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姜雪蕙回到京城第二天,就定了酒楼厢房,邀周寅之一趟。他不敢怠慢,立即前去。
玫儿将一间城东二进宅子的房契和五千两恭敬地摆在周寅之面前。
姜雪蕙道:“千户大人,先前在天牢得大人关照,此番相邀,只为表达谢意。
另外,我在京城大酒楼订了整一层宴席。
大人可随时持着牌子同酒楼掌柜提前约好时间,帮忙宴请那日相助的大人们。”
姜雪蕙话说完,起身就要带玫儿离开。
周寅之忙起身推拒道:“薛大人已酬谢过在下,姜女史不必如此多礼。
说来我亦是姜府旧人,若女史信的过在下,愿为女史效犬马之劳。”
周寅之同姜雪宁合作过,但在他心里,他更在意姜雪蕙。
这位闺阁千金一派高门贵女的风范,但周寅之很清楚她的能耐,也早就察觉兴武卫有她的人。
他一直想找机会攀附姜雪蕙,自然不愿收她的谢礼。
姜雪蕙一语双关道:“在勇毅侯府冠礼上,我看千户大人同薛小姐相谈甚欢。您太有能耐了,我用不起。”
周寅之脸色微变,额头冒汗,连称不敢。又说了不少好话,表示会惦念旧情,不会做出有损姜府之事。
姜雪蕙不接他话茬,只道:“既然提到旧情,我就随口提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说罢,她带着玫儿离开,任周寅之如何挽留,都没回头。
她一来还人情,二来就为了说这句话,至于有没有用,就看个人造化了。
周寅之带着屋契和银票回家,同小妾幺娘说起这事。又长吁短叹一番。
幺娘见机道:“大人,姜大姑娘是在提点您呢。您同妾说过,薛公子是大姑娘的学生,谢少师同姜家关系匪浅。
他们两人不似国公爷年事已高,定是前程大好。您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寅之如梦初醒,对啊,他还年轻,攀附诚国公只得一时富贵,且那人刻薄寡恩,连亲子都说弃就弃。
现在兴武卫都想办法抱薛烨大腿,他上回帮了薛烨和姜雪蕙,为啥放着现成的机会不攀附,要去烧诚国公的冷灶。
他重重地亲了一口幺娘,道:“我明白了。”
姜府中,本该热闹非凡的年夜饭静的落针可闻。
姜伯游的两位侄子因妻儿都不在京城,除夕当天大早就提了年礼过来,与叔父一家吃年夜饭。
没想到在晚膳时,看见圣上的宠臣谢少师坐在大堂妹身边吃饭,他给叔父叔母倒酒,给大堂妹和堂弟夹菜。亲近的好像一家人那样。
谢危现在只要不当值,每顿饭他都来姜府吃,姜雪蕙在家,他就坐她旁边。
姜雪蕙不在,他也坐那个位置,不过会同姜伯游下棋下到等姜雪蕙回府才肯走。
姜家人都麻木了,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年夜饭谢危都要来。
这么下去,姜府真成了谢危家的饭堂了。
第17章 相看无限情
自从谢危带着姜家姐妹从通州回来,他对姜雪蕙更加亲昵,常想拉她的小手,蹭到她旁边挨着。
姜伯游看在眼里,但谢危救了他两个女儿和张遮回来,他不好发作。
现在姜伯游两个侄儿刚来,都能看出他俩的不对。
虽说谢危对他们很客气,但他们俩官职低微,畏惧谢少师的权势,便努力端着礼仪,吃饭吃的战战兢兢。
他们没从姜伯游那得到任何讯息,又见大堂妹对谢危冷若冰霜。
