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若有机会,她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微风夹杂带着夏日临来的躁热,李珹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微酸。
看来他要加快步伐才行。
【📢作者有话说】
注: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出自唐代李白的《咏苎萝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出自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第8章 凤命
◎两世之人,已违天理。◎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栖云寺在长安城郊往南的方向,即便乘马车也要足足半个时辰才到。
云韶下马车时才发觉白露今日竟然没有准备脚凳。
正当她沉思如何下马车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
差点忘了,今日她带了李珹出门。
栖云寺香火不断,来了不少香客,大多是小娘子们来求姻缘。
寺内有一棵百年大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通天而立,足足有三丈高余。
香客们大多会在红丝带写上心上人的名字,系在树上,以求取得心上人的垂怜。促成的才子佳人不少,故而此树又称姻缘树。
云韶随着僧人来到了正堂求签,李珹没有打扰她,守在门外。
云韶眼神坚定而果断,双手合十,对着神明讲述自己的心愿。
一愿父亲兄长身体康健。
二愿天下太平,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至于三愿。
她回头看了眼李珹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
李珹今日身穿一身靛青色的窄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祥云玉带,乌黑的头发半束半披散在肩上,丰神俊朗。
不过她觉得,李珹及冠之后头发束起,风采更甚。算起来,还有一年,他就及冠了。
她冲着神明虔诚一拜。
三愿她与李珹,这一世都可以觅得良人。
云韶手持签筒,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晃,掉出了一根竹签。
“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得樊笼处处空;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宫。”
解签的屋子在佛堂后院,云韶拿着竹签跟着小沙弥穿过幽曲的回廊,庭院中几处大水缸,摆满了含苞待放的莲花。
眼下并非莲花盛开的季节,这莲花的花苞却独有一缕异香。
栖云寺的静慧师太看到签文面含微笑:“上上签,小娘子所求皆会心想事成。”
云韶松了一口气,所愿即所得,这样便好。
“不过。”静慧师太欲言又止。
“贫尼看小娘子面相,命格高贵,却有一场劫难。若是顺利渡过此劫难,便可逢凶化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静慧师太说道。
“若是渡不过去,便会有杀身之祸。”
“劫难?”
“小娘子有凤命之相。”
凤命。
静慧师太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击中云韶的心。
当今皇上登基尚不足一年,不喜美色,也并未立后。甚至未听说宫中有哪些宠妃,只有先前东宫里的两个侍妾封了才人。
这一世,她的归宿是进宫吗?
她想多问一些签文的内容,静慧师太却摇头不肯再说:“两世之人,已违天理。”
“小娘子请回吧。”
云韶离开了佛堂,李珹正在门口等她。
香客们络绎不绝,有不少小娘子时不时往李珹身上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有大胆者,直接献上亲手制的香囊赠与他,不过均被他拒绝了。
看到云韶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安地询问道:“可是签文不妥?”
云韶摇摇头:“是上上签。”
她心情复杂,师太的话让她不得不多想,若说凤命一事不必当真,但师太却看出了她是两世之人。
两世之人,已违天理。
所以她才会有一劫吗?
可签文又是上上签,难道说,她的良人是皇帝。
李珹见她神情恹恹,拉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云韶任由他拉着,没有推开他的手。他的手很宽大,也很暖,有些不舍得放开。
脚步停下,正是那棵百年姻缘树。
树上挂满了红丝带,在空中不停地飞舞着,似乎在昭告人们,它很灵验。
云韶怔愣着看着这棵树,前世,她也曾来过这里,将写有李珹名字的红丝带系在了树上,怕不灵验,她还多系了好几条。
最后也确实如愿,只是过得并不算开心。
李珹待她很好,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佳,府中中馈概不过问,全由她打理。
只是他性子太过冷淡,沉默寡言。三年的夫妻情分在他的冷淡中就这么一点一滴被消耗掉。
李珹从怀中掏出一条红丝带,递给了云韶。
早在云韶解签文之时,他便偷偷来到这系上了好几条红丝带,每一条都写了她的名字。
他不信神明,只是跟云韶有关的,他愿意试一试。
“这是?”云韶看着熟悉的红丝带,轻声问道。
李珹眉眼温和:“听说写上心上人的名字,便会得偿所愿。”
云韶噗嗤一笑:“你也信这个?”她不觉得李珹是会信这些民间传闻的人。
“怎么?你有心上人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他,莫名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听到他的答案。
李珹目光如炬,轻声说道:“有。”
“可是她好像并不心悦我。”
云韶眸光微闪:“那你自己系上不就好了,为何拉我过来?”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中却想,李珹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小娘子呢。
温婉大方,还是小鸟依人。
古灵精怪,还是英姿飒爽。
李珹稳了稳心神,眸中充满期待:“想请教娘子,如何讨得小娘子欢心。”
云韶绞尽脑汁,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投其所好。”
她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并无任何关系,没有理由绑着他,甚至当他恢复记忆之时,还可能会怪罪于云家。
也好,各自觅得良人,不正是她的心愿吗?
