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了，樊凌宇想，只有还没毕业的小男生才会买这种幼稚的礼物。
樊凌宇眼睛盯着手链上了电梯，两人胳膊碰到一起，程雪漫跟触电似的离开。
下了电梯，臧静、白旭他们在等程雪漫，几个人出门就打车走了。
樊凌宇望着两辆离开的出租车，感叹领导总是孤独的，如果此时他不是总监，没准能和他们一起挤着出去玩吧。
程雪漫去和别人玩了，樊凌宇孤独地走回家。
程雪漫不是嫉妒严诗。严诗是有真本领的，设计的作品也很优秀，销量与口碑都很好。但程雪漫心中还是拗不过一股劲儿，谁能没点虚荣心呢？
“首席设计师”，怎么看都比“无人机产品经理”高大上一些，至少在立志成为设计师的程雪漫看来是这样的。
公告一出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在凡境，设计还是得严诗。而她呢？却离设计更远了。
这才是她心里计较的。
程雪漫吃着火锅，喝着酒，越想越钻牛角尖。
她是不是离梦想更远了？她是不是走弯路了？是不是野心太大不够纯粹了？
而且，她能胜任吗？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她夹着碗里的金针菇，一根一根吃着。
“来，让咱们敬程经理一个。”臧静推杯换盏之后，想起了程雪漫，叫她喝酒碰杯。
“程经理？”
“程经理？”
程雪漫猛地抬头，对自己的新头衔非常不适应，但她还是在嘴角安排了一个笑容，接受同事们祝福。
一身火锅味儿回到家里的时候，樊凌宇还在摆放无人机。
家里的机器太多了，樊凌宇去买了柜子，此时他正在擦灰，设计摆放方式。
客厅里的布置完全变了，程雪漫看到沙发、茶几都变了位置，樊凌宇穿着白色短T恤，短裤，地板上则是一排无人机。
看着走在世界前沿，充满设计感的无人机。
那股失落感又涌了上来。
人在面对重大的变动时，总是会自我怀疑，甚至自我否定。程雪漫也难逃此一劫。即使她心里很明白，去当无人机产品经理是她自己的要求，但她还是难免产生退缩情绪。
“你没看到吗？”她懒得洗澡，此时更需要找一个“自己人”来倾诉烦恼，没准说完了，就捋顺了，想通了。
“看到了。”樊凌宇长腿笔直站在凳子上，手臂伸进柜子里擦灰，动作认真，眼睛盯着柜子里的死角，像家政公司里的王牌清洁工。
“那你有什么想法？”程雪漫想到樊凌宇好像就很安于现状，做工程师，就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研发部，而且人家专攻一项，不像她站在这里想那边。
“幼稚。”樊凌宇说完，回头看她一眼，鼻子哼出声音。
程雪漫腰背一软，心里发虚，果然，她这步走错了吗？那要怎么办，现在反悔来得及吗？去和宋巍说，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现在就做产品经理，有点早，她还没过够天天画设计图的日子呢。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你们这样，别人怎么想？”随意就接受别人的礼物，还大摇大摆戴手上，电梯口那么大声音说话。和他碰一下手臂就躲开，和别人倒是不避嫌。
“我们？”程雪漫觉出不对劲，“什么我们？我们设计部这么做，也很正常吧。”
樊凌宇跳下椅子，摘去手套，“你们设计部？”他弯下腰，对着程雪漫的手说，“送这种小玩意儿，不幼稚吗？”
他手指放在贝壳上，拨了拨，“这玩意儿戴它干嘛？路边5块钱一串。”
程雪漫低头看着手链，往前想了想，“看到了吗？””看到了。”“幼稚。”“没意思。”……
她低头一乐，原来说错了。
“幼稚吗？我觉得很漂亮啊。”
很漂亮？樊凌宇看着脚边地上数十架无人机，难道他看错了，程雪漫居然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丑，特别丑。”樊凌宇拎起她手腕，“你看看，这上面都是裂纹，别戴了，太难看了。”手链很松，樊凌宇根本没费一点力气，就把手链摘了下来，丢进茶几二层的抽屉里，“以后我给你买好看的。”
程雪漫看着合上的茶几，心情忽然就晴朗了。
产品经理就产品经理吧，不是首席设计师也没关系，以后她会成为更厉害的设计师。
她抬头，勾了勾手指，樊凌宇在她面前坐下，“你会一直支持我对吧？无条件的那种？”
“会。”樊凌宇用力点头。
“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
樊凌宇用力点下头而后疯狂摇头：“你是我女朋友，我才会支持你。”
樊凌宇是第二天才知道，程设计师成为程经理了。
看着邮件日期，是昨天的事情。那么昨晚两人那对话？他把后来黏黏腻腻的吻和缠缠绵绵的拥抱画面扫了扫，想到程雪漫进屋后的第一句话，才明白她问的，应该是这封邮件。
当晚，樊凌宇叫了一桌大菜，几样美味的粤菜摆在桌上，他倒了一杯红酒，递给程雪漫。
