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株花有五个枝子被折过,最早的那个是十五天以前,其余的根据折断处的情况判断,几乎都相隔五天,最新的那一根,是四天前折的。
“那也就是说,明天就应该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上来折枝了?”李寅寅问道。
“如果还需要的话,就应该是明天。”小狸非常自信。
临下山的时候,老猴子“扑通”跪在李寅寅面前,声泪俱下:“求大人一定要帮我找出真凶!找出我亡妻的遗骨!”
“别担心,我一定会的。”李寅寅顿了顿,“你的事情也继续做,换成猪血鸡血试试。”
回到客栈,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谭宁又在准备晚上要用的道具。
李寅寅把在山上拍的那几个符咒的照片给他看:“认识不?”
谭宁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几个,都是拘魂咒,你在哪看到这玩意儿的,是邪门的东西。”
“你真认识?”李寅寅只是随便问问,压根没指望他。
“那当然。”谭宁骄傲地昂起头,“虽然,我的道具都是便宜货,可是,我是认真系统学习过理论知识的。”
“你在哪儿系统学习,还顺便学邪门东西?”李寅寅问道。
谭宁振振有词:“咳,这个……学习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有学无类,融会贯通。坏法师要学邪术,好法师更要学邪术,不然怎么知道邪术的漏洞,并且破解。”
“所以,你是在哪学的?我只是要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又不跟你抢生意,要是我想找你麻烦,我直接告诉他们,你的法器都是网上买的打折货不就行了。”李寅寅穷追不舍。
谭宁只得说老实话:“云南临沧,我在一个佤族寨子里住了一段时间,跟寨子里的阿祖学的。”
少数民族的各种花式咒语那就多了,不在佛道任何一家的序列里,有的寨子跟寨子之间都不一样,很多口诀都是口口相传,连个文字都没有。
能有这么一个咒文图案,已经算先进了。
李寅寅继续翻看着今天在山上拍的照片,翻到猫骨照片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小奶猫叫,转头一看,是那只小小的银渐层,它忽然跳到李寅寅的胳膊上,用脸蹭了蹭屏幕,照片被划走。
李寅寅划回那张照片,小奶猫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歪过头,伸出爪子想要摸一摸,照片又被划走,小奶猫委屈地直叫唤,直到再划回来,它才安静下来。
“这是你妈妈?”李寅寅觉得不可能,那猴子是三十年前被“神仙”传授复活秘法,这猫才出生一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是它妈妈,再说,哪能这么快就变白骨了……
不对!
李寅寅发现自己陷入了固定思维的陷阱,谁说猫骨头不能换新?谁说肉不能是事先被剔下来的?
小猫刚出生,母猫必然不会离开太远,应该就在客栈里打转。
光老板说上个月,她在搞客栈的软装设计,天天都在屋里,连菜都是请隔壁邻居送一份过来,根本就没空出去吃。
如果是外人在客栈里偷走猫,她肯定当天就能知道是谁进来过,要查很容易。
如果不是外人,而是她自己做的呢?她这有厨房,有刀,要干点什么容易的很。
今天早上龙凤马桶里的液体,也是她这个老板娘下手最方便。
李寅寅手里抱着小猫,躺在躺椅上,一摇一晃,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串起来。
光老板,越看越可疑。
李寅寅打定主意,明天盯紧她和卫生所小护士,看她们去哪儿。
第44章 食材打人啦
前两天,村里还有人早上四点起来看谭宁做法。
第三天,大家都懒得起来了,该干嘛干嘛,还有不少离做法地点比较近的人家嫌吵,门窗紧闭,拉上厚帘子。
马路上清清静静,连路过的狗都没有。
谭宁的专业精神毋庸置疑,就算没有人看,他也能做到老板在和老板不在一个样,该有的流程和动作一个不少,完全没有偷工减料的意思。
按着前两天的习惯,谭宁要做完法以后,快六点才回来,补觉到八点,李寅寅和尾火虎也是在八点左右起来出房门,三人一起吃饭,然后谭宁留在店里,李寅寅和尾火虎去村子里调查情况。
今天等谭宁出了门,光老板也跟着迅速出门了。
她手里拎着篮子,快步向山上走,一直走到山顶上被石板盖着的位置,开始摘花。
把将开未开的花朵摘了十几朵,光老板才转身下山。
她拎着篮子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卫生所,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
门被打开,护士伸手接过篮子,两人什么都没说,光老板转身回到客栈,路过三棵金桂树,薅了几把桂花。
回来的时候七点半,李寅寅起来了,正坐在门口看着她。
“老板,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难得今天早上我醒得早,想吃完早饭再抓紧时间出去调查呢。”
光老板笑着放下篮子,拿出采下来的桂花给她看:“我出去采桂花,回来作桂花糖。”
李寅寅“哦”了一声:“桂花不一直就在树上开着么,要起这么早?”
