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次耽于床帏之乐,竟误了要事,魏鸷心底难得有丝不自在,面上不显上前,“二叔,三叔,四叔。”
魏世佑因着外室的事,觉得丢了面子,只喃喃两声,便坐在椅上不语,三老爷则是日日听着温氏的哭泣心烦,此时来了这里有了片刻清净,脸上带着笑意,嘱托一路顺风。
二老爷管着庶务,则细细说了车马的事情,魏鸷抱拳俯身,“二叔辛劳了。”
二老爷笑了笑算是应对,大老爷嘱托道,“虽是接旨巡察,还是务必小心。”
“是。”魏鸷称是,等了片刻,看着父亲依旧没有言语,转身走向下首,他此次事险,远不是表面上的例行巡察,不过也没必要和他们说。
本来的离家殷殷嘱托,三言两句便冷了场,各个心里怀着事,言不由衷,魏鸷坐了半盏茶的时辰,便没了耐心与他们周转,便起身道,“儿子还需去祖母那边告别,若无事,便退下了。”
十里抱着大氅在后面紧紧跟着,看着大少爷大步在前面走着,周身明显不悦,心底叹气一声,心想每次见了大老爷,好似都不高兴,走至分岔路,看着大少爷拐向鹤鸣苑的方向,刚欲张口,忽然想到什么,便俯身一路跟着。
片刻后,倚着廊柱候着消息。
魏鸷将帐幔掀起,看着床榻之上拥着被子睡得香甜的人,一只莹白的脚露在外面,脚趾圆润,看着这一幕,心底的戾气才消散下去,他将手伸到锦被之下作乱。
床上之人身子一僵,气息猛然急促起来,眼睛紧紧闭着,感官变得尤其敏锐,那双手摧枯拉朽之态迅速撩拨起**,她已轻轻颤抖起来,心里又羞又臊,明明表面修心养性,怎么内里如狼似虎的要不够,明明…刚刚…才做过的。
魏鸷瞧见床尾脚绷的直直的,轻笑一声,气息扑到她面上,看着她的耳朵立时染上了绯红,轻声哄道,“我去祖母那边用膳,快些起,省得晚上睡不着,到时我可不作陪。”
他看到微不可见的点头,才转身出了门。
十里在后面瞧了一眼,纳闷想怎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这么快高兴了。
桐君将头紧紧埋在锦被之下,脸上的燥热和身体里的虚软一浪浪的涌来,以至于浑身无力陷在柔软里无法起身,颤抖着手忙不迭将散开的衣襟系好,心里嗤道她可不敢夜里寻他解闷,等恢复了气力,掀开帐幔,看着满屋暮色,出声唤道,“如意。”
嗓音绵密带着甜,说不出的娇媚,听得桐君心底赧然。
过了片刻后,如意和青绿才进屋,一人提着热水,一人提着膳食,两人俱都脸上带着笑意,两人将手里各自的东西安置妥当后,齐齐上前,青绿年幼到底忍不住,屈膝道,“谢小姐恩赏。”
“什么恩赏?”
“大少爷吩咐奴婢等收拾箱笼,明日出门跟着大少爷南下。”
青绿一叠声的脆语着实让桐君反应了片刻,一字一字在心中翻来覆去的念着,收拾箱笼?南下?等等,她能出魏府了?!
巨大的喜悦将她罩下,她渴望了这许多年的念想,无数次被她否定成妄想,一面是绝望下的希冀,一面是认命下的不甘,就在日暮余晖中,萧瑟冷意中袭来,奔到她面前时,早已变成了她可望不可及的幻影,她不敢求真,担心是一刹那的幻觉。
终于在眼泪滚滚流下时,问出,“可是真的?”
