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你是对我不满意吗?”
“没有啊,你挺好的,不好的一直是我。”
樊凌宇脸色非常难看:“你觉得我好,说这些话来折磨我?”
“这怎么是折磨你?”
“那以后怎么办?你还同意和我结婚,那咱下半辈子,我就一直恨你呗?”
程雪漫沉默,她暂且没想那么远。
樊凌宇手指了指她,非常想骂人,最后只是说了句,“程雪漫,你能耐。”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他狠狠用力关车门,吧台里的杯子跟着一晃跌倒。
程雪漫看着往荒漠里大步走去的樊凌宇,感到莫名其妙,他这气来得真奇怪,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樊凌宇背影萧索,他走向的荒漠更是苍茫无际,他心里闷着火,不能对着女朋友生气,就只能折磨自己,他一气走出了一千多米,直到荒草渐渐消失,眼前出现一片沙漠,他才猛地停下。
回不回头看,成为他此刻的两难选择。
不,就不回头。
他很委屈很伤心。
樊凌宇低头看了一眼,找了一处全是软沙的地方,坐了下去,远处一轮落日,只有大漠没有河,他想起边塞名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不生气。”耳边风声呼啸,“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啧,真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可我真的很伤心……”樊凌宇自言自语,忽然风声里传来车轮碾过沙地的声音,回头看,程雪漫开着房车往他这边来了。
樊凌宇回过头,从兜里拿出雪莲烟,点了一根,吸几口,吐出青烟。
程雪漫按车喇叭,滴滴滴,按了十几下,他头也不回。
兜里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直接拒接。
程雪漫最后只能下车,走到他身后,“你快上车,这里危险。”
樊凌宇看着远方,只想用这壮阔景致填满胸膛,好驱除心中气闷,“这有什么危险的?”
“这附近有狼,你别任性,快点上车。”程雪漫来拉他手,但那么大的身躯,哪是她能拉动的。
她干脆在他旁边坐下,“好吧,那我陪着你,咱俩一起在这喂狼。”
荒凉气息里忽然掺进一股香气,樊凌宇心门松动,心中气闷也被程雪漫靠近带来的好闻气息冲散了。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坐着,樊凌宇倒不相信有狼,可是坐了几分钟之后,程雪漫裹紧上衣的动作让他意识到,她很冷。
终究是不忍心,他开了口,“你回去吧,太冷了。”
“我不,咱一起在这冻死,然后喂狼。”
樊凌宇没办法,拉着她上了车。
气还没消,他拗着想待在她身边的想法,坐到了驾驶位。
程雪漫担心有野狼,紧锁车门,又把半开的窗户升上去。检查完门窗,她坐到卡座上,心里乱糟糟的。
本来计划好一起看星星,结果变成了一起生气,这不是她想要的。
“我不理解你生气的点,樊凌宇,你在气什么?”
樊凌宇手撑着方向盘,刚刚那么一折腾,他已经不气了,但还是得告诉她:“程雪漫,我对你,从来一点恨意都没有。我对我妈也没有,人难道就非得在心里搁着恨才能活下去吗?”
程雪漫:“那你怎么没去美国?也不经常联系家里人。”
樊凌宇:“你觉得我想回家?再说我妈那人,心里只有我爸,看不到我。不然为什么我小时候在阁楼里待一天,也没人找我?我有时候都怀疑,我不是她儿子,而是用来牵住我爸的工具。”
“我对她,恨都恨不起来。其实我就是一工具,小时候,显摆我的成绩,长大了想让我娶领导家女儿。”
“领导家女儿?谁?我怎么没听过。”
樊凌宇:“我首先声明啊,我和她连面都没见过,她比我大九岁,离婚还有个儿子,就因为她爸爸是大领导,所以我妈就把她微信推给我了。”
程雪漫忽然就笑了,没想到分开这些年,樊凌宇经历如此精彩。
“程雪漫,我对你一点恨都没有。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居然要求我恨你,这对我太残忍了,我做不到,我多在乎你,多爱你,你还没察觉到吗?你怎么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程雪漫终于理解了他的想法,她站起来,蹭到前面,手把着柜门,“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程雪漫语塞。
“你错在你觉得我不够爱你。程雪漫,你怀疑什么都可以,不能怀疑我对你爱。”樊凌宇说着居然想哭,他及时打住,岔开话题:“我靠,好像真的有狼。”
程雪漫立刻走到车窗前,“哪了?哪了?”
