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自己做的没错,可心口还是钝钝的疼,劝慰自己话提前说明的好,总比到了最后再撕扯开脸面,遂打起了精神起了身。
第73章
◎女人要哄◎
开朝第一件事,光景帝下旨宣陇西王爷进京为太后贺寿,下旨命陇西世子坐镇反应岐州战事,同时命廖武治为平乱大将军,点兵将一万人驰援岐州。
光景帝虽老但出手极其精准,以着岐州战况,陇西属地内的守兵出战最为合适,但是却不得不防有人趁机作乱,不如将陇西王爷调入京城放在眼皮底下来的妥当,擒贼擒王,陇西世子行事总会多一分谨慎,廖武治擅长水战,平南夷出名,此次与南兀对战,不得不深思圣上此举是为了何种目的,如果考虑到廖武治在朝中谁也不站队,也能想得通,圣上此举处处防备得当。
盐铁转运司内,自从黄孟被下狱后,张维迎带着苏郎山便在转运司内实行了一系列变革,虽中间略有阻挠,但俱都被魏鸷强硬手段镇压了下去,魏鸷可不是张维迎那般柔和的手段,命人将闹事的提到面前,将一应证据扔到面前,两息腿便软了,所以到了最后,司内运行效率比之以前更是快当,加之公正,许多官员都是诚心信服。
其中邵亢带着杨石已不大参与司里的运作,几乎透明人般早晨来到司内点卯,便不见了踪影,张维迎上报魏鸷,魏鸷吩咐平日选取几样事物,在最后缀上两人的名字,其余只当不知。
魏鸷坐在窗前,细细看着张维迎上报的数据,条理清晰,收益颇为可观,张维迎和苏郎山坐在下首,陆霖参加会试后得了进士二十九名,进入盐铁转运司内做录事,一起参加会试的魏世佑得了进士三十五,因着驸马的身份,并未入朝为官,李兆松则落了榜,这只是后话。
廖君辉大步快速走着,到了屋内,倒了一碗茶大口喝着,大刀阔斧坐在官帽椅上,平复着呼吸,众人都晓得他送出征队伍刚回,也不催促。
苏郎山今早上值,恰逢廖将军于城门前点兵将,旌旗飘扬,战马膘肥体壮,鬓毛油亮,马蹄声发出沉重的响声,千万战士嘶吼的喊声震地地面发颤,令人望而生畏,他抱拳钦佩道,“廖大将军有勇有谋,所向披靡,此次小小南兀必会快速攻克。”
廖君辉抱拳感谢,父亲走前特命他寻魏鸷要个口信,也未明说具体何事,反倒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士暨在最后姗姗来迟,解释道,“诸位,久等。”
魏鸷终于从一叠文书中抬头,询问道,“可将大长公主和周老太爷送过去了。”
周士暨点了点头,好奇问道,“我祖母和祖父一直向往田园,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昨日忽然起心要进宫,送了帖子进去,今日太后就宣旨了,你给说说为何。”
众人都知晓眼下朝堂不平常,牵一发而动全身,可窥不见全貌,各个好奇的很,此时周士暨一问,众人耳朵都支了起来。
魏鸷将笔搁置在笔山上,微翘的笔尖凝着上好的徽墨,散发着幽幽竹香,慢慢说道,“不知道。”
魏鸷将司内的事情吩咐下去,众人退了下去,廖君辉有心想问,可无奈周士暨热切站在跟前,只幽怨望了一眼转身出了门。
门一阖上,周士暨就迫切的半俯在桌子上,仔细觑视着他眉眼,似乎不信又眨巴着眼,最后才肯定道,“你和那小娘子闹别扭了?”
周士暨瞥到他手一顿,更加兴奋,略微推了推,八卦道,“观你面相,必是吃瘪了,快些说说,说不定我能为你解答。”
魏鸷再次将笔搁置下,将桌上文书阖上,看样子是要促膝长谈了,虽然魏鸷明明知道他祖父执意进宫的原因但不说,不过他周士暨可是好人,待好友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魏鸷坐的十分端正,他身姿宽阔,再有官袍加身,就只斜斜望着,震地周士暨没了打趣的喜色,周士暨摸了摸鼻子,赧然小声道,“就你这不解风情的样子,哪个小娘子能受得了,我看桐君姑娘又聪慧又貌美,也不是非你不可。”
周士暨硬着头皮说完,见他周身凌厉却不见发火,晓得说到了痛处,刚想再趁机奚落两句,没想到他一脸正色问道,“那要如何?”
