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郁家从没对外公开,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后来有一回偷听到蓉姨和郁叔叔吵架才知道的。”
杨惜媚面上情绪转变几轮,又恢复了平静,没有再问。
只是因为她自己小时候被绑架后和家人离散,所以对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而感到讶异罢了。
但说到底,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他的事,她都没必要再知道。
任茜感觉出她情绪上的消沉和厌憎,也猜到是因为什么。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惜媚姐你放心!之前的事我肯定都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告诉的!”
“嗯。我相信你,也谢谢你了。”杨惜媚感激道。
任茜见她脸上仍有郁色,想了想鼓起勇气劝道:“你也不要总在意他......那些事,那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只能怪命运无常,当时我们谁又知道呢?”
这些话还真的只能由任茜来说,也只能由她来开解。毕竟她是那段关系的知情者。
杨惜媚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我已经没那么纠结了。很多事本来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一切往前看吧。”
任茜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嘛!”
她又激动起来:“我跟你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这点事算个啥啊?以后你待久了就知道了,咱们这个圈子里震碎三观的事儿多着呢!相比之下你这真的就小巫见大巫。”
杨惜媚又被她这番话给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啊?真的吗?”
“真的真的!就拿我家来说吧,那点鼻屎大的家业都不知道闹出过多少丑事呢!比如我有个姑父以前.......”
之后任茜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圈子里各种阴私八卦,杨惜媚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心头那股阴郁也被吹散得一干二净。
也就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过去的事再不堪再痛苦,也总是要过去的。
人必须得往前走。
相比之下,眼前的亲人朋友更重要,她自己的生活以及将要面对的未来更重要。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杨惜媚就跟随母亲一起回到了华誉,开始以苏昕蓉助理的身份熟悉公司事务。
因为早就有了不少经验,对公司内部的结构和各种工作流程也都很熟悉,再加上她本身领悟能力不错,因此上手很快。
人一旦忙起来,也没心思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她的工作渐渐进入了正轨。真就像苏昕蓉所说的,其实只要多看多学多实践,有些看似难于登天的事也没那么难了。
到现在对她来说,真正感到困难的大概只有一件事,就是工作之余要面临的一些交际应酬。
苏昕蓉时不时地会带她去出席一些活动或宴会,不遗余力地让她熟悉并融入进这个圈子。
这倒也罢了,毕竟人际交流这一块她也算有些职业素养,还不至于捉襟见肘。
但她发现苏昕蓉还有意无意地,总给她介绍一些家世相当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这就让她有点吃不消。
她知道,父母现在又开始操心她的个人问题。可是她到如今对于感情,已经是一种避之不及的心理。
一想到要和陌生的异性相处,就让她从心底都极为抗拒。
在拒绝了几个对自己表示好感的男士后,她去找母亲摊了牌,表明自己目前还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只想先好好工作。
苏昕蓉面上答应了,但心下不免忧虑,转头又去找丈夫和儿子出主意。
郁绍焱的意思是一切以囡囡的意愿为重,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那么家里就该为她提供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环境。
苏昕蓉却不认同。在她看来其他可以先不论,但杨惜媚肯定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现在已经是苏氏继承人,那么延续属于自己的下一代就极为重要。
再说她也希望女儿在感情上多一些经历,至少能帮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
两人正争论不下间,这时郁绍焱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囡囡之前不是谈过一个,是叫林百川对吧?两人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查过,感觉那个后生仔还是不错的......”
“他不行!”苏昕蓉冷着脸一下就给否决了,皱眉道:“他那个身份怎么配得上囡囡?”
毕竟是女儿的前男友,她也专门去调查过,知道林百川后来从警局放出来就被郁持逼着回了自己老家,现在做着点小本生意,也一直单身。
看得出他对杨惜媚确实一片真心,品行也确实不错,可能力和家世方面又实在太过逊色,若是只当个消遣放在身边倒也没什么。
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生出贪念呢?
郁绍焱听闻她这么说也只能作罢,但还是坚持认为这事不能太过着急,总要给女儿自由选择的空间。
大儿子郁擢坐在旁边也帮腔道:“妈,我赞成爸的意见。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妹妹自己,也要看缘分,您别强行塞给她。现在有哪个年轻人喜欢长辈随意干涉自己的事?”
“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这缘分就到了呢。”
苏昕蓉皱眉看他:“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有合适的人选?”