“你看那边。”
程雪漫睁大眼睛,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几只发光的亮点,似乎在朝他们这边移动。
程雪漫伸手,搭在樊凌宇肩膀上,他立刻拉过她的手,两人双手紧握,在野生动物面前,产生了属于人类的紧张团结又刺激的情绪。
“要跑吗?”樊凌宇吻。
“别,我想看看。”
这款房车举架高,车身厚重坚固,防护能力强,别说狼,就是狮子老虎,也不能对车内的人产生威胁。
可程雪漫还是很怕,视野里狼群的模样渐渐清晰,她松开樊凌宇的手,转身拿过手机开始拍摄。
樊凌宇则是趴在车窗前,看着跑过来的狼群,他没有怕,只觉得兴奋刺激。
可惜的是狼群并没有靠近,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狼群,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没人再提什么恨不恨,爱不爱,程雪漫念叨着说,庄毅伦曾经去非洲看野生动物,还翻出照片给樊凌宇看。
樊凌宇压住心中的醋意,笑着建议说:“以后我们也去啊。”
“好啊,好啊。”程雪漫欣然同意,“其实我更想去南极北极,去看看企鹅啦,北极熊啊,看鲸鱼在深蓝的海洋里跃出水面……”
樊凌宇启动车子,把车开回国道上,因为之前的争执,浪费了不少时间,他们就近找了一处露营地休息。
露营地有补给站,还有卖羊肉串切糕的,樊凌宇买了些肉串,两人在车外支起桌子,吃了晚饭。吃完饭回到车上,休息前,程雪漫还在说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
她又问樊凌宇想做什么想去哪,樊凌宇说有很多。
最后程雪漫找出两张纸,“这张纸给你,我们两个,各写10件事,看看有没有相同的。”
程雪漫坐在床上,用书垫着纸写,樊凌宇坐在卡座里,在桌子上写。
不到5分钟,就都写完了,两人互相交换。程雪漫一脸问号,樊凌宇则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这是她的心愿单,他要一个个去实现。
潜水、蹦极、跳伞、滑雪、坐热气球……学习开飞机,程雪漫写的,大部分都是户外运动,符合她向往飞翔,热衷冒险的性格。
也很容易实现。
而樊凌宇的,就很让人一头雾水。
程雪漫拿着纸,来来回回读了三遍,还是没搞懂樊凌宇要做什么,“你写的什么?什么意思啊?”
樊凌宇看着她,笑而不语,让她猜。
第149章 无脚鸟,纸飞机
◎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字◎
程雪漫看着樊凌宇意味深长的笑容,再一次把视线放在那张纸上。
“在无人沙滩上、满天繁星下、燃烧的壁炉旁、落雪的窗前、落雨的林中小屋、秋千摇床,热气球上……”
她忽然一下就明白了,把纸团成一团,朝樊凌宇丢过去,他倒是没躲,直接伸手接住。
“樊凌宇,你越来越嚣张了。”
“聊点成年人的话题,做点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怎么了?”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我问你,你就不想试试?别口是心非啊,起码我诚实。”
程雪漫脑海闪过白纸上俊逸潇洒的笔迹写的那些内容,善于幻想的大脑展开想象,画面瞬间鲜活,潮雾弥漫……
“我一点都不想。”程雪漫义正词严,拿过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和父亲相聚三天,已经耽误了进度,她让樊凌宇尽快选个地方,定十天酒店,她得把设计方案定稿了。
她想创立工作室,但是人力微薄,目前只能走卖设计的路子,樊凌宇之前说得都对,她也知道,设计卖了出去,她不掌控后期流程,产品出来的样子,一定是“面目全非”,但现在她只能走这条路。
先赚到钱,站稳脚跟再说。
樊凌宇看到她开始工作,不再开玩笑,把纸团展开,转过身,背着程雪漫,拍了张照片,把两张纸放在一起,对折放到小书柜的书籍中间。
程雪漫看到樊凌宇拍照了,也注意到他认真收好两张纸的动作,不自觉就笑了,余生漫漫,他们可以在一起做很多事情。
她目视电脑屏幕:“我想喝杯咖啡。”
樊凌宇回头,“这么晚喝咖啡?”
“嗯,有点困了,还得加班,要冰美式。”
“好吧。”樊凌宇打开柜子,拿出咖啡豆,又打开冰箱取冰块,做美式冰咖啡。
咖啡机响着,程雪漫移动鼠标,罕见地在工作时分心想别的,但这样做,她竟没有任何愧疚感,相反,她心安且充满力量。
她第一次把目标,从学习成绩、事业薪资上面移开,去想怎么享受人生,怎么玩得开心,怎么爱自己,爱樊凌宇,把两个人的生活经营好。
她觉得,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好。
而且,因为有樊凌宇在,她不再孤单,而是更有底气了,所以她连夜修改数据,在设计上进行了大胆尝试,不再畏手畏脚,如果买家公司技术水平实现不了,那就让樊凌宇来进行技术支撑啊。
第二天,在营地修整完毕,他们开车赶往下一个地点,入住一家连锁酒店的豪华套间,有卧室、客厅、书房。
程雪漫在书房里工作、开视频会议,樊凌宇则担任她的助手,整理文件,记录会议要点,此外他还担担任咖啡师、搓澡师、按摩师、后勤保障等临时工作。
程雪漫需要一些资料,樊凌宇就用酒店电脑收集整理,老式键盘声音很大,他有频率地敲着,程雪漫听着,回头看了一眼,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资料整理完了,我发你微信了。”樊凌宇声音从背后传来,“水果吃完了,想吃点什么?”
