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不知道怎么回答黄雨盛。
因为她觉得没面子。
她很少有这种觉得没面子的时候，从小穿的不好、吃的不好，现在同样穿的不是名牌，用的也不是名牌，但她从不会失落，因为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也就无所谓好坏。
她看着黄雨盛，连黄雨盛都理所当然认为，樊凌宇应该参加竞赛。
可此刻，本来就应该跟她一起参加比赛的人，却拒绝了她，失望落了空，所以真的很没面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樊凌宇在一起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好。樊凌宇每天24孝男友似的，陪她上课下课，看起来两个人很好，可是如今她想组队参加竞赛，需要战友并肩作战，他竟然拒绝。
“他最近有点忙，所以不参加了。”程雪漫决定帮他编个理由。
“什么？”
黄雨盛虽然不学习，但是谁学习好、谁编程能力强她还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不参加？他不参加，我们怎么赢比赛？”黄雨盛是下意识以为樊凌宇也会在，才想参加比赛的，毕竟他可是系里的编程能手。
“嗯，没关系，重在参与嘛，还能看到很多帅哥。”程雪漫云淡风轻地说着，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小草房，伸手摘掉上面的毛刺。
“哼。”黄雨盛躺回床上，想想觉得不对劲，“可是漫漫，我看樊凌宇也没什么要忙的吧。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啊。”
程雪漫找出草稿纸，想起林松兰对她说的话，遇到事情，从不抱怨，而是想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呢？她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模糊的形状，但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她心情不好，决定来一次夜行，找找设计灵感。
她站起身，拿保温杯接了点热水，然后穿上衣服，准备出去。
黄雨盛见她这幅装扮，在床上扭了扭，露出一个头：“漫漫，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我去操场散步，你去吗？”
“我不去，多冷啊，遭罪。”
一个人走到运动场，即使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了，可是操场上还有很多人，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和樊凌宇一起吃晚饭，吃的太多，来这里散步消食。
她走进竞走的队伍里，跟着他们快步走，什么都不去想。
她心里其实非常难过，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失落感。
“程雪漫？”
忽然，身旁响起一道声音，“你怎么在这？”
程雪漫转头，看到了简遥。
大冬天的，她居然穿着紧身运动衣，即使是乌漆嘛黑的跑道上，也能看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你好。”
“你好。”简遥说着，走到她身旁，眼睛四处看了看，“你一个人？樊凌宇呢？”
程雪漫：“他在寝室呢。”
“哦。”简遥点点头，竞走中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程雪漫紧锁的眉。
“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程雪漫说。怎么，难道两个人不在一起行动，就是吵架了？他们为什么都会这么想？她就不能单独行动吗？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程雪漫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沉默，于是主动聊天，“学姐，最近有个未来设计师大赛，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要参加吗？”
“嗯，我参加啊，你呢。”
“我也想参加，我们系主任最近在研究防火科技面料，这次比赛，就可以用上。”
“哦。”程雪漫点头，“防火”，她脑筋转了转，感觉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琢磨点东西出来，她在脑海中默念三遍“防火”，心想或许可以把防火救援作为设计的一个主题。
但无人机怎么能救火呢？在它身上安装灭火器？自动开启的粉末灭火器？
程雪漫脑海中胡乱地想着。
虽然思绪一团糟，但她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就算没有樊凌宇，她也一定会想出一个绝佳创意，设计出一个好产品来的。
她和简遥又聊了会，走完两圈800米，简遥停了下来，约她去超市买点东西，“我们一起去吧。”
“好的。”程雪漫正好也需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于是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樊凌宇为什么不参加比赛？我记得，他之前很喜欢参加比赛的。”站在一排洗发水面前，简遥一边找她习惯用的牌子，问道。