周士暨压着想笑的嘴角,心里重复着那要如何,只觉这春天要到了,跟块铁似的魏鸷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天可怜见的,终于有人收拾他了,一阵得意过后,周士暨摸了摸嘴角,故作高深指点着魏鸷,“女子嘛,柔软似水,你若是葫芦瓢子,那她就是瓢中水,你若是翠湖,她就是湖中莲,当然你若是心眼多的成漏勺,估计是存不住水的。”
周士暨说完最后一句话,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下,还没有如此犀利的说过他,虽然害怕但是心里是说不出的舒爽,看他紧皱眉头,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嘴角彻底扬了起来。
魏鸷如何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可那人儿整日和他置气,说话时句句刺人,不说话时根本懒得看你,他着实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便郑重问道,“你还是未说,那要如何。”
“一个字,哄,买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她哪次多吃了一口菜,下次这道菜必得摆在她面前,若是无意说了一句糕点,那晚上回去你手里要提着,只要这样做,任她再如何冷,也会软下来。”
周士暨一拍脑袋,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若是做错了,必得马上认错,若是不搭理,多缠磨她几次,必会受不住的。”
魏鸷沉吟起来,只觉还能这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她真心软,私底下认错几次也无不可,不过她一心想要出魏府,还得想个法子根治一下。
魏府内,大夫人,苏氏,温氏都在雅舍苑,温氏哭了几日,收到了魏云礼的信,信上说他在那边很安生,三老爷又派了许多护卫前去保护魏云礼,温氏才放了心,苏氏也不用日日看着温氏的眼泪,面色也好了不少。
众人等着魏老夫人起身,听着内室里温婉轻柔的声音,细细说着话,时而魏老夫人应和着,她们等候这段时辰,魏老夫人一声也未咳,大夫人低垂着头,嘴角挂着笑,苏氏心细,也发现了大嫂心情不错,说来自从苏氏进门,老夫人便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她,刚开始时她惴惴不安,担心大夫人那日起心将管家的权利要回去,后来发现大夫人着实没心管家,又整日板着脸,平日魏府的事情不计较,所以苏氏也不会贸然上前搭话。
“大嫂,陇西王爷估摸着接到圣旨,快马加鞭很快到京城,到时候便可团聚了。”苏氏却不是乱说,离着太后寿辰还不到三十日,陇西王爷总会在太后寿辰前到京城。
大夫人冰冷的脸上泛着奇异的光彩,似是久久压抑的沉闷终要被拂去,只等着春风一吹,便可破土而出,大夫人对着苏氏温和的点点头,“是的,那日很快就要到了。”
温氏看着她人阖家团圆,再想到她们母子分离,大夫人嘴角的笑跟刺儿似的,温氏说着风凉话,“大嫂,机会不易,这次可要好好团聚。”
大夫人难得没冷下脸来,只看了一眼温氏,也没接话,徒留温氏自说自话,尴尬不已,苏氏在中间转缓着气氛,终于嬷嬷掀帘出来,让三位夫人进去。
魏老夫人头上带着黑色棉布缀玉抹额,脸上也有了浅淡的红色,眉头舒展开,气息也稳了不少,床边放着一个锦杌,陆瑶坐在上面,低头认真推拿着,等默数了一百下,便小心将老夫人的手放到锦被下,然后起身在三位夫人面前请安。
亭亭玉立的站着,大夫人看了又看,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下来放到她手上,看她欲推辞,固执套在她细细手腕上,道,“陆瑶姑娘心灵手巧,能让老夫人少了难受,感激还来不及。”
陆瑶羞怯立在一边,脸颊上染了红晕,屈膝道谢,大夫人又一阵赞叹,苏氏也在旁边说着,只看的陆瑶低垂着头,魏老夫人替她解围,笑着道,“一个个将她夸的跟朵花似的,我都担心你们跟我抢了。”
“母亲,您别说,若陆小姐是朵花,儿媳真要带回家。”大夫人打趣道,“陆小姐,可有婚配?”
