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散步咏凉天
宾客们都陆续离去。薛烨带着他的人回到驿站。
姜雪蕙同谢危被安置在将军府的后院。
今日的月光特别光亮,它大方地洒落了一层银霜笼罩着将军府。
姜雪蕙独自立在庭院中,月光下,她显得清冷孤单。
谢危应酬完,就急急赶到她身边。他不喜欢看着她无依无靠的模样。
他见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便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同望着天边的月亮。
谢危亲眼见证舅父和燕临恢复身份,操持燕临的亲事时,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
姜雪蕙一看便知,他心情定是极好。他过来牵她的手,她也回握着他的手。
谢危笑道:“下一次就是我们的婚宴了。娘子今日看了他们的婚宴,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姜雪蕙道:“一切从简就好。若是你想要添加什么,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谢危道:“我也一样,只要能娶到你,什么仪式都不重要。”
谢危含笑看着姜雪蕙,眼中有止不住的期待。
他又道:“后院没有其他人。今晚我能同你一起睡吗?”
姜雪蕙道:“近日太多事情,我感到很累。”
谢危忙道:“我保证不闹腾你。就同你躺一块就好了。”
姜雪蕙禁不住他的哀求,还是答应下来。
她心里却在叹气,她觉得自已的心境如同大海,表面一片平静,底下暗潮汹涌。
她每日都需要苦苦忍耐,那深沉的爱意,离别的焦虑,反复翻涌的情绪。
她出发前,将姜府的亲人和张遮一家都深深看了一遍,试图将他们印在脑海中。
只是,最后送别她的人是谢危。她明明万般不舍,还得强打精神陪着他畅想将来。
这种割裂感让她十分痛苦,哪怕她素来习惯忍耐,也免不了滋生些阴暗的情绪。
谢危听见她应允了,拉起她的手就是一吻。姜雪蕙温柔地对他微笑。
他察觉她的手指甲长了许多,奇道:“你从前不会留这么长的指甲。待会要我给你修一下吗?”
姜雪蕙道:“不用。我是先适应一下长指甲。留长染指甲会好看许多。
到时婚宴却扇时,宾客会留意我的手,戴上戒指手镯更美。还能拉动一波销量。”
谢危笑道:“这么一来,婚宴置办的费用都被你赚回来了。我家娘子最是聪明。”
姜雪蕙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最聪明的人是你才对。”
谢危见天空星星闪烁,他高兴地指给她看:“看,那是商宿,旁边那几颗我都认得。
我离京前找方监正借了些书,等日后我都看熟了,我可以为你解说了。”
姜雪蕙望着天空叹道:“没想到边关的星星比山里看的更清晰。繁星璀璨,如同珍珠般,又像美人的泪滴…”
她说着就停住口。谢危道:“怎么不说了?”
姜雪蕙强笑道:“大喜日子,说泪滴不好。嗯,还是像珍珠好听些。”
她心道:若有一天我能记起你,那这漫天的星星,就是我思念你的眼泪,流过春夏秋冬。
姜雪蕙深吸一口气,陪谢危再看了一阵子星空,就回屋歇息了。
他说到做到,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歇息。他半夜会起来探查她的情况,见她没有半夜啼哭,才放心躺下来。
等他沉沉睡去,姜雪蕙也坐起身,看他是否还会梦魇。
这些天与他同床共枕,她大多时间都会半夜起来,给他把脉,观察他的情况。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极少梦魇。便是有,她在他耳边哼唱几句,拍拍他,也很快平复了。
姜雪蕙心想:要让他彻底好转,就要除去害他的人。薛远她等不了,但有一个人她可以对付。
她望着自已纤长的手指,希望在走之前,她能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
次日,沈芷衣一脸娇羞的依偎在燕临身侧,过来给燕牧和谢危敬茶。
大家见这对小夫妻感情甚笃,互相扶持,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沈芷衣和薛烨问过随行众人的想法,宫女们都愿意留下照顾沈芷衣,护卫也留了一半。
