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妖物,她才比较安心。
人类要是欠钱不还,她只能老老实实走法律流程。
但是,众所周知,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法律也只能催着他们还,限制高消费,而且有些人的高消费都限不着,说是限了高消费,转头一看,人都在国外了。
还是与妖物打交道安心省事。
要是妖怪敢欠钱不给,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用法力进行暴力催讨。
非人类与非人类对砍,只要不伤着人,天道是不会来管闲事的。
万万没想到!
债务人居然死了!
还是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弄死的。
连债务转移都做不到。
李寅寅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只有一些家具和天孙锦了,你有空的话,去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就拿。”
“多谢主上。”娄金狗强忍悲伤。
看着她的表情,李寅寅都不敢问她尾款到底是多少钱,只能继续转移话题:“最近有接什么新单子,我尽量避开他们。”
“是一个亡魂引导系统。”
娄金狗解释说,主要是针对死在水里和死在异国他乡的亡魂。
华夏传统讲究落叶归根,要是归不了,就会有怨气,或是搞得陌生人不宁,或是去找儿孙叨叨。
“甲方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是人,是个帮人看风水的。他没有法力,应该不知道我的本相,还要我顺便写一下产品宣传,要不,主上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临出门前,娄金狗看着玻璃屋里的狗狗们,热情向它们介绍:“这是我的主上西极正神,法力强大,能助你们幻化人形!”
李寅寅正想着应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在七宿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没那么强大的力量。
屋子里的狗并没有表现出对幻化人形有什么期待的样子。
趴在地上的萨摩耶吧嗒两下嘴巴:“幻化成人形有什么好的,累死了。”
边牧冷漠地蹲在一边:“你是不是想骗我们帮你写代码?”
金毛甩甩尾巴:“我可不能像你一样掉毛,变秃了多难看。”
娄金狗没想到会遭此冷遇,她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棕色泰迪。
却见泰迪正抱着一只玩具熊,模拟不可描述的动作。
算了……泰迪要是幻化成人形,不出一天,就要被抓起来,关到局子里去。
娄金狗嫌弃地出门:“没出息。”
一屋子的狗发出同一个声音:“好好加班。”
此时,公司里没什么人,该下班的人已经下班了,要加班的人还在外面吃饭,还有一些倒霉蛋被关在会议室里,一边开会一边吃饭。
娄金狗带李寅寅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位上挂着的名牌是:娄础
矗就是毛很多的狗。
李寅寅笑道:“你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本相。”
“这也是很大的意思啦!”娄金狗的本相是一只大狗,比哮天犬还要大,她为自己的体型而自豪。
她坐下打开电脑给李寅寅看文档。
一页一页的PPT,有图有表有动画。
每页是一个物品:勾子、筐子、网、衣服、钳子、锹。
“引路勾”:为用户旅途赋能,精准导航,全方位保障灵魂安全抵达,提升用户回家体验。
“回魂筐”:聚集用户心灵复苏,助力重塑精神状态,实现身心的全链路优化。
“归家网”:打造全场景连接方案,高效整合资源,赋能用户缝回归,打造绝佳归属体验。
“织梦衣”:为用户形象赋能,精心剪裁,全方位保障个性展现,提升用户自信体验。
“永宁钳”:聚集用户力量凝聚,助力精准操作,让客户获得永恒安眠的全流程优化。
“归终锹”:打造全地形挖掘方案,高效整合动力,为用户提供深入探索的抓手,打通卓越挖掘体验的整体链路。
本质上,没什么特别。
勾子是把掉进水里或是山石缝里的遗骨勾上来,然后放在筐子里。
网是用来捞水里遗骨的。
衣服是用来临时装殓,钳子用来捡骨,锹就是在地上挖坑。
“怎么样?”娄金狗眨巴着眼睛,紧张地看着李寅寅。
李寅寅摸摸鼻子:“这人是经营丧葬业务的吗?”
“算是吧,不过带了点风水和敛骨。甲方说希望在传统的基础上,再加入一些高科技元素。传统风水的赛道实在是太卷了,个个都说自己是道门弟子,佛家正宗,起步是大师兄,平均是首座、紫衣、还有好几个掌门的关门弟子……说有一回有个大户人家要办丧事,来了二十多个人,都自称是茅山派掌门的关门弟子。”
李寅寅笑道:“这个掌门家有二十多扇门吧,关一扇收一个徒弟。”
娄金狗也跟着笑起来:“所以,这人就想着稍微调整一下路径,细化颗粒度……”
“等等等……不要跟我说互联网黑话。”李寅寅听着就头疼。
“咳,意思就是虽然大家都在搞丧葬风水,但是他不走传统的路,换成科技加传统的方式,这样也能让不怎么相信传统这一套的人更容易接受。”
李寅寅点点头:“明白了,就等于把天上有十个太阳,说成是十个外星人驾驶的核动力宇宙飞船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行。”
得到李寅寅的肯定,娄金狗开心地摇晃着脑袋,马尾辫像尾巴一样摇来摇去。
李寅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的神格是不是还没有苏醒?”