他们怕对方是一厢情愿,便不敢同谢危有任何交流,吃完饭就赶紧告辞。
姜伯游气个半死,本来说好两位侄子来同他们一块守岁,客房都给他们备好了。
他们俩一早就过来姜府帮忙。现在好了,人家干了活,却吃了这么一顿憋屈的年夜饭,还不敢留下守岁。
他拿谢危没办法,谢危提上门的年礼很贵重,有孤品棋谱,有珠宝首饰,都能让他在姜家吃一辈子的饭了。
而且圣上释放了信号,等皇子诞生,谢危便是太师。
姜伯游现在不能赶走谢危,更不敢对谢危大声。
好在饭后,张家人上门了,姜家又热闹起来。
因要一块守岁,姜家给张家人都安排了房间,自然不敢漏下谢危的份。
这让谢危首次在姜家住下,同姜家人过了个热闹的新年。
有张家父子在,姜伯游不好端着脸,顺着坡下来,大家一块有说有笑。
今年没了燕家父子在隔壁的热闹。本是个寂寥的新年。
却因来了姜家,让谢危心头暖烘烘的,难得感受到过年的快乐。
姜雪蕙倒是很淡定,她尽量不与她单独相处。大过年他要挨着她,便由得他折腾。
因为要过年了,她们都不用去宫中上课。谢危才想办法过来看她。
夜晚,姜伯游同张父在书房下棋,孟氏同蒋氏在旁商量彩礼的事宜。
谢危同张遮去院子帮忙放烟花爆竹,陪姜家姐妹和姜钰玩耍。偶尔进院子旁的暖阁,围炉煮茶吃点心畅谈。
快到子时,姜钰跑去院子放烟花,张遮同姜雪宁跟着他到院子,在旁絮絮低语。
谢危见姜雪蕙没动静,也就不动。等他们都在外看烟花,他悄悄在昏昏欲睡的姜雪蕙脸上印上一个吻。
见她没反应,又连亲了几下。最后忍不住,抱住她,在唇上亲吻吸吮。
姜雪蕙熬不了夜,发挥了学生时代的本事,坐着睡着了。
等到护国寺敲响迎新年的钟声,周围响起了爆竹的声音,被吵醒的她才发现被谢危抱住亲吻。
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狠狠瞪了谢危一眼,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用手在他腰间拧了几下。
上回在山中她露了那么大破绽,现在真是甩都甩不掉了。
原本以为就是蹭个饭的事,现在见谢危一副男友自居的模样,姜雪蕙才深觉自已的天真。
她给了反应,哪怕只有一点,谢危都能顺势将它坐实。她耗着他,何尝不是给机会他继续接近她。
她内心懊恼,小屁孩嚷嚷着进来要谢危去放爆竹,她只能跟着他们出去。
张遮同谢危分别点起爆竹烟花,姜雪蕙望着夜空四处绽放的烟花发愁。
在山里明明被烟花的声音惊动了,还是继续吻下去。这事在谢危面前没的洗,越洗越洗不白。
怪夜空太美丽,怪星光太温柔,还是怪自已意志力太薄弱,禁不住美色诱惑。
姜雪蕙想了很多理由都无法说服自已,只能恨自已那晚冲昏了头脑。沾染了谢危这麻烦不断的人。
等一轮的爆竹放完,姜雪蕙撅着嘴说困先回房睡觉了。
谢危还要送她,还是姜雪宁飞快过来,说她也要睡了,这才从谢危手中拖走了姜雪蕙。
两姐妹一同睡,姜雪蕙再同妹妹问计。
妖后摇头道:“施主,这妖孽道行高深,贫僧也没招了。干脆躺平吧。”
躺平,那就成砧板上的鱼,任其宰割了。
姜雪蕙同姜雪宁相互唏嘘了一番,只能带着愁绪入睡。
梦里,血色已经散尽了。谢危仍在那座尸山下,姜雪蕙在他身边,望见云端上的薛家已坍塌了一半。
她不禁问:“你高兴吗?还是想屠尽薛家吗?”
