想请你帮忙,可如今你家自顾不暇,便也不用了。”
燕临连忙表示他愿意赴汤蹈火,可姜雪蕙不再信他。
燕临见姜雪蕙不肯说,便与她提起另一个话题,他听闻姜世伯动了念头,要将她许配给崔来仪。
姜雪蕙吓了一跳,她问燕临此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