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感受到了动静,微微睁开凤眸。声音带有一丝未睡醒的慵懒:“你们聊完了?”
李珹目光温和,低声道:“嗯,突厥使臣不日就要到访,蒙其托人带话,说要与我二人畅饮一番。”
云韶想起那个乌发蓝眼的突厥小首领,心里还有股气。嘟囔着道:“多年未见,也不知他那夜不能视的毛病好了没有。”
“别平白又抓错了人。”
“去岁朕送了他一颗夜明珠,他制成手串日日携带,想来无碍。”李珹回想起当年云韶被俘突厥,自己孤身去寻她,幸得蒙其所救,二人才平安回到大越,心中对他万分感激。
“你倒是大度,当年若不是他,你也不会中了一箭。”
云韶对蒙其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她被突厥细作误认成长公主半路劫走,中途被送上了蒙其的榻上。她急中生智,趁着蒙其有夜盲的毛病,打晕他逃了出去。
逃亡路上与李珹重逢,一边防着突厥的人,另一边又防着李珏派去送亲的人的暗杀。二人颠沛流离了一段时日,才回到大越。
李珹就是在那时中了一箭。
“好了,都过去了,又不是他亲自射的箭。况且若无他相助,我们又岂会顺利回到大越?”李珹搂着云韶的腰,亲昵地用下巴蹭她的脸颊,像只撒娇的小狸奴。
云韶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扭动着身子,躲开他的接触。
“李珹,你越来越像小白了。”
李珹捏着她素白的手,想到那只黏人的狸奴,有些吃醋。本来是给云韶寻个伴,却被它分走了不少心神。眼下又有了静姝,云韶留给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不像。”
“它没我爱你。”
云韶笑道:“你还真是年纪越大越会讨我开心。还记得刚认识那会,你见着我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李珹想到多年前的自己,不由得摇头失笑。
“阿姝该醒了,嫂嫂昨日来带了不少亲手做的小衣裳给她,我们去瞧瞧吧。”
李珹揉揉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好。”
年轻的帝王夫妻牵着手来到皇太女所居住的城阳宫,乳母见状识趣的退下了。
摇篮里的婴儿睡得正香,不时眨巴着嘴。小巧的鼻子下巴像李珹,眉眼与云韶十分相似,集齐了二人五官的优点。
云韶忍不住用手指碰了下阿姝的小脸,自己的孩子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喜爱。
大雨下了一整夜,雷电交加。“轰”的一声,窗外电闪雷鸣,云韶顿时惊醒坐起,额头鼻尖均有汗珠,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衍庆殿的床榻上。
她又做了那个梦,那个李珹当上皇上的梦。
“做噩梦了?”李珹来不及穿好衣服,披了个外袍闻声而来。
云韶摇头,虽然惊讶,但这并不是个噩梦。
看着眼前还是少年人的李珹,她有些恍惚。梦里他早已及冠,更加成熟稳重,不似眼前这般青涩。
是君王,也是父亲。
“别怕,我就在这守着你,睡吧。”李珹伸手,用自己的体温捂住她冰凉的手掌心。
云韶却没了睡意:“李珹,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有个女儿。”
李珹身形一顿,云韶的声音很小,他却听的十分清楚,一向冷静疏离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她是在暗示自己去提亲吗?连有了女儿都梦到了。
“那她一定长得像你,玉雪可爱。”李珹唇畔的笑意更浓了些。
云韶摇摇头如实道:“不,她长得更像你。”
“尤其下巴跟鼻子,小小的。”
“眼睛更像我一些,又大又黑。”
看着云韶认真形容他们女儿的模样,李珹心中一阵柔软。他趁机想再求娶一次,不料雷声再次想起,云韶不由得缩进了被子里。
由于动作太快,忘了李珹还握着她的手,就这么把李珹也一同拉到了床榻上。
四目相对,李珹保持手肘撑在床上的姿势,与云韶起伏的玲珑身姿拉开了距离,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天还未亮,殿内没有烛火,云韶的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顾盼生辉。
脑海里有什么回忆闪过,他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就像是发生过一般。
二人姿势太过暧昧,云韶呼吸滞了一瞬,红着脸用力推开了他的胸膛,可推了几下都推不动。
云韶心中腹诽:这个人不仅嘴硬连胸膛也是硬邦邦的。
“摸够了吗?”李珹低声闷笑,仿佛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云韶缩回了手,扯了扯嘴角:“什么呀。我是在推开你。”
“李珹,你太硬了。”
话音刚落,李珹的身形僵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颊更加红了。
见到李珹怔愣的神情,云韶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羞恼地钻进了寝被,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
她说的是胸膛,是胸膛!这下李珹肯定要把她当成女登徒子了。云韶懊悔不已,为什么就脱口而出呢,正欲解释,就听到寝被外传来李珹轻微的笑声。
他顺势躺在云韶身侧,脸颊滚烫道:“想摸就摸吧,我陪你。”
云韶羞愤,伸出手拍了一下李珹的脸:“登,登徒子。”
李珹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便更想逗逗她:“方才召召可是摸了我许久.....”