“不一样的,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桂花的花瓣都闭着,香气在桂花里面包着,等被光一照,香气全散出来了,做成的桂花糖没有那么好吃。”
光老板拿出两小罐白糖,都拧开递给李寅寅:“这都是我去年做的,这瓶是中午去摘的花,这瓶是早上摘的,闻闻。”
“真的不一样。”李寅寅夸赞道,不经意地问起:“山里那些野花闻起来也很香,也能做成糖吗?”
顺着这个话题,聊到山上好不好走,要走多久。
“别看这山不高,可难走了,早上进去,晚上都不一定能出来,地上还有好多被树叶盖着的坑,不小心会掉进去。”
“会摔死?”
“不一定会摔死,但是可能摔骨折呀,我听说以前有个外来的游客就摔到了坑里,撞到头,变成植物人啦。就连村里人都有人在雨天失足摔伤的,而且山里还有猛兽,会咬人,你可千万别去啊。”
光老板努力劝退,李寅寅连连点头:“原来这么危险。”
“可不是嘛。”说话的功夫,光老板已经把采下来的桂花倒进玻璃碗淘洗干净,摊开铺在木板上,搬到阴凉的地方吹着,“等干了,就可以用了,等做好了这罐送给你,拿回家做米糕、放在赤豆小元宵里面,蒸糯米藕放一点,都好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李寅寅笑道。
今日卫生所里没有人,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在屋外的竹架旁忙碌,竹架上摆着一个一个的扁竹筐,筐里摊放着各种切好片或是切成块的植物,也有花和叶。
这个护士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李寅寅跟她搭话的时候,听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本地口音,一问,果然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是个大城市来的。
李寅寅很好奇,像她这种大城市里的人,在这种地方当护士,才能赚几个钱。
护士笑笑,告诉李寅寅说,她是嫁到这里来的,丈夫在几年前死了,这里的人都蛮好的,生活又清闲自在,附近几个岛都隶属于本村,在经营旅游业,到年底,家家户户按贡献度发钱,在卫生所里虽然整天没几个病人,但确实不可或缺,村长给她的贡献度评分相当高,每年都能分到十几万,平时房子不要钱,吃喝非常便宜,几乎就是净赚。
“我没什么物欲,对看艺术表演、逛商场买奢侈品都没有兴趣,这里的生活很适合我,有水电有网络,还有快递点,虽然比城市里收货要慢两三天,但是我不着急呀,能到就行了。”
“那确实,真的是神仙日子。”李寅寅笑道,又问她竹架子上晒的都是什么。
“名字我不知道,都是这边山里出的草药,村里有人进山,就会顺便采一些,我把它们晒干了做成保健茶。”
竹架子的最下面一格被银色的防水布密密实实地围着,护士解释:“这草药娇气的很,不能直接被太阳晒,也不能被风吹,但又要温度高。”
人都说不能见太阳不能被风吹,现在上手去掀,就太失礼了。
李寅寅也没有想掀,隔着布,她已经闻见了熟悉的花香,就是在那块坟地旁开着的花。
她昨天就把那花拍了照发给苏灵衣,让这个号称天下理论知识最渊博的家伙查查这是什么花,他刚刚汇报说已经查遍了世界濒危植物名录,里面没有这种植物,现在他打算再去一些邪门的地方打听打听,这种植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
李寅寅【可以可以,狐主任人脉真广。】
苏灵衣【哪里哪里,不过为什么叫我狐主任?】
李寅寅【听起来比较厉害】
苏灵衣【挠头.jpg】
李寅寅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看见谭宁正和光老板一起做桂花糖。
其实毫无技术含量,就是一层桂花一层糖这么码起来,再封上口,等过几个月,花的香气浸入糖里,就能用了。
玫瑰花酱还得努力把花瓣暴打一番,桂花糖与之相比,简直太温情脉脉。
“你们俩一天都在这?”李寅寅问道。
谭宁点点头:“外面那么大的太阳,出去会被晒死的。”
“哈哈,光老板,给他一串大蒜,我要看他吃下去会不会变成蝙蝠。”
光老板笑道:“他中午吃了好多糖蒜,到现在还没变身,应该没有机会变了。”
谈笑间,太阳慢慢西沉,光老板起身:“我去准备晚饭,今天让你们尝尝一鱼三吃。”
等她离开后,李寅寅刚想问谭宁今天光老板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谭宁却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我看这个光老板,不仅是城市失业人口这么简单,她会法术。”
“怎么,你看到她的拼夕夕购买记录了?”李寅寅笑道。
谭宁正色道:“不是,她房间的门前画着驱灵符。”
“也许她是一个玄学爱好者,在网上搜着的图案,现在网上什么没有,努努力,还能搜着坦克驾驶说明书和刚毕业的克格勃特工集体照。”李寅寅不以为然。
谭宁急了:“不是随便画的,她用来画符的东西是盐、糯米粉,还有黑狗血!而且门头和地面都画了,不像电视剧里,只画在地面。还有啊,她的门框边角镶的是银箔。”
李寅寅曲指一算:“呵,她信得好杂啊。”
中国传统驱邪的操作里没有盐,那是对付西方恶魔才有的玩法,银子驱外国僵尸,糯米驱中国僵尸,黑狗血驱邪。
上次见到信这么杂的,还是在昨天,封住那四十九个瓶子口的封条,也是花里胡哨,什么都有。
李寅寅越发的确定老猴子哭错的坟,就是光老板所为。
谭宁见李寅寅并不惊讶,怀疑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只要你也看过两百多部鬼片恐怖片,就会跟我一样。”
谭宁瞪大眼睛:“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就在你身边!跟你住在一起!你怎么就这反应?!”