苏氏怔了一下,这话如何问的,还能娶回家不成,看着大嫂这么热情,她反而诺诺不敢说话了,咧着嘴附和笑着。
陆瑶彻底红了脸,只顾着摇头,大夫人拉着手,念叨着,“真好。”
魏老夫人笑意更盛了,吩咐陆瑶下去休息,等着门帘落下,直接问道,“你这是起心了?”
“母亲,觉得如何?”
“模样好,性子软,家世简单,知根知底。”
苏氏这下彻底吓住了,转眼想也不是不应该,只是魏鸷身居高位,等闲人做不得他的主意,她看了旁边煞有兴致的大夫人,以前她可是从不过问大少爷的事,怎么如今操起心来,难道是为了二少爷?也许是,毕竟身子好了。
苏氏觉得屋里气氛有些难熬,借口给魏老夫人去熬药,拉着温氏出了屋子,暖帘还未落下,大夫人兴奋的有些刺耳的声音便传来,“我是喜欢,就是他不是…”
声音被隔开,苏氏也没听到不是什么,反而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她晓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叹息一声看来日子又要不安生了。
第74章
◎她胆大妄为◎
桐君整理着一路上的见闻,丁嬷嬷在门外求见,如意打开门喜气洋洋的屈膝,要将嬷嬷迎进来,嬷嬷垫着脚往里觑了一眼,道,“老夫人召见,桐君小姐跟着奴婢走一趟吧。”
桐君一愣,老夫人厌恶她,没事从未召见她,自从她得魏鸷护佑进了鹤鸣苑,魏老夫人更是不寻她,只当没她这个人,此时寻她,便是有另外的意味了,她衣装整洁,便从首饰盒中选了一个白玉簪,便起了身。
那厢丁嬷嬷几乎看的痴了,眼神虚虚实实的不知该落在何处,向着她走来的人儿无一处不娇媚精致,肌若凝脂如珠如玉,婀娜小蛮恰似柳摇,更有那丰盈窈窕如潋潋圆月,灼灼华光,这……这还是那个备受欺负,举目无倚的姑娘吗?
丁嬷嬷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一瞬一股冷意从后背窜到脖颈,脑门发起紧来,大夫人,大少爷,老夫人,再看到眼前的桐君,只感觉一迈腿便要掉落万劫不复之地。
丁嬷嬷脑中嗡鸣,脱口而出便道,“大夫人对陆家小姐很是满意,让老夫人也有了心思。”
丁嬷嬷说完便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为何说这个,只是下意识觉得该说清楚,最好能把老夫人摘出来,毕竟就是大夫人似是而非的话一句句将老夫人引到了这个地步。
桐君听到此话却思索了起来,不是为着陆家小姐,而是大夫人很喜欢,魏鸷虽利用了大夫人的话让她误会,但她却听到大夫人明显就是想置魏鸷于死地,她喜欢那可见没安什么好心。
桐君转眼间看到十香在拐角处得意望着她,略为沉思片刻,她也定定望着十香,话却是对着丁嬷嬷道,“感谢嬷嬷提点,桐君已晓得了,烦请让我和丫鬟说两句。”
丁嬷嬷这么大的情分都送了,也不会吝啬这一会儿,自然点头,“桐君小姐,快些,不能让老夫人久等。”
“谢嬷嬷宽容。”桐君抬脚往拐角走去,站在十香面前,十香嘴角的笑依旧挂着,桐君直接质问道,“你可知老夫人召见我,所为何事?”