他的语气哀婉,仿佛云韶是什么负心汉,抛弃了他一般。云韶有些理亏,背过身去不看他。
她有些不自在,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同塌而眠了,想着外面还在下雨,有些潮气,又好心地扯了下被子,分了一半给李珹。
轻轻阖上眼,一夜好眠。
另一边的李珹却第一次入了梦。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腰腹很痛,一直在流血。
一个娇小的身影吃力地拖着他,到处找医馆。
“求求你,救救他。”少女边说边用手比划,带着些哭腔。他看不清少女的脸,但他认得,这是云韶的声音。
老者满头银丝神情鄙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官话:“我这不救中原人,你带着你夫君走吧。”
“我求求你,我有钱的,只要你救救他。”云韶声音哽咽,“他流了好多血。”
云韶心如刀割,她已经寻了好几家医馆,可他们都不救中原人。李珹的血若是止不住,就会有生命危险。
李珹见不得她哭,想伸出手去,身体却动弹不得。
“姑娘,你若不嫌弃,我倒是懂一些医术。”云韶闻言抬头,一个灰衣朴素的大娘和蔼地看着她。
灰衣大娘看着云韶泪眼婆娑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你放心,我也是中原人。”
云韶怔愣地看着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掏出了身上所有银钱和首饰。
这些时日为了躲避突厥可汗和李珏的追杀,带在身上的银钱已经丢失了大半。她摸上手腕的玉镯,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可眼下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的全摘下来递给她。
灰衣大娘并没有收下,只是摆摆手:“跟我来吧。”
李珹的伤势得到了控制,万幸箭上并无毒,只需要止血上药,静养一番方可痊愈,他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李珹,你要是不醒,我就回去嫁给蒙其,当他的可敦。”
“或者回长安,我招四五个赘婿,比你武功高,比你长得好看,比你会哄人。”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陇原,做你的王妃......”
李珹眼眶湿润,流下一行热泪。
夜晚的黑暗被清晨的阳光吹散,李珹醒来时,云韶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铜镜前梳妆。
恍惚间是回到了前世的陇原新婚燕尔时,云韶对镜梳妆,他在一旁看书。
他抹了下眼角的泪痕,梦境却是那样真实。
“杨公公方才来过了,早膳已经备好了,问我们何时用膳。”云韶挽着发髻,她只会弄一些简单的样式,甚至还不如百灵手巧。
李珹答了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净房洗漱。
他想有些事,需要抓紧了。
【📢作者有话说】
一定要看到后面啊!小情侣超感人的
第22章 赘婿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只心悦你一人◎
自从知晓了云婉有意陷害云韶的事,云家父子一脸几天都没有好脸色。
云鸿坐在书房里试图通过练字平心静气,依旧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字迹糊成了一个个墨点。当夜写书信寄给远在洛阳的云沣,让他好生管教自己的女儿,并扬言以后与大房再无往来。
云峥也不例外,听闻云婉心思如此歹毒,拿起随身携带的佩刀就要冲进后宫为云韶讨个公道。云韶死死抱住他的手臂,这才拼命拦下。
八月十三是云韶的生辰,因着赶在中秋节前后,云家上下每年都会提前张灯结彩热闹一番。
中秋节要吃月饼,不知是否因为前些日子在宫里做了烩麻食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突然对做吃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倒是可怜了白露,一会上街采买黑芝麻,一会上街采买紫薯,忙得不可开交,还要被云韶投喂,作为第一个试吃的人。
一连几日下去,白露的腰身就又粗了一圈。
白露摸着自己的肉脸,又往下摸到自己的衣裳好像又紧了,赧然说道:“娘子,喂了我这么多月饼,我又胖了,您得给我多做几身新衣裳。”
云韶鼻尖粘上了好些面粉,闻声抬眸打量了一番,噗嗤笑道:“好。”
她自打开始钻研做月饼,便再无多余的情绪考虑别的,一心扑在月饼上。折腾了好几日,终于做出了几块像样的月饼。
月饼一个个滚圆,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花纹,多半是吉祥如意之类,既好看又寓意好。
她拿起尝了一块,入口绵密,并不会甜腻又十分软糯。
云韶将月饼分成了四份,云鸿跟云峥各一份,王令月一份,还有一份做的最精致的,留给了李珹。
自那日李珹将云韶送回云府,两人便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他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