“干什么？”重新做新年规划，含泪把设计压到第二位的程经理回来，就被送上一杯酒。
“恭喜程经理升职加薪，欢迎程经理对研发部工作做出部署与安排。”
程雪漫已经在公司听了一天别人和她叫程经理，回家之后，再听樊凌宇这么叫，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坐了下来，工作了一天，真的很饿，她很少放纵自己，但樊凌宇既然点了这么多的菜，她就勉为其难地大快朵颐吧。
一口白切鸡，一口红酒，滋味还不错。
樊凌宇也坐了下，给她夹菜。
“其实产品经理也不错。”
程雪漫嘴里正嚼着菜，听他说话，停了下来，“你觉得不错？”
“嗯。其实最好的设计师，是拿出能生产的优秀设计，但是现在的设计师，太悬浮了，他们既不知道消费者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更不清楚所在行业的工业生产水平，一味地强调创新，反而离地太远，设计根本无法落地。”
程雪漫觉得被点名，但她还是赞同樊凌宇的话，示意他继续说。
“我看你昨天好像不怎么开心。是不是担心做不好？”
程雪漫低头夹菜，她确实有这个顾虑。
“没关系。咱们公司这几个总监，人其实都还不错。市场部的瞿总，那更是出了名的活雷锋。你当产品经理，无非就是前期调研、后期品控这些，你要是遇到困难，可是随时找我。”
“找你？”
“怎么，觉得我帮不到你？”
“那倒不是。”
“曾经我也差一点去当副总的，刚来公司的时候，我甚至还轮过岗呢，对每个部门都了解一点，你不要怕，就算搞砸了，回去做设计师，不还有我呢吗？”
樊凌宇的话，给了程雪漫很足的底气，再次接触那些工作的时候，她似乎冲劲儿更足了。
虽然她之前一直待在设计部，但是好在她这人好奇心强，对每个部门的工作，都有过一些了解。所以做市场调研的时候，虽然觉得棘手，但打好步骤框架后，一切都进展飞快。
程设计师变成了程经理，比之前更忙了，她经常往外面跑，待在设计部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去，看到严诗还是梳着原来的发型，吹着空调，一动不动在那搞设计，她心里不是不羡慕的，然而随着工作的展开，她接触到无人机这个行业更多的维度，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离设计越来越远。
产品经理和其他部门联络得更密切了，和研发部的联络也更多，程雪漫更频繁地进出樊凌宇的办公室，每次进去她都会敞着大门，生怕别人误会。
她尽可能和樊凌宇保持距离。
然而即使再怎么保持距离，俩人都来往得越来越密切了。
这天，樊凌宇忽然给她发来一封邮件，是合作方发来的邀请。需要樊凌宇去出差，他问她去不去？
去了，就可以和合作商面对面交谈，对方是非常重要的上游企业，去了就可以增长更多见识。
决心走得更远的程经理，冷淡地回复了一个OK。
作者有话说：
程雪漫不是不做设计师了，而是走一点弯路，最后还会成为设计师的。而且我觉得，有比首席设计师更好的头衔，比“首席”更厉害的两个字，至少在我理解是这样的。
等她干完这个产品经理，就快了。
第115章 小卡片
◎花花绿绿的十几张卡片，印着朦朦胧胧的图案◎
这次出差的地点有点远，吉林省吉林市，在松花江河畔。
飞机落地长春龙嘉机场，程雪漫看着这个地点，心里泛起带着清洌冷白气息的回忆。
飞机从南飞到北，心里那些记忆一帧一帧清晰起来。画面越清晰，她脸色就越严肃，明明是她答应来出差的，可是却像绑架来的。
吉林省吉林市，唯一与省重名的城市，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城市之一，有着丰富的化工产业资源，是中国著名的“化工城”。
这次合作的化纤公司，其碳纤维产品的产量与质量在全国位居行业首位，与多家无人机厂商都有合作。
凡境想要扩大产能，就必须有优秀的原材料供应商。之前合作的厂商，虽然也很好，但在研发投入与潜力方面远不及吉林这家化纤公司，所以樊凌宇想要更换供应商，虽然吉林离深圳非常远，但如果长期合同谈下来，在现代发达的物流水平下，远距离运输的费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们又一次来到了吉林。
这次出差，一共三个人。研发部总监樊凌宇，产品经理程雪漫，还有生产部专门负责采购的曹副总监。
三个人下飞机，程雪漫放慢脚步，走在他们后面。樊凌宇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身边喋喋不休的曹副总监，在曹副总满嘴白雾中，翻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白眼。
出了机场，化纤公司接待车辆在等着他们，一辆黑色的四座轿车，樊凌宇走在前面，心里想的却是后面程雪漫形单影只的样子。
他长腿加快速度，走上前。