十香身子摆向另一个方向,懒散道,“我怎么会知道。”
“奥,我还以为你嫉妒我得到了大少爷,便将鹤鸣苑的事情偷偷说了出去。”桐君微微俯身,贴在十香耳朵边,冷冷说道,“尤其大夫人。”
丝丝缕缕的寒意钻进十香耳内,激的战栗了起来,十香猛然站直,脸色一阵红白,勃然大怒,大声反驳道,“别血口喷人。”
桐君无所谓摆摆手,“那可能我想岔了,可在苏州城,刺客屡次派人试探我的身份,大少爷还因此受了伤,我怀疑鹤鸣苑知晓内情的人卖主求荣,居心叵测呢。”
桐君说完直接略过十香往外走,她不需要听,便将心中猜想落实了七八分,十香看着桐君出了鹤鸣苑,彻底委顿在地上,冬日的地面冷硬,磕的骨头生疼,她犹自不信,怎么会!绝不会!苏州城的事谁又得知,说不定信口开河诈她,她忽然想起来隋嬷嬷心疼念叨大少爷又受了伤,笃定的想法忽然摇摆了起来,真真大冬天出了一层汉,十香惶恐地躲回到屋中,彻底哆嗦了起来。
过年的热闹还在各处随处可见,外面的不安丝毫未影响魏府的丫鬟奴才,见到丁嬷嬷,都机灵上前问好,丁嬷嬷半笑不笑,步伐急匆匆往雅舍苑赶。
桐君上次进雅舍苑还是白翠带着她,她当时诚惶诚恐,忐忑不安,步步紧跟,听着白翠的奚落,只安生低垂着头,生怕惹了她的不满。
她迈步进了内室,老夫人,大夫人,苏氏,温氏都在,和上次一模一样,当时为着魏世佑迎娶静安公主将她打发出去,这次为了魏鸷婚事将她打发出去。
她跪地请安,老夫人半躺在锦被上,仔细打量着,也是心里一惊,谁又不惊叹呢,苏氏,温氏,连着大夫人都惊讶,不过大夫人却多了一些狠厉。
苏州城传回的消息,明显就是魏鸷和周士暨一明一暗,坏了他们的好事,尤其信中言明她阻挠颇多,大夫人恨恨的想,既然他护着她,她偏要将她鞭笞一番,颜面扫地,最好不能苟活于世。
“抬起头来。”
桐君听着与之上次差不多的话,跪挺着身子,任其打量,心底说不清是何滋味,若是上次是孤苦无依,瑟缩害怕,不知出了魏府出路何在,一心盼着魏鸷来拯救她,此时虽紧张却多了坦然镇定,或许是南下一路见闻,或者是吴娘子自力更生给予了她信心,也许是她这些时日日益熟练做茶食的手艺,又或许心底想看大夫人出手,总之不会那么惶恐。
她想魏鸷说她胆大妄为也许是对的。
“魏府养你这许多年,没想到你不晓得感恩戴德,安分为人,反而处处惹是生非,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若是还有脸面,便绝不会苟活在世上。”魏老夫人已是用了足够的耐心与她说话,只想让她从魏府消失,不要阻碍魏鸷与陆瑶的婚事。
也许老夫人忘了,魏鸷的婚事眼下八字还未一撇,往前说魏鸷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可魏老夫人好似一切都忘了,只魔怔了般,一心盼着两人成婚,这样才能将心底隐隐的不安压下去,成婚后,男人便有了顾忌,便不会事发后对魏府无情无义。
桐君听罢抬起了脸,定定观望着老夫人,满头银丝,脸盘宽大,狭长的眼睛此刻微眯着,露出些不近人情的刻薄来,她出声问到,“不知老夫人说的何事,我并不知。”
老夫人没想到到了此时还能言善辩,眼里的厌恶全部铺展开来,冷冷睨着这张脸,毫不留情驳斥着,“你出身低贱,若不是你父亲诓骗魏府四老爷,凭你也能进的了魏府的门。”
桐君听够了拿身份说事,这些又关她何事,她又何其无辜,“出身非我能选,更有子不言父过,出了此事却也不是一人的错,若是我可选,我也不会进魏府的门。”
“好一张尖牙利嘴。”老夫人阻了丁嬷嬷送上来的茶盏,声色俱厉,质问着,“好,出身非你自愿,那李兆松可是你自愿?”
老夫人看她犹豫,冷笑了一声,提声道,“请李公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