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载微博，周窈仰头看天，用深呼吸来掩盖胸口密密的痛，世界也好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空荡而虚无。
都是自找的。
她无声自嘲，心痛像潮水一般袭来，就连说话呼吸都没有力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却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总不至于求证顾的恋情求证到自己这来吧？
电话接起，对方却是浓重的舟市口音。
“是周窈吗？我这里是XX街道办，你现在人在不在舟市啊？幸福花园的房子你还在住吗？”
周窈愣了一下：“我不在舟市，房子也是空置的，怎么了吗？”
“那你抓紧时间回来一趟好伐？幸福花园要动迁，要你本人亲自回来办一下手续。”
第118章 旧友
时隔几年再回舟市，下了车，周窈一度都找不到路，城市变化着实有些大。乡音还是那股乡音，却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陌生与熟悉夹杂着，让周窈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坐在出租车上，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想从中寻找到一些熟悉的气息，却在到了幸福花园门口的时候，彻底破灭。
原来那个老旧的小区门已经被推倒重建，有了岗亭，而且大门位置都不一样了。因为路面拓宽，小区外的店铺也都拆了，那些她从小吃到大的早餐店也再无影踪，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停满的一排车位。
小时候明明想要逃离这里，可等她回来看到这与记忆全然对不上号的景色，又觉得怅然。
城市重建，旧房拆迁是必然，对此周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更别提还能拿一笔拆迁费。
迅速签下同意书，周窈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这套房子曾有两年落入四哥手里，被他用来开棋牌室了，那些周窈曾经熟悉的摆设家具，现在早已不知下落，甚至她这套房子空关了那么多年，再打开依旧能闻到一股烟味。
令人作呕。
想着要不把窗户打开散散味道，手触到窗框的瞬间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反正马上就要被拆了，也无所谓了。
巡视了一遍，发现房子没出现什么问题之后，周窈便打算离开。出门时隐约听到隔壁门响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和邻居阿姨打声招呼，可也不确定对面住的还是不是原来的阿姨，便也作罢了。
出了楼，便闻到不知谁家飘来的饭菜香，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
若是以前，这时候她跟顾已经陆续放学回来了，桌上还应该放着陈娟为她烧好的饭菜。
循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转头一看，原先顾奶奶家的厨房窗户正开着，从里面传来油烟滋滋的声响，像是记忆中某些片段的回放，可她知道，那套房子里面住着的，早已不是她认识的人了。
摇了摇头，想着沉浸在回忆里没什么用，便拎起箱子打算先去酒店办入住。
正站在路口等车呢，就听边上有人犹犹豫豫地叫她。
“周窈？阿周？葛朗台・周？！”
这年头还有人叫她这个名字？
周窈循声看去，辨认了几秒，才尝试性地叫了一声：“蒋煜？”
……
还是那间海边私房餐厅。
蒋煜停了车，打开车门将周窈迎了下去。
“怎么样，我家开的餐厅，现在可以说是舟市最高档的私房餐厅了，生意好得不得了！”
周窈看了眼这工业风的装修风格：“确实挺别致的。”
“那可不。”蒋煜一脸骄傲：“请的设计师老贵了。来，别在外面吹风了，赶紧进来，我家的菜也巨好吃，一会你多吃点。”
等两人在桌边坐定，周窈还有一瞬间的恍惚，高二那学期的鸡飞狗跳，像是走马灯般的在她脑海里掠过，可记忆里那个成天咋咋呼呼不咋靠谱的蒋煜，和眼前这个已经全然一副成熟男人模样的蒋老板，差距可太大了。
注意到她的眼神，蒋煜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怎么啦，是不是变化很大？”
周窈点了点头：“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那可不吗？”蒋煜端起茶壶给周窈倒水：“都那么多年没见了，人肯定是会有变化的啊，不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周窈闻言一笑：“你以前可没说过我漂亮。”
“我敢说吗？我多夸你一句，顾神能瞪我瞪到眼珠子都凸出来！”
突然间提到顾，周窈的表情僵了一下：“你还记得顾啊？”
蒋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怎么能不记得呢？说真的，人家顾神可比你有情有义多了，这些年我们办同学会，他每次都来，而且他当演员红了之后，同学会都是他买的单。”
闻言，周窈有些惊讶：“他还来参加同学会？”
“对啊。”蒋煜敲了敲桌面：“喏，几个月前，就在我这间餐厅里，顾也在。”
说着，他又不免朝周窈抱怨：“人家才跟咱们同学一个学期不到，就次次都来，你呢？都不知道你到底是退学还是直接退出这个世界了，没一个人能联系上你，这些年每次办同学会，代代都问你来不来，结果根本就联系不上，跟人间蒸发似的。”
