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工作苏雨鹿也没再去了,蒋寒肃给她请了假。
苏雨鹿已经一个月没去工作, 看来这工作她是不会再做了。
蒋寒肃倒是不担心她工作的问题,卓易集团到处都是工作可以给她做, 而且她不愿意去他那里,还可以找别的工作,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她外婆去世之后,她的精神世界都垮了,茶不思饭不想,像躺尸,魂都丢了。
她也不哭,也不闹,每天就这样躺在这,哪怕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她洗的都是冷水澡,洗着洗着就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现在天气还很冷,她洗冷水澡之后发了几天的高烧。
后来他再也不让她一个人洗,每次都是他亲自帮她洗,洗完了再把她擦干放在床上。
夜里,蒋寒肃端着一碗粥坐在床边,粥里有牛肉和蔬菜。
他将粥放在床头,轻轻地握住苏雨鹿的手,她的手背上都是针眼,打了多次营养液,青青紫紫。
“鹿鹿,吃点东西吧,总是这样打营养液也不行,你外婆也不希望你这样。”
类似的话,他也说过很多句了,可是苏雨鹿不听,只是躺在那不声不响。
她已经半个月没跟他说过话了。
“鹿鹿,你让我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躺在她身边抱住了她。
“我带你去找你妈吧,之前不是说要去找她吗?去问问她,为什么她要离开你们。”
苏雨鹿呆滞的眼神,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澜,睫毛轻轻抖了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见她终于有反应,蒋寒肃捧着她的脸,“把粥吃了,有精气神了才能面对你妈,狠狠地质问她。”
苏雨鹿苍白的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一滴泪掉了出来。
她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蒋寒肃搀扶着她,等她坐稳之后,端起粥,舀了一勺,温度正好,他直接递到她嘴边。
苏雨鹿张开了嘴喝了一口。
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吃了两口之后,她将勺子推开。
她的眼神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蒋寒肃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可以直说。”
苏雨鹿放在两边的手攥成了拳头,她开口时,嗓音沙哑,“你不用给我父亲投资,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蒋寒肃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可以解除婚约吗?”
“……”
蒋寒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嫁给他是为了她外婆,现在她外婆死了,她可以反悔了。
见蒋寒肃沉默,苏雨鹿也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眼神,“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外婆死了,我很痛苦,我真的没办法结婚。”
“那可以等一段时间,等你什么时候不上伤心,我们再结婚。”
“我会伤心一辈子的。”
“鹿鹿,你不要找借口了,跟伤心无关,你外婆死了,你就要过河拆桥了是吗?”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苏雨鹿心头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找不到借口去辩解。
仔细一想,她好像的确在过河拆桥。
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蒋寒肃稳住情绪,将粥放在桌上,随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先别说这件事,先去找你妈,等找到她,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你现在只是因为外婆死去世了,所以太伤心,没有办法理智做决定,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下。”
“……”
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苏雨鹿鼻子一酸,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对不起,我……”
考虑了她还是不想嫁给他的,他是很好,可她不爱他。
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又怎么能够这么快速地转移呢。
更何况,她还对不起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发现自己现在左右不是人,既对不起蔡厦生,又对不起蒋寒肃。
“别说对不起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然后去找你母亲,把事情弄清,至少要把你母亲带到你外婆的坟墓前。”
苏雨鹿在她怀里抽泣了几下后,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随后坐直身体。
“现在把粥喝完好不好?”
苏雨鹿闭上眼睛,点点头。
蒋寒肃将粥端起来,一勺一勺地喂她。
直到苏雨鹿将一碗放满牛肉和蔬菜的粥全部喝完之后,他用纸巾为她擦了擦嘴,将她放倒在床上。
“鹿鹿,好好休息。”
*
几天后。
蒋寒肃安排了私人飞机带苏雨鹿去了西班牙她母亲所在的地址。
可到了那之后才发现,住的是一对西班牙本地的夫妻,经过沟通之后才知道,原来的住户已经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苏雨鹿没有想到,她漫长的旅途换来的却是母亲已经不在这里。
她无数次幻想着,甚至排练了一万遍,她见到母亲的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她是该怨她,恨她,还是扑进她怀里痛哭,问她这些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抛弃外婆。
她想冲她吼,骂她,她也想过自己可能突然就原谅她了,因为她知道母亲经历过什么。
可是这无数次的幻想,无数次的排练,最终全都白费了。
蒋寒肃将苏雨鹿带到酒店里,苏雨鹿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
蒋寒肃端了一杯水到她旁边坐下,将温水给她。
苏雨鹿木然地将水喝了一半。
蒋寒肃用手指为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我已经派人打探你妈的消息。”
苏雨鹿的目光呆滞,无力地往沙发后靠去,将头转过一边。
蒋寒肃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鹿鹿,你想哭的话,可以在我怀里哭,你想喊想叫都没问题,别憋着。”
苏雨鹿没有哭没有叫,只是在笑。
“不用找了,不要找她了。”
蒋寒肃:“你说什么?”
苏雨鹿转过头,眼睛里的红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现。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不要再找她了,她的死活都与我无关,她不配去我外婆的墓碑前忏悔。”
他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真的不找了吗?我可以找到她,然后你亲自……”
“不。”苏雨鹿打断他的话,“不要找她,我不想看到她,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苏雨鹿的情绪突然崩溃,在她的怀中挣扎,声嘶力竭,“我不要看到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蒋寒肃闭上眼睛,将下巴抵上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好,不找了,你还有我呢,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苏雨鹿似乎没有听到蒋寒肃的话,只是在发泄,吼道:“她老公做错事,为什么要发泄在我和外婆身上?她为什么连我们都要抛弃?”