“他说他最近有点忙。”
“哦。那他忙什么？”
程雪漫对于简遥怎么对于樊凌宇这么感兴趣未作他想，“不知道。”
她看着货架上的价签，看到一款打折洗发水，是她用过的牌子，于是拿下来，放到购物车里。
“你喜欢这款？”简遥问。
不喜欢，只是因为打折罢了，程雪漫想。但她不想作太多解释，只是点头：“还行。”
“那我也要。”简遥把她购物车里的洗发水拿出来，放回原处：“给我拿一个，谢谢你。”
程雪漫不善于社交，但如果有人对她释放善意，她也会敞开心扉。
她回想自己那狭窄的朋友圈，对今晚和简遥的见面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交到了好朋友。
好朋友之间，自然要分享小秘密。
走出超市后，两人拎着购物袋，一起朝女寝区走。
简遥挽着她手臂，在说完设计学院的小八卦之后，问程雪漫，她和樊凌宇到了哪一步了。
“几垒了？你们大一就恋爱了，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说完后，简遥屏住了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
程雪漫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下一秒，她得到了解救。
“程雪漫？”樊夏结束聚会，和姐妹们分开后，回到学校，远远地就看着前面的女生背影很熟悉。
这种明明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的感觉，让她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在看到程雪漫侧脸的瞬间，认出了她。
认出程雪漫没有让她觉得惊讶，让她惊讶万分的是，站在旁边的简遥。
“简遥？”樊夏眉头一皱，“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程雪漫想，简遥是樊凌宇高中学姐，那么他们应该都认识，“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哦。”樊夏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人精一个，她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人中间，
“拿走吧，一起回寝室。”
程雪漫是在第二天晚上，被樊夏单独叫出去的时候，才知道简遥之不简单的。
樊夏把见面地点约在了校外的咖啡店，程雪漫到的时候，樊夏以一种不可言说的笑容欢迎了她。
咖啡店里，伴着慵懒的黑胶唱片带沙点的音乐，和浓郁的咖啡香，樊夏将樊凌宇的初恋黑历史抖落得干干净净。
听到樊夏叙述完，程雪漫没有生气，甚至很想笑。
原来樊凌宇的初恋，就是简遥。
那是遥远的高中时代，程雪漫还不知道世界上有樊凌宇这么个人。
他还是个情窦未开的纯情少年――暂且可以这样形容。
按照樊夏的形容，樊简两家上一辈是世交，简遥自小在国外读书，高中时，因为家里的生意重点转向国内，她跟着家人回到国内，进入樊凌宇所在的高中读书。
外国回来的人，思想举动都很开放，见到樊凌宇就来了个贴面吻。
当时还是青涩少年的樊凌宇，早上刚刚剔去胡茬，脸又青又白，被陌生女孩这么一贴，登时造了个大红脸。于是便被取笑。
这是前言。
中间部分，则是简遥因为发型、纹身、耳钉、逃课等等问题，成为了校内风云人物。
但学校因为她是跨国转学生，本着教书育人的理念，并未对她进行重罚。
再后来，偶尔梳着小脏辫的简遥带回了校外的男朋友。
但因为简遥做的隐秘，她三番五次带男朋友进来学校，都没有被发现。
直到有一天，晚自习期间，风黑天高，简遥和校外男友在小树林幽会，保安大爷打着手电筒巡逻，照见树林里有人影，立刻追进去。
简遥慌张逃跑，校外男友翻墙逃遁。
保安追上树林里的人影，揪住了简遥，再往墙边去找人，就撞到刚刚从网吧回来，骑在墙上准备下来的樊凌宇。
简遥玩心大作，现场指认了樊凌宇。她连哄带骗，涕泗横流，让樊凌宇帮她挡这一关，樊凌宇当场应下了。以为事情能就此结束，哪知道后面事情闹大了，他再否认已经来不及。
于是，樊凌宇就成了那个冤大头，一身清白的樊凌宇，就这么上了学校通报，被全校批评，罪名包括早恋、翻墙……
两方班主任按章办事，找来了两边的家长，本来以为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哪知道两家家长见了面，在办公室以水代酒，把酒言欢，那架势，简直就像要把婚事定下来似的。
樊凌宇有口难言，就这么被早恋了。
而简遥在这场闹剧中，忽然觉得樊凌宇也挺不错的，在樊凌宇要她公开分手的时候，简遥一直拒绝。
“总之就是，那两年，简遥把樊凌宇闹得够呛。你不知道，她去他家，趁他没醒，直接躺到他床上，特别疯一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樊夏心疼她弟弟，更猜到简遥接近程雪漫，绝对没安好心思。所以在看到两个人走在一起后，第二天就连忙把程雪漫叫出来，告诉她简遥的真面目。
“你别看她现在笑眯眯的，她接近你绝对没安好心。”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弟绝对不喜欢她，就是怕她，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敬而远之的怕。”樊夏虽然平时和樊凌宇打打闹闹的，但关键时刻，还是会站在弟弟这边。
程雪漫喝了一口咖啡，谜底解开了，怪不得自从她去了设计学院，樊凌宇就总有反常表现，原来那有让他害怕的人。