“白露,你去找南风牵马,我们出去一趟。”
云韶净了手,仔细着将食盒装好,又用帕子打了个好看的绳结,这才满意而笑。
白露端着一叠衣物轻声说道:“娘子今日可要穿新衣?昨个轻衣坊送来的,娘子还未试呢。”
长安靠近北方,秋日里天气就会凉一些,为了添些好颜色,新衣总是光彩照人的,不似夏日那般素净。
云韶打量着看那些新衣裳,湖水绿,天青蓝,海棠红,多半是一些鲜亮的颜色。一道海棠红色的薄轻纱裙吸引了她的目光,伸出纤纤玉指:“那就那件吧。”
主仆二人就这么准备着,云韶对着铜镜看了好几眼,确认无不妥,这才出了门。
因着上次的教训还心有余悸,这次云韶决定断不可再翻墙,走正门进去。
南风一听到娘子又要去明王府,便想起来上次翻墙被逮住的惨状,不禁瑟瑟发抖。心里却更加好奇,娘子与明王殿下的关系看起来很好,不知会会不会成为未来姑爷。
马车还未行至明王府门前,遥遥望去就看到一座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青色的帷幕和祁家军的旗帜随风摇摆。
云韶蹙眉,是祁家的马车。
祁家就是李珹母妃祁贵妃的母族,原本并不是同一支,因祁贵妃出身平民,身份差了当时的阮皇后一大截,入宫只能从最末等的采女做起。恰逢祁家出了个将军,先帝便将祁贵妃记在了这位祁将军家中一脉。这位祁将军也成了李珹名义上的舅舅。
守门的侍卫一见是云韶便立刻恭敬地请了进去。
听雨得到消息,立马飞奔而来。他心里认准了云韶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未来王妃,自然要上赶着讨好,丝毫不能怠慢。
至于里面那位,王爷都不记得她姓甚名谁,又怎么跟云娘子相提并论。想到这,听雨看向云韶的表情多了一丝复杂。
李珹在前院谈事,听雨便将她们主仆带到了后院。
云韶见听雨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义愤填膺,又有些愤愤不平,看向她的目光时而带着兴奋,又掺杂一丝怜悯。
她狐疑问道:“听雨,你家王爷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吗?”
听雨闻言一滞,尴尬地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王爷见了娘子自会告知的。”
这祁娘子的事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王爷连她长何模样都不知道。但这不该由他告知,还是让王爷自己去说吧。思及至此,听雨的拧起的眉头又松了下来。
云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颔首没有再问,心中盘算着待会如何开口问李珹。
白露跟南风不便进李珹的书房,便在房门外守候。
云韶站在书房内扫了一圈,这里与上一世布置的一般无二,十分简朴,李珹最常看的还是那几本兵书,搁置在桌案最中间,纸张均有些泛黄,想来是反复拿在手中阅读的原因。
一阵微风吹过,桌案边角有一幅被卷起来的画随风扬起,云韶怕沾染到一旁砚台里的墨汁,连忙用镇纸抚平压住。
待她看清画上内容时却呆住了。
画像上的女子朱唇粉面,秀丽端庄,看样子是个大家闺秀,但样貌对她却十分陌生。
她并不认得此人,疑惑浮上心头,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前世的梦境,梦里那女子将一副画轴放进棺椁。
她起初以为那女子和画像均是她自己。如今看来,好似一开始便思考错了方向。
云韶瘫坐在椅子上,心思千回百转。
李珹的书房并不允许外人进入,却能将她的画像放在书房里,显然是珍重至极,可见这位小娘子对他定是十分重要。
她低头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两世的自己,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反问。
原来是这个小娘子吗?
原来是她破坏了他们二人的感情吗?
她相信这一世的李珹是真心喜欢她,也不怀疑他的坚定,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是鸠占鹊巢,心中便微微泛酸。
若她知晓李珹原本有一个心仪的女子,她断不会再来招惹他。
日薄西山,食盒里的月饼早已凉透,云韶还是未等到他回来,心情也一点点变得凝重。
她不喜欢坐以待毙,决定起身去找李珹问个清楚。
大不了成全他们二人,免得李珹睹物思人。
祁菁菁粉眸杏腮,轻提裙摆缓慢走下台阶。回眸一笑:“表哥,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
祁菁菁便是祁将军的独女,自幼长在幽州,鲜少来到长安,也是李珹名义上的表妹。
李珹颔首,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站在台阶上并未有送她的意思。
祁菁菁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即逝:“我与表哥的婚事,表哥考虑好给父亲传个口信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