“把孩子生下来难道就要这样不负责吗?至少来看看我呀,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呀,亲生女儿!父母怎么样都不应该抛弃孩子,否则就不应该把孩子生下来!为什么他们的错误要让孩子来承担!”
“我想跟妈妈在一起,我不想跟爸爸在一起。”她哭得像个孩子。
蒋寒肃紧紧抱着她,怕她挣扎过头伤到她自己。
苏雨鹿发了疯似的捶打蒋寒肃的胸口,“是我害死了外婆,我应该照顾她,我干嘛要去工作?外婆只剩下一年了,我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不就一年吗?如果我坚持的话,外婆就不会死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蒋寒肃难受道:“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那个护工居然……鹿鹿,无论怎么样,别怪你自己。”
“不,全都是我的错,我如果阻止我外婆出院就好了,她在医院就不会有事,全都是我的错,我以为尊重她的意愿就是为她好,结果害死了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她骂我打我,我也要把她留在医院。”
“鹿鹿。”蒋寒肃嗓音变得沙哑哽咽,一直唤着她的名字,“鹿鹿,哭吧。”
苏雨鹿在他怀中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哭到最后嗓子哑了,眼睛也肿了,甚至整张脸都浮肿了起来,实在累的不行,蒋寒肃抱着她,将她放在床上,用冷毛巾为她擦了擦脸。
苏雨鹿突然抓住他的手。
蒋寒肃动作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蒋寒肃:“傻瓜,跟我客气什么?”
“我想回国了。”
蒋寒肃:“好,我们明天就回去。”
苏雨鹿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谢谢两个字她似乎说的也够多了,挺苍白无力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可以喜欢他就好了,可也不知怎么了,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她甚至对他产生过悸动,却谈不上喜欢。
因为她骨子里是怕他的。
这个男人可以掌控一切他想掌控的人,自己太嫩了。
她怕死在他手里。
她认为的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是一种,一切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自我的感觉。
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的确有好日子过,无论哪个女人嫁给他,以什么目的嫁给他,和他一起生儿育女,都是一个聪明的选择,没什么可指摘的,也不是错。
可是……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选择。
第38章 蒋先生
苏雨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蒋寒肃。
回国之后, 她以思念外婆的理由搬回了外婆曾经的住处。
蒋寒肃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苏雨鹿坚持,甚至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 眼泪汹涌而下,蒋寒肃只能同意, 告诉她,他会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但不能一直住。
他退让之后, 苏雨鹿也同意了。
苏雨鹿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 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外婆肯定也不希望如此,她想重新回去工作。
不过,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上班, 本以为工作已经丢了,可没想到经理主动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苏雨鹿没想到这份工作还可以做,她知道蒋寒肃给她请了假, 可是即便请了假, 也没几个公司可以容忍员工因为家人去世而请假这么久, 她默认工作没了。
等她到了公司之后,经理对她客客气气的, 苏雨鹿才明白过来, 他肯定知道她跟蒋寒肃的关系了。
经理似乎怕苏雨鹿跟他计较, 于是主动说出了上次饮料包装设计的事情,不过他找了理由, 说她刚来上班,应付不了难缠的客户, 要是客户再不满意,唯恐牵连到她一个实习生,所以他作为经理,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实习生面前维护他的员工。
霸占实习生的设计,被经理这么一包装,立刻变成了英雄般的正义之举。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不能包装。
苏雨鹿对这种说辞只觉得可笑,可是她也没有当着面讽刺,只是点头。
现在经理知道她跟蒋寒肃的关系,估计也不敢再做同样的事了。
外婆的事到现在还让她心烦意乱,她也不想计较太多,所以这工作就先做着。
又上了几天班之后,苏雨鹿接到一通电话,是警察打给她的,说是之前照顾外婆的那个护工,有关于她外婆的事情要告诉她。
虽然外婆是意外跌倒而死,可是在苏雨鹿心里,跟那个护工脱不了关系。
她心里恨透了,可是她也想知道究竟是关于外婆什么事,所以还是去见了。
苏雨鹿到了监狱之后见到护工。
她坐在桌前,满眼冷漠地看着她,“关于我外婆什么事,你直说。”
护工眼圈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她向苏雨鹿跪过,哭过,忏悔过,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靠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有一件事,我……我一直都没说,其实你外婆去世之前,跟蒋先生说了一些话。”
苏雨鹿疑惑地看着她:“他跟我说过,他那天去看过我外婆,后来就走了。你当时录口供的时候也说了,他走了之后我外婆还好好的,你喂我外婆吃了药之后,外婆睡着了。”
“是的。”护工说:“可是……可是有些话我没说,我害怕,我不敢,但是我良心过不去,所以我觉得我要告诉你。”
苏雨鹿的手指蜷缩成了一团,放在腿上,“什么话?”
“你外婆见蒋先生,求他放过你,甚至苦苦哀求他,可是……被蒋先生拒绝了。我还记得蒋先生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你胡说。”苏雨鹿愤怒的打断她的话,“你该不会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所以故意说这些话。”
“我不是,我没有想到减轻自己的罪责,我只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也没说你外婆去世一定跟他有关系,可是他跟你外婆的确起了争执,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然后我家里就突然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我已经算计算好时间了。”护工哭着说:“你外婆平时吃了药都会睡5个小时了,我没有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平时不可能提前醒的,真的不可能。”
护工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苏雨鹿气的浑身发抖。
她用力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蒋寒肃并没有告诉她,外婆求过他。
他当时只是说,他去看了她,外婆希望他可以照顾好她,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