这时,周遭被烟花点亮,在烟花绽放声中,谢危没有回答,他只是温柔地抱住她。
姜雪蕙也没再问,她望着梦里的烟花,依稀就是山里见过的那种。
在宁安宫里,薛太后在发愁。如今薛家接二连三出师不利,唯今之计,只有从沈d亲事上下功夫。
之前她让沈d娶薛姝做正妃。沈d直指薛姝德不配位,说若今日太后敢逼他,他明日就让言官弹劾此事。
薛太后没想到性格软弱的小儿子能强硬至此。
她不敢太过,便让内务府传出选妃的事宜,让他们承上参选的人家的名单。
她同薛姝不同,对沈d娶方妙抱赞同态度。她只嫌方家门第不显,想着给个侧妃位置就好。
薛太后再放眼看其他人家,都不太满意。
她想给沈d找个得力的亲家,又不能压过薛姝,就不好从有实权的勋贵里头选。
六部尚书中,只有吏部尚书姚庆余和户部尚书姜伯游的女儿同沈d年龄相当。
姚惜定了亲,姜伯游两个女儿都没有递名单参选。比起姜雪宁太过冶艳,她更喜欢清丽端庄的姜雪蕙。
薛太后思忖再三,探了一回沈d的口风,见他沉默不语,神色却柔和下来,道:“只要不是薛姝就行了。”
薛太后便知有门,她找来沈芷衣商量,想让女儿去游说姜雪蕙参选。
沈芷衣直接泼薛太后冷水:“姜女史算宫学学子的半师。何况她家听闻有看好的人家。母后,可不能乱来啊。”
薛太后不死心:“没有下定就不做数。皇族本就不受制约,再说她也没教过你皇兄,算不得师徒。
你帮母后同女史说,毕竟你皇兄才貌出众,与她是天作之合。”
沈芷衣不理她,也不再透露半分,找机会就跑了。
现在风口浪尖上,沈琅防着薛太后加害皇子,不准她见秦贵妃。安排了周密的布置,防太后堪比防贼。
即便这胎不是皇子,薛太后也怕沈琅会舍弃沈d而改选宗室子弟继承皇位。
有政治斗争经历都知道,沈d压不住朝臣和薛家,所以薛太后才那么焦虑。
换成宗室子弟当皇帝,日后就没她呼风唤雨的风光了。
她急需为小儿子找个好亲家,为日后谋位做打算。既然薛姝做不得正妃,就要找个有力的亲家。
薛太后逼不了沈芷衣,就派人去打听,得知姜家可能同翰林院修撰崔来仪联姻。
但崔来仪与姜雪蕙没什么交集,薛太后不将崔家放在眼里,便想截胡。
可是姜家明显对沈d没兴趣,明的不行,那只能来暗的。
第18章 莫怨春归早
姜伯游嘴角抽搐,望着面前的庚帖。再看谢危,他笑的温柔和煦。
姜伯游心里嘀咕:“从前怎么没觉得谢居安的笑那般刺眼,像头狐狸。”
姜伯游很心烦,自打除夕招呼谢危住下了,次日他就让护卫送日常用品过来,整一个新年假期都待姜家不走了。
好在姜伯游家今年没招呼太多客人,不然都不知如何解释谢危住他家的事情了。
更可气的是,他缠着蕙丫头就算了,连他护卫剑书都盯上蕙丫头的贴身丫鬟玫儿。
两主仆一个模样,天天围着她们转。
蕙丫头和玫儿去店铺派红包,巡视查账,谢危和剑书都要跟着,还去店里拿了不少好衣袍来穿。
虽说都给足了银钱,可定制版最好的几套全被谢危拿下了,气的蕙丫头差点当众追打他。
这些倒也算了,连张家请了官媒上门,带来庚帖和彩礼,他都要蹭上来,将自已的庚帖和一个盒子一块送上来。
等同张家谈妥,交出了姜雪宁的庚帖。姜伯游才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厚厚一叠地契和屋契。
吓的他赶紧盖上,但庚帖和盒子都死活退不了。
姜伯游看着一脸羞涩的谢危,咬牙切齿道:“居安,两家都没有商定,你为何要强人所难。”
谢危说:“姜大人,因现在朝堂局势紧张,不宜大肆宣扬,我才按照你们的习惯先送庚帖和一点心意过来。”
姜伯游气死了,什么叫他们的习惯。可想想这些天孟氏和姜钰的表现,他俩都将谢危当自家人了。
谢危买了他家附近的四进宅子,说成亲后会搬过来住。
他将屋契给了孟氏,说由姜夫人来安排定是最好的。要定什么家具摆设将单子寄到谢府就好。
这话一说,孟氏立即转变了态度,对谢危和蔼许多,桌上还会夹菜给他。
姜钰早就被谢危管的服服帖帖,谢危说东他都不敢往西。
整日私下大姐夫大姐夫地喊着。蕙丫头抽断了两根藤条都没让他改口。
姜伯游只能沉住气问:“蕙姐儿她同意吗?”