“你都不知道，你退学那会，代代哭得有多惨……”
话都点到这了，周窈只能道歉：“对不起啊，当时因为家里出了点事……”
“我知道，呃……”蒋煜一时口快：“我知道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走得这么急，那你现在怎么样啊？你这些年都在哪啊？要回来吗？”
周窈失笑：“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恪！苯煜掏出手机看消息：“我不问，一会代代来了也得问。”
这会轮到周窈惊讶了，可还没等她问清楚为什么代薇子会来，门口已经传来了一阵响动。
“蒋煜呢？！人在哪呢？”
蒋煜赶紧出门去迎，没一会，一位打扮时髦的小姑娘出现在包厢门口。
周窈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一年半的同桌，代薇子。
乍见周窈，代薇子站在门口还拘谨地踌躇了一下，随即眼眶就红了，冲上来一把将周窈抱住。
“我的天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见到你啊……”
周窈脸色些许不自然：“好久不见啊，代代。”说完，她又看向蒋煜，一脸求饶。
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蒋煜上前一把拉开代薇子：“哎呀先坐下，我们还没点菜，就等你呢，你先看看吃什么。”
代薇子闻言，这才松开周窈，然后摘下身上时髦的小挎包，又脱了小香风外套，这才挨着周窈坐了下来。
说是让她点菜，可她手里捏着菜单，眼神却一直黏在周窈身上。
“你怎么一点没变啊，打扮还是这么素净，之前荣子涵说在裘景中的见面会现场见过你我都还不信，你现在也追星啊？可是人家追星少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没追星……”
“不过裘景中也塌房了，哎，你这几年都在哪里啊？听荣子涵说你在海市读大学？海市离这里这么近，你怎么也不想着回来看看？”
代薇子机关枪似的各种问题缝隙里，周窈注意到蒋煜轻手轻脚拎起她的包包和外套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又给她倒了热水。
和周窈杯子里的茶水不一样，代薇子的杯子里是白水。
周窈的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俩在一起了？”
连珠炮似的代薇子突然哑火，和蒋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老实交代。
“上个月刚在一起，还没满月呢……”
说着，代薇子斜眼瞥了眼坐在边上一脸老实的蒋煜：“要不是我上一个男朋友劈腿，他还没这个机会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顾还没在一起吗？”
周窈闻言一愣：“为什么会提起我跟他？”
代薇子一脸惊讶：“蒋煜还没跟你说吗？顾可是拜托他盯着你家的，只要你回来就要通知他，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这次回来能碰见蒋煜？他就是专程去找你的啊。”
心脏怦怦直跳，周窈转头望向蒋煜：“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回来？”
蒋煜嘿嘿一笑：“自然是用了点小手段，买通了你的邻居啦……”
代薇子接着道：“上次他从荣子涵那里听说你要去金龙奖，他不就立马也去了吗？我就知道他是去找你的，网上那些网友都是乱说！什么给裘景中提鞋，真气死我了！”
“好了好了，别气了，裘景中都要进去了……”边上，蒋煜不停给代薇子顺气。
而周窈则看着两人发怔。
怪不得，原本工作室的日程表上并没有金龙奖，他突然出席，还被人嘲笑，是为了去找自己？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周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条条细绳，紧紧地勒着，让她就连喘气都困难。
“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哎，阿周吃什么啊？你这么久没回来，点个海鲜拼盘给你好不好？阿周？”
“哦，我都行……”周窈愣愣地回应。
代薇子点完菜，放下菜单，又忍不住八卦：“所以你和顾到底遇上没啊？哎但是我他今天怎么看他跟林芙又上了热搜，说他们在交往啊？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遇到了，不过我跟他就是朋友，没什么别的关系。”
“啊，这样啊……”代薇子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会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呢，毕竟高中的时候你们形影不离来着。”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周窈淡淡地回应。
吃完饭，蒋煜和代薇子送周窈去酒店，代薇子甚至一度要跟到酒店房间里去，在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了微信，再三保证这次不会再失联之后，她才肯放周窈走。
一晚上，三人微信小群一直响个不停。