郁擢一向冷肃地眼底多了一丝笑意,语气还带了点狭促:“是有。”
“您也别多问,这回我来安排。”
***
郁擢这次回国待了不少时日,算算也差不多该离开了。他打算把国外一些事情做好收尾后,等年底再带着妻子一起回来,然后接手父亲的医院。
于是这个周末,郁擢就准备在家里办个小型派对,请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来聚一聚。
杨惜媚这天刚好在家休息,一大早起来没事就下楼帮着大哥张罗准备了一下。等差不多了后见人都还没来,她就自己先去后面花园遛狗玩了。
只是没想到又发生了意外。
她当时正陪着团团扔球玩,小狗跟着球追过去钻进了矮灌木丛里,却好一阵都没叼回来。
杨惜媚有些担心,就顺着过去找了半天,才在草丛深处隐约看见一团金棕色。再靠近一看,竟发现团团已经无精打采地趴在那里急剧地喘息着,还不停地又咳又呕。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她吓坏了,慌忙抱起小狗就要去找郁擢。毕竟大哥也是医生,平时有关于小狗的问题她都会去找他。
一路跑到了前面主楼里,进去后正要开口喊郁擢,却冷不防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这一撞很结实,她鼻子都被磕得一酸,又往后弹开了两步,随即被一只手扶稳。
“小心。”耳边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道。
她一听就知道不是大哥,猜想应该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忙摸着鼻子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也没顾得看那人,而是转头朝屋里寻找,一圈下来却没见着郁擢的身影。
而刚好今天郁绍焱说是医院那边有事也没在家。
她只好又问刚才撞到的人:“请问你知道我哥......郁擢他去哪了吗?”
这时她才抬眼正视他,入目却是一张清俊温润的脸,令她不禁怔了怔。
那人对她道:“阿擢出去接其他人了。”
再一看她手里抱着的小狗,和她急红了眼圈的表情,他神情微变,沉吟片刻后指着小狗道:“是小家伙出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杨惜媚愣了愣:“你,你可以吗?”
那人一笑:“看来还是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宋知问。”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抽出一张有条不紊地擦着手。
又用眼神示意她把小狗放到地上,他自己也跟着蹲下身查看起来。
“.......和你哥是同门师兄弟。我也是医生。”
第七十九章 新年快乐
郁擢今天应该是要带这几个朋友去后院的运动场馆里打球,因此宋知问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休闲运动装,显得随性散漫,看上去倒不像是医生。
但他沉稳又笃定的气度和举止十分有说服力。
杨惜媚一听他这么说,神情一松,立马就按他说的照做:“那麻烦你了!”
宋知问伸手掰开团团的嘴查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它的胸口肚子和四肢,最后做出判断:“应该是吞进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了。”
“啊?那该怎么办?要送去宠物医院吗?”杨惜媚慌忙问。
宋知问专注地往团团嘴里探查着:“……卡得不深,我试试帮它弄出来。”
他将狗狗抱起来放在怀里,然后用手掌贴到它腹部,用力快速向上重复推压。
杨惜媚只能一脸紧张地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
好在这样推压了一会,团团“嗬”的一声吐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物体,细看却是一颗有棱有角的小石子。
团团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呜呜”哼了两声。
“好了好了……”宋知问把它翻过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了一会,才交还给杨惜媚,又叮嘱道:“小家伙的喉咙和食道可能被划伤了,最好给它吃点消炎药。”
杨惜媚大松了一口气,已是一脸感激:“太谢谢你了!”
宋知问对她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笑意里添了几分调侃:“看来你也不记得我了。”
杨惜媚本来正低头哄着团团,闻言一脸讶异地看向他:“嗯?你……”
“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还叫我哥哥呢,总缠着我要我带你一起玩,有一回我还把你弄哭了。”他一脸怀念地回忆道。
“啊……”杨惜媚有些尴尬,类似的情形在她最近和苏郁两家亲戚来往时经常出现,她只好坦诚道:“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生过一场病,很多事都忘了。”
宋知问摇摇头,神情更添温柔:“没关系,我也听阿擢说起过。不管怎样,人回来了就好。”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小妹猪。”他脸上的笑意也更真切。
杨惜妹心头一荡。苏昕蓉告诉过她,小时候家里人都爱叫她“妹猪”。
她对于眼前的男子也一下有了亲近感:“谢谢你,呃,你叫……”
她刚才只顾着救团团,没注意去听他介绍自己的名字。
“宋知问,你以后叫我阿问就行。”
“哦,好的——”
正说着话,一旁一个声音插进来:“咦?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两人往那边一看,郁擢带着几个朋友进来了,见他们站在一起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愉悦:“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了?”