程雪漫跟在后面，看到他打开副驾的门，眼睛跟着瞪大一圈，以为他要坐在前面，让她和那嘴里冒白气的副总监坐在一起吗？
接下来两个小时都听那浓重的口音跟她喋喋不休？
没等把心思转到别处，决定夸他好呢，还是夸他好呢。只见樊凌宇敞着车门，做出一个手势，请曹副总上车。
樊总监亲自给开车门，曹副总当然不好拒绝，他客气着，谦让着，最后被樊凌宇连推带拉地请上了副驾驶。
随后樊凌宇打开后面的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行，够上道。程雪漫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把行李交给司机，坐到了后面。
司机放好三人行李，开车出发。
程雪漫坐上车，就戴上耳机，闭上了眼睛。
曹副总回头看到她睡觉，手指着她对着樊凌宇说：“睡了一路了，怎么还睡？”
樊凌宇皱着眉程雪漫一眼，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到达吉林市，已经晚上7点多，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身高190的东北大哥，程雪漫没听到他自我介绍前，以为他是保镖，后面还会出来一个人，可是没有。
大哥脸上笑容灿烂，说叫他小孙就行。
樊凌宇当然没有叫他小孙，他客气地叫了他孙部长。
孙东立刻摆手，“副部长，副部长。”
程雪漫和他握手，感觉在握一根树干似的。
孙东是市场部副部长，负责他们这次行程的全程接待。
他要请他们去吃饭，樊凌宇推脱坐飞机太累只想休息，于是孙东开着车，跟在他们车后面，把他们送到了市区酒店。
他们三人，一共定了三个房间，但却在不同的楼层。订房间的同事为程雪漫着想，她的房间在7楼，其他两个男同事的房间在3楼。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曹副总是个话痨，只要有人站在他身边，他就能一直说。
电梯到三楼，门打开，程雪漫看着他们走下电梯，门合上，曹副总监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程雪漫松口气，觉得暂时逃离“魔音”。
门卡贴在感应区，门刚打开，手机进来一条信息，程雪漫嘴角撇了撇，锁上门，她没去看房间布置，而是坐在椅子上，心中猜了几句话，而后解锁手机，看到樊凌宇的消息，自己笑了起来。
“你在几号房间？”
一字不差。
樊凌宇本来不想问的，可是，他们进酒店前，他被硬塞了几张小卡片，发卡片的老奶奶步履蹒跚。樊凌宇知道，她靠发卡片挣钱，他也知道，选择来做这份工作的老人，一定非常缺钱，他动了恻隐之心，接了一大堆卡片。
此刻，他坐在沙发上，内里带着绒毛的运动鞋半趿着，扑克牌似的把玩十几张小卡片，眸色越来越深。
距离他发消息，已经过去40分钟了。
等到第15分钟的时候，他起身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吹干头发，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但他没坐上去，拿过卡片，一边把玩，一边等。
终于在他忍耐不住，想要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站了起来，卡片顺手揣进裤兜，拿着门卡与手机，走了出去。
站在门前，樊凌宇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飞快伸出来把他拉了进去。
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从鼻尖掠过，樊凌宇低头在她肩上嗅了嗅。
“闻什么？”
酒店门口狭窄的走廊，灯光昏暗，程雪漫抱着肩，靠在墙壁上，“樊总监有什么指示？”
樊凌宇看着她防备的姿态，与收到最顶的领口，笑了笑，“不敢当。”
他走到床边，跟在自己家似的，拖鞋上床，然后解扣子脱衣服。
程雪漫下一秒就追过来，坐在他腿上，两只手按着他，“不可以。没有其他事情谈，就快点回去。”
“为什么不可以？”樊凌宇专注地看着她，眼睛勾着她，“我偷偷上来的，没人看见。”
地下恋，偷偷地，没人看见。一切都在她的规则下运行，为什么不可以？
“要是曹副总找你怎么办？”
“他不会找我的。”
“他要是找我呢？”
樊凌宇下意识在周围看了一圈，没找到钟，没看到时间，他还是说：“他要是这个时候来找你，我把他丢进松花江。”
“冬天结冰了。”程雪漫给他扣上扣子。
“那就凿个窟窿丢进去。”
“这么恶毒？”
樊凌宇低头，鼻尖贴着她手腕，轻轻地吻，“漫漫，来到这，你不会想起很多吗？”
“想什么？”
“这次出差结束，要不要顺便去长白山？之前去，还没泡过温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