明明高中的时候代薇子也不是那种话很多的类型，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念个不停。但又因为她说的都是关于以前同学的事，于是周窈也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给点回应。
【代代*：荣子涵真是疯了，裘景中才刚塌房，她又喜欢上一个泰国男明星，前段时间还追到泰国参加什么见面会，为了抽门票花了两万！两万！】
【代代：李铭轩考研也考魔怔了，这次失败还要再二战，倒是孟初之考上公务员了。】
【代代：谭欣现在是我们这边电视台的主持人了，为了上镜好看还去做了鼻子，不过她这个鼻子做得倒是蛮自然的，她推荐了医院给我，我也考虑去做个双眼皮。】
【代代：还有朱鑫纬，你还记得不？他那会倒是靠体育成绩保送了大学，结果入学才一个月就因为劈腿被人挂在了大学城的表白墙上，笑死我了。前段时间在路上看到他，说是在哪个小学当体育老师。就他这样的还当体育老师，别误人子弟了。】
【代代：怎么都是我在说，周窈呢？别又消失了啊！@周窈作为对你当年不告而别又消失这么多年的惩罚，你去企鹅里给我转发的视频点个赞！集齐我就能免单了！】
【周窈：我都好久没有用企鹅了……】
【代代：现在！立刻！去给我下载回来！[链接]】
“行吧行吧……”
下一个企鹅倒也是不难。
不过她都N年没用企鹅了，还能清晰地记得她的账号和密码也是神奇，大概这些已经成了身体记忆了吧……
刚登录上去，就被塞爆信息提醒给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没用，难不成是什么广告推送吗？
她一条一条往下滑，却在看到一个头像边上跟着“999＋”的未读消息提醒后停止了动作。
而这个ID叫“顾^^”的账号，头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林荫大道。
颤着手点进聊天界面，眼里迅速蓄起一层水雾。
【为什么明明喜欢我，却不承认呢？周条条你是不是死鸭子嘴硬？】
【心疼你，可是你每次都把我拒之门外。】
【周条条是我的阿贝贝。】
【原来真的能遇见啊……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如果我站在金龙奖的舞台上，你会看见我吗？】
【这次的同学会你又没来……】
【我拿奖了，你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看见吗？会为我高兴吗？】
……
【周窈你在哪里？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看到我，知道我在找你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考京市的学校吗？每一所学校我都问了，新生里没有你的名字。】
【我招飞失败了，怎么办……】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回我一句好不好？】
【你在哪里？！周窈，你回我电话！】
【你不是说好要追我，不追了吗？】
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屏幕上，周窈拽着袖口去擦，可刚擦干净就又被打湿。
对话框里成千上万条消息，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说着想她，而她这么多年来，却什么都不知道。
抖着手，周窈也想回复一句，可想了半天却没打出一个字。
她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是不是她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明明先拒绝的人是她啊……
嗡――
手机震了一下，对话框提醒有新消息。
周窈抽了一口气，迅速拉到最底下。
【顾^^：？】
【顾^^：在线？】
【顾^^：盗号了？】
……这人。
嗡――
周窈再度怔住，随即捂着嘴，呜咽出声。
【顾^^：欢迎回来，周条条。】
第119章 在一起了
清冷的酒店房间里，周窈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寂静的空间只听到她的抽噎声。
聊天界面里那一千多条留言像是一击重重的巴掌，告诉她这些年因为她的执拗与退缩，到底错过了什么。
捧着手机删删打打，十多分钟过去了，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语句来。
似乎在自己绝情地拒绝他之后，再说什么都显得非常的不要脸且茶香四溢。
可是，真的要就这样错过吗？她不甘心。
【重来一次，可以吗？】
可还没等她发送出去，对面就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顾^^：接电话。】
周窈手忙脚乱将他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几乎同一时间，屏幕上跳出了顾的名字。
吸了吸鼻子，周窈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哭腔。
“喂？”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我以为你要把我拉黑到死了，在哪里？”
抠着手下的床单，周窈环顾自己的房间：“在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
不是的！打什么哑谜！告诉他你喜欢他啊！
心中无声的呐喊快要将周窈的胸腔撑爆了，她厌恨自己的口不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