可心中的憋闷委屈尽数上涌,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前世做了那么多努力,他都没有爱上她,到头来落得个和离的下场。
原来他也会爱人啊。
李珹凝视着她变化的神情,心中微动,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他上前一步,俯身拥住了云韶。
他的身形劲瘦有力,怀抱有些硬邦邦的,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云韶的脊背,像是情人间的安慰。
云韶杏眸微睁,觉得浑身酥麻,一时失去了所有力气,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做出回应。
她感受到了李珹强有力的心跳。
他喜欢的人是她吗?
“召召。我们回来了。”
迟迟未见云韶的回应,李珹心下一凉,微微松开了力度,云韶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面色惨白,唯有双唇异常的红,脉象偏数紊乱,缓弱无力,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来不及查探中毒的原因,他焦灼地抱起云韶朝寺外匆匆走去。
长安,明王府。
云韶依旧昏迷着。
方才情急,李珹顾不得暴露身份,匆忙赶回了明王府。
追风跟听雨一个呆若木鸡,一个满头雾水,不知王爷带回来的小娘子是何来头,能让他如此珍重。
“追风,你去栖云寺的佛堂后院查一下。”
“听雨,你去找云都尉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
明王府有一客卿名叫陆七,最擅制毒,自然也会解毒。
云韶的情况不妙,陆七不断施针阻止毒物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半日时间。
强灌进去的汤药顺着嘴角留下来,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咽不下去。
李珹双拳不由得握紧,双目猩红,后悔万分。
他应该时刻跟着她的。
“让我试试。”李珹接过了催吐的汤药,俯身覆上了云韶的唇瓣,用舌头撬开牙关,将汤药喂了进去。
一碗汤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见汤药没有再流出,李珹松了一口气。
良久,云韶胃里翻江倒海,不停地呕吐。
“总算是吐出来了,不过此针只可维持半日。”陆七叹了一口气,他自幼便跟毒物打交道,还未曾见过如此难解之毒。
“可知是何毒?”李珹焦急地问道。
陆七摇摇头:“不像是中原之毒,依我之见,倒像是西域来的曼陀罗。”
“曼陀罗?”
“曼陀罗是一种花朵,它根、茎、叶、花都有毒性,若是泡在水中,毒性挥发更甚。但是中原很少见到此花,不知这位小娘子可接触过曼陀罗?”
李珹忽然想到云韶出来时身上沾染的香气。
“曼陀罗可有香味?”