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嘴角一弯，没想到，纯情少年也有黑历史，嘿嘿，终于让她抓到把柄了。
樊夏让她渐渐疏远简遥就好，“我弟也挺不容易的，总之不管简遥怎么作妖，你都不要相信她。”
“好的，谢谢你。”
“谢我什么。”樊夏伸出纤纤玉手，今天她指甲上点缀着彩色甜点，她把手搭在程雪漫手臂上，“我不会让简遥得逞的，你放心，我站在你这边。”
程雪漫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她看着樊夏，她和樊凌宇有着相似的轮廓，不知道他们的父辈什么样子，但两人的母亲，一定都是大美人。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丝悲戚，她也有一个大美人似的母亲，只是她母亲和他们母亲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
两人分别后，樊夏去和小姐妹聚会了，程雪漫则步行回到学校，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她想，她和母亲不一样，母亲只能随波逐流，但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她一个转身，去了男寝区，发微信让樊凌宇下楼，她有话和他讲。
第40章 只吻过你，只吻你
◎程雪漫是那晚唯一一个站在门口等男朋友的女生。几乎每个路过的……◎
程雪漫是那晚唯一一个站在门口等男朋友的女生。
几乎每个路过的男生都会看她好几眼，第一眼是好奇，怎么有女生在；第二眼是看她，女神颜值啊；第三眼是欣赏，在心里悄悄赞叹。
但最多也就三眼，毕竟这里是名校，大多数学生都很有素质。
但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只是看着寝室门口进进出出的身影。
在等樊凌宇下楼期间，她想了很多，但在见到他那一刻，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她想和这个男人共度余生，那种一眼望到头的余生。
她脑里闪过很多画面，30岁的程雪漫，40岁的程雪漫，50岁、60岁、70岁、80岁、90岁、100岁……她希望往后余生每个阶段，身边都有他。
程雪漫不是爱专牛角尖的人，她能和樊凌宇恋爱，走到一起，是因为两个人有着相通的价值观。
她明白樊凌宇这么做的原因，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待小人，敬而远之。
他们都是向前看的人，不想为了过去的琐事庸人耽误时间。
简遥这个人，曾经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他不想再惹麻烦，于是躲得远远的，这情有可原。
所以她根本不会生气。
而且，这事不容细想，越想越觉得好笑。
想到樊凌宇因一时仗义之举而惹得麻烦缠身，想到他骑在围墙上被抓到的画面，程雪漫嘴角弯了上去。
之前樊凌宇在她这里，就是个看上去很冷，生人勿近，接触下来，还不错的人。
原来他也有那么窘迫的时候，原来他的初恋，这么名不副实。
其实严格说来，那也不算初恋，所以……
所以，我是他的初恋咯。
程雪漫的心脏跳了那么两下，为在这荒诞剧情后面的推理出来的真相。
细细回想，简遥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异常热情与殷切，每次见面，都主动和她搭话，知道程雪漫是工业设计的，每次谈话的主题都是工业产品设计，她是服装设计系的，但是她从来不聊服装设计的事儿。
所以简遥接下来会出什么招呢？程雪漫心中冷笑，可惜的是，她不会知道了，因为她根本不感兴趣。
大约只等了两分钟，就看到了樊凌宇。
他是跑着出来的，站到程雪漫面前时，还在大口喘着气。他目光急切地上上下下打量，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程雪漫从来没有主动来男寝找过他，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你怎么了？”
“我都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了？”樊凌宇没有做任何亏心事，说出来的话，语气坦坦荡荡。
程雪漫踮起脚尖，伸手戳了戳他脸颊，“你和简遥，她亲的你这里？”
说完，她落下脚跟。前后左右都是寝室楼，灯都亮着，余光里，像是一个个发光方糖格子，两人就站在这中间。
程雪漫脸上带着笑。
樊凌宇眼睛眨了眨，感觉浑身冰冷，像被泼了一身冷水，从程雪漫去设计学院上课开始，他就知道，一定瞒不住的。
他不怕她知道真相，但害怕她误会。
“简遥和你说了什么？其实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嗯，我知道。”程雪漫并不想搞得这么紧张，于是拉着他，坐在了身后的长椅上。
“不是简遥和我说的，是你姐。她看到我和简遥在一起了。”
“所以你刚刚是去见樊夏了？她怎么说的？”
“你想我复述一遍？”
樊凌宇摇头，知道是樊夏和程雪漫说了，便放下心来，当年他怕给家里添麻烦，也迫于母亲的求逼，就答应了和简遥“恋爱”，没有人在意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樊夏知道她这个家族里地位卑微的弟弟，因为简遥过得多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