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操场的一年级新生，均为围坐一个圈，里三层外三层，如此由人山人海圈出了一个圆形的擂台。
绯卢斯站在这个圆形擂台的中央。
他的手下败将正躺在这个圆形擂台的边缘，躺在几个AABB的膝盖上。
叼着口哨的艾莉希亚笑呵呵，在那个倒地的一年级身上，掰指头倒数数，急的被压住的几个人推推搡搡想让他站起来。
“5、4、3、2、1！”
“扶下去，还有谁要挑战作战系的绯卢斯·瑞沃特？他已经打败了同为Beta的同学。”
艾莉希亚举着手当标志。
绯卢斯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拳头。
他的帽子已经摘下来了，白色的长发被皮筋束成了一条辫子，在背后垂顺的像马匹的鬃毛。他现在异常的清醒，有种自己终于站进了八角笼中的感觉。
——如果他当时分化成A的话
“指挥系的兰伯特。”
又一个新人上台了。而且还不是作战系的，也就只有这个时期，一年级的比赛才有点意思。
大家都是刚刚进入军校的学生，作战系就算是身体条件和精神力条件好一些，但几乎都没经历过系统的训练，所以哪个系都有获胜的可能。
等到再过几年，那肯定其他系都打不过专门训练单兵作战能力的专业了。
再上场的这个人依然是个A，绯卢斯已经隐隐嗅到了一股呛人烟草的味道，并不好闻。
艾莉希亚警告了一下他：“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
兰伯特摊摊手说：“好吧。”
虽然说A打斗起来难免会有点信息素，但艾莉希亚不希望因为一个人的信息素，而激发在场所有新生A的领地意识，到时候会闹得收不了场。
绯卢斯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他认出来这个兰伯特是谁了。是开学第一天在2楼吵架的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对他眼冒色光的男A，同样也是搬到三年级宿舍的幸运儿之一。
而兰伯特还在想，不仅能趁这个时候和绯卢斯肢体交流，说不定到最后还能拿到比赛的冠军，许愿让自己赶快从三年级宿舍里搬出来。
他们这些在搬宿舍那天，被唐恩揪出来的一年级，通通被安排和三年级一起住。
要知道以前没有舍友的那些三年级A，都是一人一间宿舍惯了，房间里都是霸道的信息素。
甚至信息素的级别还比自己高。
导致兰伯特夜里睡觉，像小偷睡在别人的家里一样不安。
唐恩始终在人圈之外，她身边站着一个灰绿色眼睛的女人，穿着和唐恩差不多的作训服，从身高来看，大概率也是一个A，此刻两人正在交谈。
“兰伯特，我记得他。”伊丽丝说。
唐恩也看兰伯特有些眼熟，正是前几天被她丢宿舍的几个人之一——另外他好像还是总务大臣的儿子。
“他和你一个宿舍？”唐恩问。
伊丽丝微微摇头，说：“他和艾莉希亚一个宿舍。”
场上的绯卢斯动作十分的干脆利落，他的打斗之间，依稀能够看出来一些军人的特色，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与他自身形象不相称的野蛮，这种野蛮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说几个标准动作之间夹杂的不标准的动作，再比如说攻击的位置，以及完全看不出套路的连招。
“这是哪里来的野路子的格斗。”伊丽丝嫌弃。
唐恩并不意外，说：“因为西格玛民风淳朴吧。”
伊丽丝看向唐恩，发现她并没有对她们两人之间的交谈上心。唐恩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场中心的那个一年级身上。
而如果放下偏见，那个一年级除去路子太野之外，也是可圈可点的，伊丽丝质问自己一年级的时候，也无法做到比他更好。
这是一种意识上的碾压。
没有见过生死的人，是不会对面前的人下狠手的，总想着留一线，而不想着局面随时有可能会反转，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这不是技巧上可以弥补的。
由此，此时的绯卢斯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就像在野火燎原时，疯狂于热浪中摇曳的黄草，也因此会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第17章 他的野草。行动比语言更让人清醒……
唐恩看着那个方向，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后划过嘴唇。
倒不是说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只是生长在普通草原上的绿草，人们看到也仅仅是会感叹一句草原的辽阔。
但是一颗生长在巨石缝隙的草，人们看到却往往会感叹于他惊人的生命力。
更何况唐恩在以往的生活里，更多看到的是靡靡，那些人沉迷于发酵出酒精的果汁，拜伏在欲望的裙摆之下，尽显在生命的顶峰挥霍无度的颓然。
——倒是有点意思了。
唐恩想。
唐恩日常的生活，在伊丽丝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枯燥。