谢危有点难为情,还是将脖子挂的弥勒佛取下给姜伯游看。
姜伯游看到背后的小字,顿时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尊佛是蕙姐儿十三岁那年,孟氏特意请了护国寺高僧开光,上面还刻有了女儿的小字。
姜伯游神色不定,莫非他们在通州同行又出了什么事儿?
谢危肯定了姜伯游的猜测,害羞道:“我们在通州互换了定情信物,也有些接触。贵府的宁二姑娘是知情的。”
姜伯游听到接触二字很不淡定,这话信息量很大。
蕙丫头心思深,定然不愿意说。所以谢居安点名了姜雪宁,就是让他可以问二女儿。
姜伯游被谢危的话拿住了,最终还是收下了谢危的庚帖和盒子。
他转头就追问姜雪宁:“你姐姐同谢少师在通州做了什么?人家的庚帖都送上来了。”
姜雪宁眼神闪烁,说没什么。妖后在后宫磨练的心机哪比的上宦海浮沉的姜伯游,他肯定当中有猫腻。
姜伯游立即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一幕,问姜雪宁:“那天是你们姐妹的生辰,可准备了酒。”
姜雪宁点点头,姜伯游心念一动:“你同张遮在通州可有过分的举动。”
姜雪宁眼睛一闪,立马说没有。姜伯游才不信她,若没有,张遮怎么到了京城就赶紧联系官媒下定。
只要不过分,姜伯游也不会揭穿宁丫头的谎言。他让宁丫头回去,还叮嘱她不要同姜雪蕙说。
姜伯游头疼了,他知道蕙丫头喝不得烈酒。
从宁姐儿的反应来看,他大概推断出蕙丫头定然同谢少师发生了些事,但她又想装无事发生。
所以谢居安天天跑到姜府,现在又赖着不走,分明就是怕蕙丫头不认账,故意来逼婚了。
姜伯游挺烦的,蕙丫头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每回喝醉都碰上谢居安。他没办法,只能同孟氏说此事。
孟氏拿出姜雪蕙的庚帖给姜伯游,叹道:“从前你惯着孩子就算了。如今都到这地步了,不能再由着她胡闹了。
太后放出风声要为临淄王选妃,虽说我们家不参选,可听闻送的人选都入不得太后的眼。
你如今掌户部实权,我怕她会打我们家主意。所以赶紧先替宁姐儿定了张家,这样蕙姐儿那也不好拖着了。
临淄王本就对蕙姐儿有意,但太后和薛姝都不好相与,总不能送孩子入火坑。
原本我还想在崔来仪和谢少师之间再看看,但据传薛太后为人霸道,崔家怕是扛不住。
既然蕙姐儿与谢少师有缘分,等元宵节后,你看着时机合适,就送蕙姐儿的庚帖给谢少师吧。”
姜伯游没想到夫人时常参加贵妇的宴会,还真能打探出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