看着如意和青绿双目泛红,俱都点头时,主仆三人抱头痛哭,然后又是一阵笑声,若是不知情的人晓得,估计以为主仆三人都疯了。
水早已冷却,桐君的心火热一片,她估计真要应了他的话,彻夜难眠了,此时她想要见到他的迫切溢满了心口。
如意将隋嬷嬷的吩咐细细说来,桐君一面听着一面指挥青绿收拾衣裙,看着青绿怀中的斗篷,夹袄,手炉,忙喊着停,“下南方,用不得这种种取暖的东西,只带些略微厚实些的衣裙便可。”
“那处不下雪吗?”青绿疑惑问出声,如意也好奇望着。
桐君笑着道,“不下雪,越往南走越暖和,四季如春,花常开,叶常绿。”
“真是怪。”如意急急说道,“小姐,您再跟奴婢们讲讲那处风景。”
桐君捡着还记得的说了说,足够两人拍手称叹,其实南方委婉,北方粗犷,她初来京城,孤身一人适应这气候受了好大的罪,不过一切柳暗花明,最重要的她还能再回去看看。
第53章
◎能出魏府,当然高兴◎
魏鸷踏着寒霜回了鹤鸣苑,推开后院的门,对上她炯炯眼神,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看到他进门,喜笑颜开的起身,妥帖得解衣,擦手,上茶,甚至绕到背后捏肩,他眉眼舒展笑了一下,从肩头摸到那双手,牵到身前,“我可再没有气力了。”
手心的手遽然热了两分,下一瞬被挣脱开,她娇羞着扭过身子,桐君被他调戏的耳根发热,心底埋怨他趣味可恶,总是这般羞臊于她,她可是想要好好和他说上两句的。
“大少爷,您…别说这般话了。”
“哪种话?”魏鸷老神在在理了理衣襟,揽过她的腰坐在他腿上,鼻尖相触,气息勾缠,“若是还有力气,便来捏捏腰。”
说罢,不顾她挣扎的手,放在腰上,本以为她会撤走,没想到她双手环腰,温顺贴在怀中,馨香满怀,真真想要作乱了。
“舍命陪…”
桐君伸手捂住那惑乱人心的嘴,一双婉转的眸子陷进那漆黑的眸子中,她第一次这般郑重大胆的望着,里面漆黑如墨,泛着光亮,气势凌然,不容人直视,“谢谢您。”
“您让我南下。”
魏鸷轻抚着她的发,厚长黑亮,询问道,“便这般高兴?”
“能出魏府,当然高兴。”桐君没想到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不安的觑着他脸色。
魏鸷手一停,接着又动作起来,他心底有片刻后悔,担心她见识了南下风光,便再也不愿在这魏府待着了,若是没了她,他不晓得如何对待魏府。
桐君看他没有不高兴,轻呼了口气,心想他应该以为说的是南下能出魏府,也怪自己心怀他想,过于草木皆兵了,思及此,她轻晃着他,娇声说着蜜语,看他又和她说起话来,才放下心来。
翌日晨起,魏老夫人携家眷站在门口,细细叮嘱着,二夫人苏氏时不时附和两声,三夫人温氏因着魏鸷救回儿子则热络地上前,泪眼婆娑望着他,大夫人身为母亲,却站在一旁,神情冷肃,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等着马车NN驶离魏府,魏鸷周身的森寒才慢慢褪下,一下一下抚摸着倚靠着软枕昏昏欲睡的桐君,睡眼惺忪,带着纯真的懵懂,微微抬头看着他,察觉他心情低沉,她起身往前挪动到他腿上。
他手心干爽温热,抚摸在脸上极其舒服,桐君起先还强撑着精神,很快眼皮便打起了仗,最后撑不住前安慰自己失礼都怪他,若不是他昨夜又一次折腾她,也不会早晨便没精神头,却没想是她昨夜因着兴奋一直睡不着,在榻上又不敢翻动,只定定盯着在身旁平稳入睡的魏鸷。