杨惜媚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大哥,郁擢听完也很感谢宋知问,又拍着他的肩膀对杨惜媚道:“妹妹你干脆加一下阿问的联系方式,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团团要再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他帮忙。”
杨惜媚连忙摆手:“不好总麻烦人家的,再说他又不是兽医,怎么能.......”
宋知问却很是积极,拿出手机示意她加微信:“没事,小动物的病我也能看。而且我很乐意能帮到你。”
话说到这份上,杨惜媚也不好再回绝,就和他互加了微信。
到了晚上郁绍焱回家后,很给面子地和苏昕蓉一起下来,陪着这群年轻人吃了顿晚饭,席间夫妻俩都表现得对宋知问极为亲热熟稔。
从他们的对话中,杨惜媚才知道原来郁家和宋家是世交,宋知问的父亲宋泳伦还是郁绍焱的好友兼同窗。
看得出,父母很喜欢这个世交家的小辈,也很赞成杨惜媚能和他多接触。
从这之后宋知问就时不时会过来家里拜访,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其实平心而论,宋知问是杨惜媚曾经很欣赏很向往的那一类人。
也是因为她从小见识过太多底层男人的粗鄙恶俗,所以总会对文质彬彬且温柔绅士的男性更有好感。
只不过后来因为郁持,彻底打碎了她对这类人的滤镜。
所以一开始,她对于宋知问也是带着些许戒备心理去相处的。
但久了之后她发现宋知问和郁持并不是同一类人。他不像郁持是那种表面伪装出来的斯文正派人设。
他是真的很善良且正直,有着作为医生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特质,待人也坦率诚恳。
很多时候,她都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而他的情绪也始终很稳定。这是最让杨惜媚感到安心的一点。
她是真的被郁持那种冷不防就要发疯的状态弄出了心理阴影。
偶尔,宋知问的那股真诚朴拙还会让她莫名地想到林百川。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林百川的境况,郁持后来为了讨好她给她看过林百川的照片。
他那时被郁持送去警局后没多久就放出来了,然后回了老家仍是做着点餐饮生意,过得还算平静。
杨惜媚不知道她被亲人认回家的事他知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只知道,自己和林百川以后也不太可能再有交集了。
之前她不是没有尝试着对母亲提起过他,但母亲很干脆也很明确地表示,家里不会接受她和那样的人交往。
对于他曾经遭受的不公和损失,家里会给予他补偿。但以上再多的就不可能了。
杨惜媚深思熟虑后,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说到底她如今对林百川感到更多的,是愧疚。
她回到现在这个家,将来面对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安宁平静的日子,没必要再去把一个只想踏踏实实过生活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只要知道他以后没有她也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与此同时,出于各方面的考量,以及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己的事操心,她也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接受宋知问。
***
在她还犹疑不定间,时间也很快到了年底。
今年春节也是她回到亲人身边后过的第一个年,家里尤其重视,早早就督促着准备了起来。
只可惜除夕这天,大哥郁擢还是没能赶回来一起团聚。
因为郁擢妻子徐婧前一阵确认怀孕了,夫妻俩担心长途奔波对身体造成影响,最后就决定还是先待在国外,等日后胎相稳定些再一起回国。
虽说略有遗憾,但不管怎样终归是喜事,一家人也很是高兴,在饭桌上和郁擢徐婧打了通视频电话,又是恭喜又是叮嘱,也算热闹了一番。
然后一家人又和杨惜媚的阿婆打了视频通话。
阿婆之前在医院做了手术后恢复得很好,休养了一阵后就出院回了山上。杨惜媚被认回郁家后不久就跟她联系过,把自己认亲的事都告诉了阿婆。
阿婆自然也很为她高兴。
但杨惜媚内心又不免难受心酸。
自己有了家人陪伴,而阿婆仍是孤零零独自守在那座深山里,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忍心。
父母对阿婆也是满心感激。如果没有她当初的善念,和那么多年的养育,只怕他们现在也找不回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