娄金狗的神格是聚拢财富,如果连她都要上班,挣脱发卖命的钱,说明她也只是恢复了记忆而已。
“嗯……”娄金狗快乐摇晃着的马尾辫不摇了,她叹了口气:“这里的灵气稀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有没有试着去灵脉丰足的地方?”
娄金狗扁着嘴:“试了,老板说项目急着上线,不肯批年假。”
如果去自以为灵脉丰足的地方,结果没有任何效果,这边的工作又丢了,会很麻烦。
以前获得财富对她来说太容易了,所以她也养成了生活奢侈的习惯,吃好、喝好、出入有专车、家里有家政,喝的水都是专门运来的山泉水,物业费都是三十块钱一平方。
由奢入简难,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忍受消费降级到什么程度。
她舍不得丢掉这份工作。
“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应该可以请七天年假,到时候,我一定抓紧时间。看,我行程都做好了!”娄金狗打开一份EXCEL表。
她的计划是七天把几处上古时的灵脉所在地都跑一遍。
高收入的优势在这一刻尽显:全部行程都租用小型私人飞机和专车接驳,24小时无缝衔接。
特种兵是很特种兵,特种兵跟特种兵也是有区别的。
李寅寅:“还是有钱好。”
娄金狗默默点头:“谁说不是呢,世上98%的烦恼能用钱解决,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娄金狗的同事们陆续回来加班了,李寅寅这个陌生面孔不便久留,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宠物店,李寅寅发现柳舒端端正正地坐在二楼会客厅等她。
柳舒站起身:“我要走了,我在市动物园的水族馆找了一份工作,当饲养员,那里有员工宿舍。”
“很好啊,专业对口,你一定能做好的。”李寅寅微笑,“如果你觉得住得不舒服就回来,这里有你的位置。”
“好。”柳舒的声音一如即往,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李寅寅友好地伸出手,想跟她握手道别。
柳舒完全没有握的意思。
算了,这只北海大螃蟹大概是只对女丑有感情。
李寅寅刚把手放下,忽然,柳舒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用力拥抱了一下,才放开:“你不会想跟我握手的,会很疼。谢谢你,再见。”
“你刚走,她就接到录用的电话了,一直在这里等你。”冯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李寅寅身边,与她一起从二楼窗户往外看,目送柳舒离开。
“嗯,她这么多年来的念想就是复活女丑,现在这个念想没了,我还有点担心她,既然她能找到自己要做的事,也挺好。”
冯墨的目光又移向了正在门口热情招呼客人的苏灵衣,语气怪怪的:“他什么时候走?”
“你这么关心他?”
冯墨扭过头:“不是我要问,是介老头问的,多一张嘴要吃饭,他要准备准备。”
“他要找他妈,等有了线索,应该就要离开了吧。”李寅寅不以为意。
第二天,李寅寅忽然接到娄金狗的电话,说那个要做现代科技丧葬的客户那里遇到了一点问题。
“他说他家正打算修的桥打桩总是打不进去,怀疑有妖鬼作祟。”
接着,娄金狗说出目的:“我的引魂程序肯定做的是没有问题的,普通的鬼怪精灵都能被引出来。
我跟那个客户说,如果有搞不定的,一定是超过了设计阈值,要加钱。他说可以。但是我这边实在走不开,你看有没有可以派的人过去看看,光是去看一看,客户就愿意加两万块,要是能解决,还能再给,五十万起步,到时候要是有点什么异动,肯定还能加。”
“把那个人的地址给我!”李寅寅一口答应。
修桥打桩打不进去,排除所有的技术问题之外,也就是有点水鬼之类的问题需要处理,这对李寅寅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一声虎啸,包它魂飞魄散。
问题是,这样太容易了,没法开高价。
李寅寅想了想,叫上苏灵衣:“你跟我一起去,路上好好想想,怎么把价格往高了抬。”
送两人离开的时候,冯墨跟在李寅寅身边:“也把我带上吧,我也能驱邪的,我可是黑狗!”