他睡姿优雅,锦被平展铺在身上,两手交叠至于腹上,睫毛直挺细长,跟他的性子般冷硬,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伸手去触摸,察觉那排羽睫颤动,她猛然缩回来,看着未醒,便又大胆的去触摸,这次未接近前,手便被紧紧攥住。
魏鸷叹气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既然不想睡,便不睡了。”
求饶的话还未张口,唇齿已经被攻城略地,事后她也不晓得何时入睡的,只是到了早晨,还直打呵欠,如意看着她眼下青黑,心疼地将软枕放置在她身下,让她休憩片刻。
魏鸷听着手下绵长柔和的呼吸,跟个小奶猫似的毫无防备的依赖在自己身旁,心底阴暗刹那一散,手下更加轻柔的碰了碰,眼神幽深盯着她片刻,稍后也跟着闭目假寐。
桐君是被外面持续不断的争吵声吵醒的,看着头顶马车顶,起先有些怔楞不知身在何处,很快想起来她是要南下的,起身坐起,看着他睁眼望来,望着他腿上已褶皱的直缀,带着些赧然道,“外面怎么如此喧哗。”
掀开车帘一个缝儿,她却一愣,没想到外面的人还是熟人,正是她的生父苏自清,头发散乱污垢,脸上刮破了皮,血迹斑驳,身上的衣襟被撕扯烂,一片一片挂在身上,被一个魁梧男子揪着脖子,如提鹌鹑般被压在桌子上,“没想到使老千使在老子眼皮底下。”
“粗鄙,放开我,吾儿在盐铁转运司,你可知那处是什么,是随手一抓便是银两的地方,凡夫俗子,岂能理解。”苏自清被压制着,还大言不惭,口口之乎者也,句句世俗不堪。
那男子一双粗厚的手紧紧扼制着苏自清的脖颈,不屑道,“苏老爷,既是如此说,那必是少不了银两了,连本带利,三千两。”
苏自清挣扎着,头换了一个方向,叫嚷道,“岂有此理,你这是黑店,明明三百两,怎么要三千两。”
周围百姓看着他的窘态,边指点边哈哈笑着,苏自清自诩文人雅客,将嗜赌看作韵事,若不是那些赌坊不让他进入,他绝不会看这种街边草民一眼。
那男子将他挟制起来,恶狠狠的威胁道,“别在这里和老子装糊涂,立字为据,你还想抵赖不成。”
一张摁着手印的字据放在苏自清面前,他眯着浑浊的眼潦草看了一遍,顿时双腿虚软,若不是一双大手掐着脖颈,他肯定要滑到地上,可也扼的脸部充血涨红。
“废物。”男人鄙夷咒骂,手一松,苏自清顺势滑落在地,却再也起不来,心里只喊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若是三百两,他回家闹一番,哭一番,便有了,可这三千两,就是卖了府邸,要还不上呀。
眼神慌乱无措间,忽然看见人群影影撞撞中魏府车马的标记,心里猛然有了希望,抓着男人的腿脚,喊道,“我有了,就…我还有一个女儿,在魏府养着,她有…我带你们去找她。”
苏自清精明的时候是一点也不糊涂,只敢说魏府名号,却不敢攀扯上魏鸷。
那男人却不想再听,一脚将他蹬了两步远,在地上翻滚两下,躺在地上彻底起不来,男人冲着身后摆手,立刻来了三人,将苏自清拽到屋内,里面顿时响起拳脚声和哀嚎声。
桐君将车帘搁下,脸色苍白,有些后怕想着若是刚才将她或者他的名字宣告于市井中,不知会引发多大波澜,放在膝上的手被牵住,听到他安慰道,“别害怕。”
“十里…”
“大少爷。”桐君晓得他想出声平息此事,忙出声制止,苏自清此人若不真受了教训,他必不会停手的,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想通后抬眸认真看着他,“我们走吧。”
很快,路通了,马车平稳往前驶去,门口男子瞧见马车通过,脸上横肉抖了抖,凶恶喊道,“看什么看!”