“还是樱桃吧。”
“行,我去买。”樊凌宇收拾好东西,穿上衣服,出门前走到程雪漫身旁,低头,讨了一个咖啡味儿的吻。
程雪漫打开资料,看着排版整齐,还带着目录的资料,忽然就想起来,大一那会儿,她被樊凌宇带进竞赛组,被分配的任务就是整理资料,而那时,她想到资料会给樊凌宇看,就不自觉无比认真。
她那时刚刚19岁,虽然对电脑不陌生,但还是不懂排版、调字体这些事,只是觉得那一堆复制粘贴的资料,字体大大小小、五花八门很丑,拿不出手,就一点点地查,怎么让文件看起来好看,怎么让文件的字整齐划一……
她嘴角勾笑,风水轮流转,轮到樊凌宇给她整理资料了。
看完资料,她觉得很有学习参考价值,便发微信,让樊凌宇打印一份带回来。
樊凌宇回了个OK,并发来一张照片,是卖水果的摊位。
摊位上的水果五颜六色,色泽鲜亮浓郁得像中世纪油画,程雪漫盯着看了几眼,把图片收藏,回了个期待的表情。
五月份的新疆,正是樱桃、桑葚上市季节。樊凌宇这些天,除了给她整理资料,写些实验代码,就是忙着买好吃的。
有的时候,甚至开车到100公里外的农场买新鲜水果。
戴着花帽的新疆老爷爷,看他开那么大的车来买水果,以为是大客户,对他周到备至,茶水糕点招待着,最后樊凌宇却只买了一公斤樱桃,搞得老爷爷一头雾水,问他哪不满意,为什么不拿他家货。
樊凌宇挠头,两人沟通半天,他才明白老爷爷的意思,之后他把房车打开,让人家看,不是货车,不是来进货的。
老爷爷闹了笑话,脸红地拍着他肩膀,说什么也不收钱,樊凌宇拒绝不了老爷爷的热情,最后拿出两盒雪莲烟送给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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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水果摊前买完樱桃,樊凌宇找了一家打印店。
推门进去,店里黑漆漆,屋子正中茶几上放着五六个水烟壶,墙壁发黄。他问有人吗?黑暗里沙发上有人动了动,起身问他做什么。
樊凌宇便说,要打印资料。
那人伸手打开电灯,看着樊凌宇,从头看到鞋,上下打量两遍,说:“10块钱一张。”
“我打印的多,大概30多张,能便宜点吗?”虽然被价格惊到,但樊凌宇还是尝试讲价。
“不便宜,不讲价。”那老板关了灯,坐回沙发,拿过水烟,咕噜噜吸起来。
樊凌宇看了眼手里的樱桃,叹口气,扫了店里微信,把文件发了过去。然后立刻在网上下单打印机,顺便买了A4\A3复印纸。
最后在一片烟熏火燎中,拿起资料,付款走人。
回到酒店,他把资料给程雪漫,去洗樱桃,盛在果盘里,放到她身边,他拉过一张椅子,说:“我买了一台打印机,过几天就能到货。”
“买打印机做什么?家里不是有吗?”
“对,家里有,但这里太贵了我觉得。”
“贵?”一个字触到程雪漫敏感点:“多少钱?”
“36块钱,一块钱一张,一分钱都讲不下来。”
“啊?那也太贵了。公司楼下那家打印店,打印一张才5毛钱,多了还会优惠。”
“是啊,太贵了。”樊凌宇点头,庆幸减了个零。
他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当冤大头。
只是他心里全是程雪漫,只想赶快把资料打印出来,拿给她看,解决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陪在她身边,照顾好她,而不是为了这些小事小人,影响两人美好的旅行。
至于那家打印店,他默念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翻篇揭过。
程雪漫喝着咖啡,吃着樱桃工作,樊凌宇则戴着耳机,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打游戏。
他因为辞职,有了更多时间,所以就跟之前一起打游戏的网友重新组队了。他打得投入,程雪漫说了几句话,他才听到。
“什么?”他摘下一只耳机,看着程雪漫。
程雪漫回头看他一眼,摆手,“没跟你说话,我打电话呢。哦,我男朋友,他在我身边呢。是,是他。”
樊凌宇索性把游戏静音,挂着游戏,保证不输,然后偷听程雪漫打电话。
“对,是的,啊,这么快吗?谢谢,谢谢庄老板,我会尽快的……”
她语气申请难掩兴奋,工作室还没注册挂牌,庄毅伦居然已经就找好了卖家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