其他人选择同薛烨回京城。薛烨留了三日,就带着原本的人马回京城。
而谢危他们另有安排,便不随他们走。姜雪蕙也顺势留了下来。
临行前,薛烨深深望了姜雪蕙一眼,遥遥抱拳施礼,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姜雪蕙等他转身,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谢危见状,伸手紧紧拉住她的手,他抿嘴望着薛烨远去的身影。最后,他还是放了薛烨一马。
燕临等婚假结束,天天去军营训练。谢危同去与他们商量大计。
沈芷衣在府里无聊,就常去找姜雪蕙聊天,同她讨教生意经。她也请姜雪蕙一同策划当地的商贸发展。
一日,她见姜雪蕙用矬子将指甲磨的尖锐,好奇道:“蕙蕙,你为何不磨圆呢?这么尖很扎手呢。”
姜雪蕙笑道:“不会啊,不用很快就钝了。”
沈芷衣促狭道:“该不是用来对付谢先生的吧。他不听话,你就挠他一爪子。”
姜雪蕙被沈芷衣的话逗笑了,道:“这想法不错。下回可以试试。不过我可不是因着他。
我最近有个烦恼,有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怎么都不肯出来。我在想个法子对付它呢。”
沈芷衣道:“找人来下药就好。”
姜雪蕙摇头道:“这只老鼠甚是狡猾,寻常诱饵是不吃。可叹它心性歹毒,专喜欢挑弱小下手。
还深谙威胁恐吓那套,实在令人生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生我力有不逮,尚且奈何它不得。
我唯有想些偏门招数,看能否对付他。”
沈芷衣心知有异,见姜雪蕙不肯多说,就继续同她探讨生意的事情。
有几日谢危很晚才回来,姜雪蕙不慌不忙,带着刀琴出外逛街。
她每日起身就用矬子磨指甲,那几日晚上出门前又磨一回。
有一日,她白日经过打铁的铺子,看着里头翻滚的烙铁。
她想起原剧中的谢危同姜雪宁讲的熔铁论,她心念一动,那只老鼠应该就在附近了。
姜雪蕙回府立即去驿站寄出一封信。到了晚上她穿上轻便的男装出门。
她先叮嘱刀琴跟在暗处。她没有打手势,都不要出来。
姜雪蕙走到打铁铺子,继续看那烧的通红的烙铁。
她念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说完这话,她慢慢走进黑暗。
夜空一如既往的闪烁着星星,她想起现世,她心灰意冷,带着缠满绷带的双手回到爷爷家。
她爷爷沉着脸,难得耐心对她说了几句:“既然你被他们抛弃了。没有爱,你就恨吧。
人生在世,总要有信念才能走的远。心中有恨有时是个好事情,它能支撑你面对困难,变得更坚强。
当你有了足够的力量对抗这些人,当你变得优秀出众,哪怕他们不后悔抛弃你,也定然会惧怕你的报复。”
姜雪蕙慢慢独行在黑暗的街道,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想:“是啊,仇恨是个好东西,它让我不用内耗,不用伤春悲秋,专心对付敌人就好。”
爷爷,你教了我一身本事,到头来,我还要用它来守护我所爱之人。
第10章 渐渐人声绝
姜雪蕙走了好一阵,到无人的街道时,一个身穿棉麻长衫,高大壮实的人走到她面前。
此人浓眉大眼,目光如电,他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姑娘,某观你的面相,似乎红鸾心动,面犯桃花。”
姜雪蕙停下脚步,饶有兴味道:“哦?先生还会算卦?”
那人哈哈大笑,道:“自然。我观姑娘钟情的人,容貌不在你之下,都是顶好的相貌。
才会勾的你一位官家贵女,皇家女官,愿意千里迢迢陪他远赴边关。
只可惜姑娘你痴心一片,竟要错付在他这位反贼身上。让某给你算上一卦如何?”
姜雪蕙冷冷道:“先生好没道理,你我素不相识,无故污人清白。你既然会算卦,那请露一手。”
那人掏出怀中的龟甲,摇了摇,跌落三枚铜钱,道:“你看,这卦象大凶啊。”
姜雪蕙佯装生气道:“没起卦,不问缘由。我看你就不是算命先生,而是招摇撞骗。”
她经过那人,见有两位黑衣人过来。迅速转身在那人的脖子后面挠了一爪子。
在他举手欲挡时,又在他的左手背上挠了几道。
姜雪蕙边挠,边怒道:“莫非你是拐子?”