至少伊丽丝在没见过她之前，绝对想不出来在物欲横流的上流社会，还能有人不三天参加一个舞会，不七天参加一场晚宴。
唐恩身边没有环绕的莺莺燕燕。狂蜂浪蝶们总是不会顾及本人的意愿贴上来——通常来说也不会有人拒绝。拿权势与金钱去临幸肉/体与美貌，这是再恰当不过的事。
而唐恩对她说：“不要以堕落为美德。”
伊丽丝认识唐恩的时间比较早，她14岁来到的首都星系。但时机已经有点晚了，新生代的权贵子弟早已有了固定的玩伴。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晚宴，是由管家领进去的，她的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大人，而那些同龄人在对她窃窃私语。
伊丽丝以为只有自己这么格格不入的时候，却发现了在阳台窗帘后的唐恩。
唐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晚礼服裙——这对于一个14岁的青少年来说太成熟了，但是在她的身上却刚刚好，从背后伊丽丝看不到她脖子上有项链，只能看到她手腕上戴的一串蓝宝石手链，以及手上高脚杯里的红色石榴汁。
那种氛围很独特。
和她共享阳台的时候，与其说是同龄人孤立了她们两个，倒不如说她们两个孤立了同龄人。所以即使后来伊丽丝有了别的朋友，但仍然和同龄人里最古怪的唐恩有联系。
唐恩活得像苦修士，她对精致华贵的服装与饰品的要求近无，对美味可口的饭菜的需求近无，甚至对于别人的追捧也可有可无，除了训练几乎看不到她沉迷的东西。
“你喜欢他？”
伊丽丝问。
唐恩听到伊丽丝的问题，挑了挑眉，“为什么要去喜欢特定的人呢，那会错过很多的风景。”
伊丽丝本能地认为唐恩在说谎，毕竟如果唐恩像她的话那样，那么唐恩应该是个花花公子类型的人物。
可唐恩与她对视的眼神却平静无比，像是在谴责她的不博爱。
一时间伊丽丝也有些不确定了。
“你晚归校了几天，是去做信息素匹配了吗？”唐恩突然问到。
伊丽丝聊起这个，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喔，是的。”
唐恩并不喜欢信息素匹配，她曾经把匹配称为“跨星系科学配种活动”。
非常的粗鄙，但是异常的精准。
伊丽丝曾经呆过的那个星系，就是以养殖业见长的，导致她能够完全理解唐恩的意思。
星际时代的人口总是不嫌多的，他们拥有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时候为了人口资源利用的最大化，那当然是匹配度越高的小夫妻在一起生出最多的孩子是最好的。
“匹配出来人选了吗？”唐恩问。
伊丽丝因为唐恩的直白有些难堪，她说：“有一个，85%的契合度，这周周末我打算去见面。”
唐恩不知道，伊丽丝带入了她说的“跨星际科学配种活动”。
那是唐恩刚成年18岁的时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了一次，她出来以后调侃自己的。
还好没配成，全帝国没一个O和她契合度超过60%。
听到伊丽丝的话，唐恩有点惊讶，直言道：“如果我有匹配度达到80%以上的对象，那你现在应该不是在学校见到我，而是在婚礼上。”
她嘴角勾起了一个调侃的笑：“前提是，他们现在还能把我摁进信息素匹配所。”
事实上伊丽丝的进度和唐恩说的差不多。
“下个月应该就是我的婚礼了。”伊丽丝有些头痛地说道。
拥有一个契合度高的妻子/丈夫，对于贵族子弟来说是争夺继承权的加分项，这意味着夫妻双方生下来的孩子，能够最大化的遗传两个人的优秀基因，有了孩子也代表下一代的稳定。
伊丽丝无法放弃匹配度这么高的Omega妻子，就像她遥不可及的权势那样诱人。
唐恩当然不用担心这个，他们家只有她一个。
伊丽丝当然不烦恼和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结婚。她头痛的是：要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举办一场上流的婚礼。
唐恩对于伊丽丝的婚礼没有兴趣，她的目光又投回了比赛场上，“如果需要我乐意帮忙，听说匹配度超过80%，两人之间就会有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很期待你们两个婚后幸福。”
她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股烟味。
兰伯特毕竟是总务大臣的儿子，资源条件很是优秀，来到军校之前就有一定的基础，他不觉得自己在一年级中有敌手，却没有想到今天被一个B压着打。
他被三年级压制也就算了，新生王他必须当上！
烟草味十分的呛人，绯卢斯感觉信息素似乎有了实体，在往他的肺里钻，在逼迫他的四肢失去力气。
说到底他并不是B，只是掩盖住了自己身为o的信息素，而鼻子也不是真的像B那样迟钝。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现在能否咳嗽，对方放出来的信息素能让Beta闻到了吗？
而就在此时，一股幽幽的玫瑰香气，从他的怀中散发了出来。
这股香气直接勾住了绯卢斯，让他的口鼻一清。
恍惚间，绯卢斯以为自己置身于雨后的玫瑰花田，清新而馥郁的气息环绕着他。
——是唐恩的信息素，她给他的那半瓶防晒霜是她用过的，自然也无法避免的染上了她的气味。