李寅寅摸摸他的头发:“我怎么舍得用你的血。乖,有你守着才是家,不管去多远,我都会回家的。”
冯墨的眼睛亮了起来,直到车尾都看不见了,他还在兴奋地摇着尾巴。
薛姗趴在窗台上,对趴在水里的旋龟嘀咕:“看他那不值钱的样。”
“呵呵,年轻真好。”介老头“扑噜噜”吐了一串泡泡,把脑袋一缩,安然睡去。
第26章 玄门弟子
那位雇主要修的桥在一个村子里,虽然不及乌镇西塘那么有名,不过这里也处于长江中下游水网密集的地方,大水坑小水沟并不少。
想要通行方便,必然得有架桥修路。
这种小地方修桥修路,并不是完全由国家财政承担,而是给一定的补贴。
目前的常规操作是先由村民集资把路桥建起来,然后再申请。
整套流程下来时间长,还挺麻烦。
有的村里有经济宽裕的善人,就自己全出了。
这个村子没有经济宽裕的善人,不过有一个外地来的商人,看中了这里便利的交通和丰富的物产,打算在这里建厂。
村子被一条七米宽的小河分割成两块,没桥的时候,得多走三公里绕路,后来不知道哪位神人用一堆破木头搭成了一个便桥,两边没有栏杆,桥简陋的好像在卖鸭蛋用的木条箱子上面钉了几个钉子,把长度加到七米,往水上一放,就算是桥了。
就这桥,村民也踩了好些年了,桥的边缘都已经全部朽成黑色,走上去吱丫吱丫响,每年村委会会组织人把一些坏得特别严重的地方修修补补,但也仅限于此。
每个过桥的人都轻手轻脚,像做贼一样飞快跑过去,生怕自己成为踩断木桥的元凶。
这位老板说要给修一个水泥桥,结实、耐用、能跑大汽车。
刚开始谁都没觉得修这区区七米的桥有什么技术问题,隋朝人修的赵州桥可是六十多米,都不用在河中间放桥墩。
现代人还能不如隋朝人不成?!
然而,自从开始修,就问题不断。
连续三次,桥面在合拢之后没过几小时,就无声无息的塌了。
村里人虽然不出钱,但是出工又出力,再多来几次,谁都受不了,都说是不是材料的质量问题,送去检测,也没查出什么来,说水泥和钢筋都是合格的。
一件事如果科学处理不了、解释不清,那么迷信一定会填补空白。
在来的路上,李寅寅已经学习了当地关于此事的所有版本八卦。
有人说这条河其实是上古时的一条恶蛟所化,它修炼了很久,始终没有化身为龙,无奈变成河,怨气冲天。
本来是不能住人的,是武当山来的一位先贤大能,开了五个泉眼,引来天然灵泉。
那五个泉眼就是五把锁,涌出来的五股泉水就是五条锁链,将恶蛟死死锁住。
那恶蛟一向心高气傲,被人类天师所镇,已经让它很不高兴,以前是木桥,到底还算是天地造物,不算唐突,现在居然想用钢筋水泥,钢筋是什么,是金属,那不就是在它头上加了一道金箍,连孙悟空都怕戴金箍,恶蛟哪里受得了,所以它就闹了。
李寅寅对此嗤之以鼻:“从没听说蛟化龙还有时间限制的,又不是读大学,九年毕不了业就要清退。再说了,这边不是离茅山更近吗,为什么是武当山来的先贤大能。
还有,蛟龙都已经被锁上了,怎么还能乱动,这先贤大能的业务能力也不怎么样啊。编这个故事的人,到底是看得起武当山还是看不起武当山啊?”
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不是恶蛟,而是小河的河神,一开始跟人类和平共处,但是最近小河上游开始建工厂,往里排出大量污水,河神刚开始还能容忍,现在越来越受不了了。
建桥是为了让那个开发商走汽车,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污染。
这事已经进入了河神所不能容忍的范围了,桥被弄塌,是在示警,意思是警告人类不要再做毁坏自然的事情,要是硬要修,或是把河填了,只怕河神震怒,连村子都保不住。
李寅寅对此评价:“河神无缝衔接环保,可以可以。把河填了,河神不就无处可去了么,然后给钱婆婆当弟子,帮助一个小女孩救回爸爸妈妈。”
听她吐槽两个故事的苏灵衣也伸头过来:“你这故事肯定不行,吉卜力工作室的名头虽然没有迪斯尼大,不过要告侵权的话,应该还是能一告一个准的吧。”
如果说前两个八卦也就是听着乐一乐,后一个八卦就透着那么一点今日说法的味道了。
有人说这村子前几年发现了太岁,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家动土修新房,因为谁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修这桥就是犯了忌讳,太岁生气啦。
想要太平无事,就得“打生桩”,否则,轻则修桥时意外连连,重则修好了也会塌,出人命,乃至整个村子都得搭进去。
所谓打生桩,就是将水泥灌进活人的肚子里,不停地灌,让水泥在肚子里凝固,人就变成一根桩,埋在桥基的下面,算是献祭给太岁爷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