她打了手势,刀琴的弓弩就发动了,对方反应极快,除了一人肩膀中箭,其他人都挥落了箭矢。
姜雪蕙趁机躲开一边,等刀琴挡在她面前,挥剑过去与他们对抗。
然而,那三人武艺高强,刀琴也不是对手。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雪蕙被他们抓走。
姜雪蕙被他们用手帕捂嘴,昏迷了过去。昏迷前她看着那人脖子后的抓痕,露出微笑。
此人就是潜伏在暗处的平南王。他的武功高强,姜雪蕙深知自已那点微末的功夫不是对手,就不会显露武功。
她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指甲浸染了她做的毒药。如今被她一次得手,她也不恋战。
平南王不会防备她这种闺阁弱质女流,被她挠破皮也权当被蚊子盯了。
只要过了今日,他中了她的毒,就会变得虚弱。若他喝上酒,就会加速毒性蔓延。
她预计刀琴未必能抵挡他们。她就不抵抗,等平南王带她去他的地盘归一山庄,她又有操作的空间。
因为父亲的师弟还在里头,等她一到,对方就会接应她。
等她比他们预计的更快醒来,这时已是第二天五更时分,她从软榻上起身,一扇屏风挡在软榻前。
姜雪蕙绕过屏风,一位文土端坐着在外间等她。外头天还漆黑一片,文土面前的长桌放着一盏油灯。
姜雪蕙先行礼,低声喊一句:“李叔叔。”
那文土很是欢喜。他就是姜伯游的倒霉师弟,被平南王抓住,已经困在金陵几年。
好在他机敏善变,哄的平南王高兴,暗地潜伏下来,做朝廷内应。
姜雪蕙在驿站给他发了一首文章,他立即就从字里行间找到她的暗号。
姜雪蕙不多说,递给李叔叔几包药,请他务必在今日下到水井和水缸里。
李叔叔已经提了两壶水放在她待的房间。只要她不服用外头的水,就不会中招。
姜雪蕙等他离开,先掏出指甲刀,将自已的长指甲修剪掉。
她服了解药,然后躺回软榻上闭目养神。
平南王等到天亮,特意来姜雪蕙待的房间,边喝酒边等她起身。
他准备对姜雪蕙威言恐吓一番,让她害怕。好达到威胁谢危的目的。
谁知他等了半天,都不见姜雪蕙起身。他找婢女去看,婢女慌乱回报说姜雪蕙发起了热。
平南王迅速唤来府医过来,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姜雪蕙的体温不断升高,热度惊人。
府医告知平南王:“这姑娘的热度太高了,已经让婢女煎药给她服下。若体温一直不下来,怕就要没命了。”
平南王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闺阁女子这般不经吓。
他们不知道,里头的姜雪蕙装作不舒服,侧身就将刚才喝的药吐到手帕里。
平南王本来要用姜雪蕙来要挟谢危。但若这女子没命,怕是谢危就要恨上他了。
他犹豫再三,没派人传讯给谢危,才吃完午膳,外头卫兵来报,谢危亲自过来了。
平南王很是烦躁,他一同抓住了在花街柳巷闲逛的薛定非。
本打算对薛定非施展刑罚,加上姜雪蕙,就不怕要挟不到谢危。谁知道他的计划被姜雪蕙的高热打乱了。
卫兵来报说谢危是孤身一人前来,他心慌意乱,直接让人带谢危去看姜雪蕙。
平南王放了些狠话,可谢危一见昏迷不醒的姜雪蕙,就飞扑到软榻边,焦急地摸着她的额头和手。
平南王看明白了,旁人说什么,谢危是半点听不进去了。
他只能弱弱地说一句:“本王什么都没对姜姑娘做,她就发烧了。”
这句话谢危听进去了,他抬头看了平南王一眼,明明他的眼神平淡,却让平南王有些心惊。
平南王很了解他这位义子,越是看着风平浪静,就越是满腹鬼主意。
他抓了下头发,想再说些狠话找回面子,谢危已经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平南王站了半天,见谢危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悻然离开。
等人都走了,谢危脱鞋上了软榻,抱起姜雪蕙,急急唤着她的名字。
过一会,姜雪蕙睁开眼睛,她先问:“你听见门外有三长一短的敲门声音吗?”
谢危见她醒来,才放心了点,回道:“没有。”
他握着她的手,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你浑身都在发烫。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
姜雪蕙捂住他的嘴,道:“你仔细听好,如果听见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说明李叔叔成功投了药。
你记得只能喝那两壶的水。过了一炷香时间,你就发信号弹,让燕临他们过来。
平南王那不管说什么,你借着照顾我的名义,拖着别理他。他被我下了毒,酒喝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帮我救下李叔叔,其他的你看着办。我不是发烧,只是沾了点毒导致的。过两天就好了。”
姜雪蕙才说完,突然感到人变得很累,过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播放起来。
她定定神,心里明白了什么。她的眼泪也涌了上来,不管怎样,走之前,她总算帮他清理了一桩隐患。
免得他要对平南王虚与委蛇,佯装攻打各地,导致百姓受苦,他也被沈琅和朝臣猜忌。
她抬起手,温柔地擦去谢危眼中的泪,道:“如果有一天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你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很快,姜雪蕙累的手也抬不起来了,她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第11章 寒灯独可亲
姜雪蕙睁开眼,她看到周围一片白色,隐约听见有仪器在耳边滴滴的声音。
等她完全醒过来,她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房间没有任何仪器。
她的手背插着针管,连着床尾上一个吊瓶。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五人病房。
她的两位同事坐在床边,见她醒来赶紧凑上来,问:“姜雪蕙,你感觉怎样了?
你昏倒的时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老大刚才还打来电话,就问你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