绯卢斯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向面前这个男a的耳根处。
这里是人的头部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如果能够打中的话，这里丰富的神经以及有活动性的下颌骨受20kg以上的力，就能使人陷入短暂的昏迷，亦或者是脑震荡。
艾莉希亚吹了个流氓哨喝彩，拿了一个小瓶除嗅剂往兰伯特的身上喷，那是消除信息素气味的东西。
绯卢斯站在那里没有动，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
他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艾莉希亚没有直接阻止兰伯特，说明兰伯特的信息素还没有到激怒A的程度，那他这个“B”就更不应该闻到了。
如果他刚才表现出了异样，如果不是唐恩的信息素……他恐怕刚才就暴露异常了。
“唐恩……”绯卢斯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原来她的信息素气味真的是玫瑰。
唐恩信息素只有一缕，但气味是如此的明显。
他和唐恩的匹配度是多少？才能让他闻到那微弱的香气。
“哔！”
艾莉希亚叫人，把暂时起不来的兰伯特抬了下去。
“还有谁要挑战我们的绯卢斯？！”
绯卢斯在这间隙，看向了唐恩。
唐恩此刻也正在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赞赏和鼓励的意味。
绯卢斯垂在大腿边的手，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的感觉能压制住他现在……似乎可以称之为高兴的心情。
他要想办法，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他想要出尽风头，让唐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第18章 “想和师姐住”爱是一种暂时性的精神……
绯卢斯接下来的对手,都没有兰伯特强了。
很多人抱着车轮战的心态，想着自己是捡漏的那个人，但是绯卢斯的体力似乎用不完。
明明已经听到他粗重的呼吸,也看到了他疲惫的神情,但是他依然有灵敏的反应，打中人的力量也没有衰减。
像是已经把战斗刻进了本能。
他们本来就是在今天的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举行的比赛，现在太阳已经濒临熄灭。
艾莉希亚适时的吹响了口哨,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
“刚才那个是最后一个,别传出去一年级孬种车轮战别人！”
举起绯卢斯的手,对所有人宣告：“今年的新生王绯卢斯·瑞沃特！”
“绯卢斯师弟,我们作战系三年级决定给新生王的奖励是——”艾莉希亚脸上的笑变得有点意味深长，“唐恩·坎贝尔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坐成圈的一年级沉默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嘈杂的声响，“哦哦哦哦！！”
起哄的声音很响，但是具体的话语却五花八门。
“作战系学长的许愿！！我如果让她亲自指点我——”
“坎贝尔家也很有钱吧,我能许愿一辆限定款空中飞梭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想成为学长的伴侣,那可是坎贝尔啊。”
“真羡慕他啊，要是我就好了，我都想好要什么了。”
绯卢斯听不太清他们嗡嗡的讨论声，他觉得肌肉有些酸，但是却有种自己全身上下活动得正好的感觉，虽然说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刚才被打到的地方也不疼。
“师姐你说什么？”
绯卢斯又问了一遍。
艾莉希亚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推了一把他的后背，“去吧。”
“这个承诺要经过你们学长本人的同意，不能太夸张或者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比如结婚——什么的，讨论要巨款的也收敛一点。”
艾莉希亚大声说，停顿的地方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唐恩有点无奈，拿她当彩头，艾莉希亚也是玩得有些太疯了。
坐在地上的一年级纷纷给她让出来一条路，都期待的看着唐恩，希望看到她的反应。
唐恩和懵懂走过来绯卢斯面对面，他现在的模样有点可怜，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
绯卢斯的眼神还有些茫然失神，好像还没从刚才的状态走出来，看到唐恩，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师姐……”
唐恩的手顿了一下，手拍在了他的肩膀，然后就收了回去，两个人维持在一臂左右的距离，“你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