门一关,对着里面的打手道,“将他腿打断,然后扔到苏府门口去。”
话落,打手拿着棍棒上前,苏自清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双眸圆睁,双手撑着往后爬去,下一瞬,眼睁睁看着棍棒高高举起,一声嚎叫响彻整个屋子。
一个时辰后,苏府内慌乱一片,苏自清的各房小妾围在床边,嘤嘤啼啼哭的脑仁疼,心疼的拿着手绢摸着眼泪,嘴里念叨老爷受苦了。
苏自清早已没了意识,昏死在床上,苏夫人端坐在椅子上,一叠声的吩咐管家,“一面派人去请大少爷回来,一面去请张大夫,快些去。”
管家一连应是,着急之下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摔倒,又着急忙慌起身奔着前院而去,偶然透过窗瞥见书房内大少爷端坐于桌前,也没顾得上深想这个时辰本应该上值,听着后院的啼哭声,脚下生风的往书房内奔去。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老爷被恶人打断了腿…”
管家话都说不利索,惶恐想着若是老爷出了事,苏府如何是好呀。
苏郎山专注看着手中文书,只略微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一愣,担心自己没有说清楚,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看到大少爷抬头望这边看来,眼神从他身上一扫,顿时一个想法从后脊骨窜上头顶,大冷的天他出了一身的汗,热气在头顶一缕缕散发。
“我已派人去请大夫,管家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管家喃喃应是,出了书房,转身往后院跑去,她将夫人请到书房,守着阖上的门,听着里面的话双腿颤颤,冷汗直流,趁着还有一份气力,吩咐下去所有下人闭门不出,闲逛者一律发卖出去。
屋内,气氛焦灼,苏夫人猛拍桌面,质问道,“我问你这是何意?”
苏郎山求学多年,也含垢忍辱发愤图强多年,可无奈苏氏衰落,父亲不慈,后宅不安,母亲艰难维持,幼妹弱小,他空有大志可无计可施,若不是有魏府提拔如何也进不得盐铁转运司,可以说一步登天,所以他比同僚更刻苦,待自己更加严厉,便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一切。
“母亲,您让儿子说什么。”
苏夫人看着他冷漠无情的样子心如刀绞,身子受不住打击晃了晃,连连往后趔趄,他此时方起身将母亲扶到座椅上,他又回到了书桌后,两母子隔案而坐,俱都不发一言,静静望着。
苏夫人心疼的说,“他是不好,可毕竟是你父亲。”
“母亲,多虑了,我并未说不救。”
“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父亲待在苏府,后院姨娘众多,都是他喜欢,他以后也不会乏味。”
苏夫人听着时远时近的哭泣声,再也坐不住,刚欲起身,眼前发黑又坐了回去,喝道,“你这是大逆不道,若是被知晓,你要被…”
苏郎山眼皮轻抬,冷冷问道,“谁会知晓,天知,母亲知,我知,您是要状告儿子不孝吗?”
一股重锤砸下来,苏夫人身子战栗起来,牙齿发颤,竟哆嗦说不出话,这是句句剜心呀,她的儿自幼刻苦,从不沾染恶习,孝顺她爱护妹妹,这让任何一个母亲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母亲,可知,眼下京城叫的上名号的赌坊俱都不让父亲进了,父亲从两日起便窝在黑赌坊中,身上没了银两,便做下利滚利的字据,截止此时,已滚到三千二百两。”
“什么!”苏夫人睁着圆眸,犹自不信,片刻后,瘫软在椅子里,叱骂道,“这个丧良心的。”
“那可如何是好呀,那利滚利,一时不还,一时便滚着利息,快快想办法吧。”
“有人愿意出银两还上。”
苏夫人听此才放心安坐下来,接着立时起身,疑惑道,“天下还有这等好事,会不会有诈?”
“对方提出一个条件,便是父亲永远不能出苏府的门。”
苏夫人摇了摇头,苏自清一个整日不着家的人,如何让她安生待在苏府,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直直望去,兀自念叨着,“腿断了便出不去。”
苏夫人惊诧之下大张着嘴,因为一切正正好,恰巧他腿断了,可怎么会如此巧合,除非一切都是对方做下的,要的便是苏自清的一双腿。
苏夫人连连摆手,他们良善之家,怎么能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