“成熟的曼陀罗有香味。”陆七答道。
“我现在要去赶制解药试试。每两个时辰换一次针,你再来寻我。”
李珹想,大概是佛堂后院出了差池,追风已经去查探,眼下还是研制出解药最要紧,便没再问什么。
屋内众人都退了下去,云韶方才吐了不少,衣裙有些脏污,连带着李珹的衣袍也弄得十分狼狈,他倒也不嫌弃。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云韶褪下了衣裙,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身体。
前世他就想,小娘子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的柔软。
每次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就像抱着棉花一般。
一想到这,他便轻声笑了出来。
倏地,他停下了动作,看到云韶的右肩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伤疤颜色已淡,看样子是陈年旧伤,只是他疑惑从前为何没有发现。
云峥很快便赶了过来,甚至来不及换下官服。
听雨猜到了小娘子是云家的人,能让王爷如此看重,可见这位云小娘子以后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王妃,他自然要为自家主子多说些好话,在未来大舅兄面前留个好印象。在来的路上,便跟云峥讲了大致情况,顺带夸赞了下李珹。
云峥焦急万分,但眼下家中还有孟家人做客,尚不清孟家的口风是否严谨,实在不方便闹得太大。
更何况此事涉及妹妹性命,听闻明王府有一擅毒的名医,留在明王府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说】
注: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得樊笼处处空;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宫。签文来自百度,若有侵权联系我删除。
第9章 中毒
◎前世那个结局里,他们两个都死了◎
出宫的路上,云峥正巧碰上了进宫给夏太妃请安的王令月。
夏太妃是先帝的贵妃,虽无子嗣,但为人与世无争,很受先帝敬重,皇后病逝后便暂管凤印执掌后宫。
新帝登基,她便幽居深宫,很少露面。
而王令月正是她的外甥女。
因着王令月时常来云府做客,云峥倒也不陌生,偶尔能说上几句话。
想到妹妹如今的情况,他主动拦下道:“王二娘子。”
王令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讶了一瞬,抬头对上云峥剑眉星目的脸庞,面色瞬间微红。
“都尉有何要事?”
云峥清了清嗓音:“有件事想请娘子相助。”
王令月心中腹诽:怎么求人也凶巴巴的。
“实不相瞒,召召出事了,此事蹊跷不宜张扬,烦劳娘子相助,就说召召在尚书府小住几日。”
许是云峥的神情太过凝重,王令月着实被吓了一跳,双眸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召召怎么了?”
云峥知晓二人素来交好,况且此事还需要她帮忙,便也没有瞒她。
“召召中毒,昏迷不醒。有劳小娘子了。”
云峥抱拳作揖,王令月连忙虚扶一下,手指并未直接贴上去。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召召现在在哪,我能去瞧瞧她吗?”
云峥摇头:“眼下不太方便,若是妹妹醒来,我会派人来告知娘子。”
王令月没有继续追问,想来一定是不方便告知才请她帮忙隐瞒。
告别了王令月,云峥策马来到明王府。
李珹久居在陇原,长安的王府常年不住人,布置极其简单朴素,甚至算得上有些寒酸。
除了门口把守的侍卫,连下人也没有几个。
听雨带着云峥来到正厅,恰逢李珹从内室出来,二人相顾无言。
他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眼下身份已经是明牌,却不知李珹的目的是什么。
是他妹妹,还是那个位置。
李珹先一步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这些时日,本王借居在贵府上,多谢。”
“王爷与我妹妹......”云峥打量着他,欲言又止。虽然他觉得此人并非善类,但他毕竟救了妹妹,也实在是不好多说些什么。
李珹自然知晓云峥在想什么,前世云峥对他就多番刁难,生怕拐走他疼爱的妹妹。
“实不相瞒,本王心悦云二娘子。”
果不其然,云峥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前有孟勉,后有明王,一个两个都来觊觎他的宝贝妹妹。
“有劳王爷了,舍妹中毒一事我自会去查。”
“舍妹心思单纯,我与父亲不求她未来的夫君是何等高门显贵。只盼能夫妻和睦,疼爱妹妹。”
“云家郎君皆不纳妾,我自然希望妹妹的夫君也不纳妾。王爷是天潢贵胄,与我妹妹,恐不合适。更何况,此事也要问过我妹妹的意思。”
李珹脸上依旧保持淡淡的笑意,正欲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听雨雀跃的声音:“王爷,成了,解药成了。”
二人纷纷起身前往云韶所在的屋子里。
云韶躺在床上,双目依旧紧闭。
过度惨白的脸色让她像个瓷娃娃,恐怕一用力就碎了。
陆七将解药放置在她口中,冲二人摇摇头。
“对于此药,我并未有十足的把握。好在方才吐出去了不少毒物,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昏迷的这段时辰里,云韶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当上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她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只觉得那人待她很温柔,夜里抱着她喊:召召。
声音很熟悉,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后宫只有她一人,每日除了自娱自乐偶尔也会看一些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