“对我来说,只要她不在我的床边上放一桶臭水,那么一切就跟电视剧没什么区别,就当是景区提供的沉浸式体验服务。”
谭宁不信:“她搞那么复杂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有一桶臭水,说不定晚上会有僵尸站在你房间里。”
“站就站嘛,只要它没有味道,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当是情景表演。”
谭宁“哼”了一声,他根本不信:“到时候要是真闹僵尸,吓死你。”
李寅寅笑而不语,她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几十万人的惨叫哭嚎,也见过被开膛破肚的人捂着自己的肠子跟敌军拼命,直至同归于尽……要是谭宁看见一百多个全身着火的人还举着刺刀往前冲,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吃饭了。”光老板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四盘菜,其中三份是鱼,一鱼三吃,鱼头鱼尾炸后熬汤,炖得雪白,鱼划水清蒸,鱼脊红烧。
滋味各有不同。
光老板见桌边还是只有李寅寅和谭宁两个人,便问道:“安大哥呢?他还没回来?”
“村长请他吃饭,今天就我们两个。”
“哦好,那我给你们盛饭。”
光老板再出来的时候,不仅端着两碗饭,还拿了一瓶酒:“这是我自己泡的杨梅酒,可好喝了,尝尝。”
谭宁婉拒:“晚上我还有事。”
他还有晚间仪式,要是喝倒了误了工作,那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村长也端出一杯一模一样的酒给尾火虎:“这是我们家自酿的,度数很低,换好喝,还能保健,像现在这种换季的时候喝一点,能预防拉肚子。”
李寅寅要了半杯,淡红色的酒液有杨梅的香气和冰糖的甜。
还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寻常人类喝不出来,但是厉鬼最喜欢,对它们来说,这种味道,就像饿了几天的人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有意思,这就要动手了?
酒里还放了一些有麻醉效果的草药,能让人无声无息地睡过去,醒来还以为自己只是喝醉了。
这种农家自酿酒,杂醇极多,平时酒量再好的人,也有一杯倒的可能。
尾火虎被热情的村长劝饮了五杯:“甜的跟水一样,没事,我们家的酒好,明天起来保证你头不疼,口不渴。”
这边李寅寅也喝了三杯。
像蜜水似的甜酒下肚没多久,尾火虎的眼睛睁不开,李寅寅似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村长热情地劝道:“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吧,别来回跑,怪折腾的。”
尾火虎微微点点头,村长和儿子将尾火虎一左一右架起来,扶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客栈里,李寅寅彻底伏在桌上不动了,谭宁推了她一下:“李寅寅、李寅寅?怎么醉成这样,酒量也太差了吧。”
光老板笑道:“我来照顾她,你不用管了。”
“哦。”谭宁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房准备自己晚上要用的东西。
今晚是农历三十,天上完全没有月亮,被称为“朔日”,少了自然修炼所需要的月华,天地间的所有妖鬼都很饿。
修出道行的尚且能忍耐。
其他低档次的妖鬼,根本把持不住。
李寅寅被光老板扶起来,径直向花园走去,却并没有回她自己的房间。
光老板将李寅寅放在花园正中的圆形石桌上。
石桌上原先搬着的装饰花盆已经被搬开,露出石桌上被阴刻出的痕迹。
光老板掏出一把刻着古朴花纹的青铜刀,在李寅寅的左右手腕上各划下一道伤口。
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流进阴刻的痕迹,慢慢的,桌上的痕迹被鲜血填满,现出一篇用血写成的甲骨文字。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村长家里,尾火虎躺在村长家的后院,他紧闭双眼,双手手腕被利刃割开,地面上的甲骨文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