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回眸看她,没了刚才的冷漠,对她轻浅一笑,“没事,应该的。”
“他”曦拖长了尾音,似乎想问些什么。
秦陌看着眼前人,越发觉得她看着的确眼熟,可想了一遍,也没能想出她到底是谁。
“什么?”秦陌问。
她直视曦,曦却避开了她的眼神,“没什么。”
“你要走了吗?还要多待会儿么?去上面会安静些。”
秦陌确实是打算走了,但听曦主动邀约,她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了。
一上到二楼,曦把那门轻掩上,便将楼下的嘈杂隔绝不少,人都清净多了。
秦陌跟在她身后,四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的确如曦所说,空间不大,连一楼酒吧的二分之一都不到。陈设布置也极其简单,只有几张靠窗的桌椅,中央地带空旷着,剩天花顶灯的白炽光照得地板发亮。
“你喝什么?”
曦的问话让秦陌的视线从窗外拉回,看向坐她对面的人,通明的灯光下,才越发显现出这人的一张妈生好脸,即便是素颜也唇红肤白的。
“跟刚刚一样就好,龙舌兰日出。”
曦眉毛往上一挑,对着手机就直接发送去一句语音:“小杰,两杯龙舌兰日出送上二楼,记我账上。”
说完,她瞥一眼,瞧见秦陌还打算扫码转账,连忙拒道:“不用,算我请你的,员工价也没多少。”
曦自顾自说着,一抬头看到秦陌那又是多疑的目光,无声弯唇,只能再多解释一句:“别想太多。”她看着秦陌的眼睛,“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单纯想请你喝一杯。”
秦陌同样看着她,直到把她把话说完,思索两秒,才顺着她的话道:“是吗?”
“说起来,我看你也有些眼熟。”
“嗯?”曦眼眸一抬,直直盯着秦陌,潋滟的双眼在灯下更似闪烁着微光。
但秦陌想遍了也没能想出在哪见过,只能谎言盖过说:“有点像我的侄女,她应该和你是差不多大的。”
曦愣了一秒,缓缓垂下眸来,“哦。”
连声音都低沉了。
秦陌看着对面那低头不语、把玩着酒杯的人,只觉越观察她的神态举止越觉熟悉。
回忆里的薄雾渐渐散开,直到那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她却又打断了秦陌的思考。
“刚刚那人你们真认识么?”
闻言,秦陌无声叹息,如实回道:“嗯,他说的是真的,我跟他分开几个月了,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曦蹙着眉,饮下一口酒,才一脸深思模样地推测:“分了那么久,怎么到现在还来纠缠你?”
提起他,秦陌就一阵头疼,扶额无奈道:“不清楚,分得时候挺和平的。”
“你们因为什么分开?方便说么?”
秦陌这次没回话,只是淡淡看向曦,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接收到她眼里的情绪,曦轻勾了勾嘴角点头,不再言语。
只是又碰了两次杯,看见秦陌那始终拧紧未松开过的眉心,她还是忍不住道:“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也不好,憋久了会出问题的。”
“你要想说什么,其实不用顾虑,我们只是陌生人,也不会牵扯到现实,你不用担心。”
曦的声音偏清亮淡薄,此时却刻意压低了声线,像在耐心哄着她一般。
年轻人的真诚是足够动人的,但秦陌是什么人,她是雷都打不动的人,更何况曦在她眼里也是个孩子,她又怎么会和孩子去倾诉这些。
秦陌依旧摇头淡笑,曦自然也懂了她的意思,没再追问。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个理由,让她如何能说出口呢?那样难堪的理由,每当她想起来都觉得实在可笑。
她和林子文的相识是父亲牵线,林子文的相貌、出身、工作条件都还算符合秦陌的择偶标准。
所以,尽管她对林子文从始至终都未产生过因为爱情而分泌的多巴胺,她也依旧与他成为了恋人。
只是这一年来,他们相宾如敬,身体上的接触也仅限于牵手,每当林子文要再近一步,秦陌都会及时拒绝。
别人说她是冷漠的、无情的、只会守死规矩的人,一点没错。
她根本不爱林子文,要不是为了能完成人生大事的规划之一,她怕是根本不会把林子文那样清高又自傲懦弱的男人放入眼里。
她无数次告诉林子文,婚前性/行为不可取,她看得出林子文一次次的忍耐,两人的矛盾也因此开始,三观上的不合也使两人不断争执。
终于,又一次关于“性”的问题上,两人都彻底爆发,秦陌依旧坚守原则,不愿妥协,她也忍够了林子文,主动提出分手决裂。
往事忆上心头,秦陌开始自觉后悔,当初也许就不该那样简单就应允了父母的要求,不应该随意、不应该应付,现在好了,生活规划被搞得一团乱。
一杯接一杯的酒,秦陌想着带了醒酒药,也不怕放肆这一回,随后从一杯又换成了一整瓶。
她和曦岁数相差不小,聊得却格外投缘,谈天谈地,就是不谈及有关个人的任何事。
秦陌很少有这样能在外人面前放松的时刻。
但她忘了最致命的一点,她酒量并不好。
等酒意散发的后劲涌上头,她连思考都慢半拍,哪还想得起什么醒酒药,早就眼皮发沉地快要趴倒了。
意识逐渐从混沌开始一点点消散,到最后的断片。
等到回笼凝神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抱了起来,两人相近的距离甚至能让她闻到那人脖颈间淡淡的冷香。
秦陌顿时睁大了眼,可眼里依旧不大清明。
她愣愣仰视着那人的侧脸许久,直到将她看清认出,心底才算是松懈下来。
“现在是要去哪?”口中干涩已久,她一开声就沙哑得可怕。
曦垂眸飞速地看她一眼,继而抱着她稳步向前走着,“你刚刚睡过去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就先来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你今晚先在这休息吧。”
“我”秦陌下意识还想报个住址,但旋即一想,自己现在醉成这样让一个陌生女孩来照顾,已经是很麻烦人了,哪还有再吩咐的道理。
“谢谢等等我加你微信,把酒店和酒的钱都转你吧太麻烦你了。”秦陌皱着眉,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去说。
“还有,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但曦并没有回话,只是深吸口气调整呼吸,脚步更快了些。
终于等到门前,曦才把她放下来,高跟鞋触地的那一瞬,秦陌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她只能紧抓着曦胸前的衣衫,勉强站稳。
直到两人都进了房间,她的手都仍未松开。
酒的后劲来得猛烈。
她闭眼仰头靠在门后的墙侧,几次呼吸平缓,她才睁开眼,一点点松开了那被她抓皱得不成样的蓝白衬衫,有些愧意地要开口,但抬眸却落入了一双深如黑潭的眼里。
曦的目光幽深,看着她久久不言。
秦陌与她对视,有些看不懂潜藏在那双黑瞳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周围安静得过分,耳畔似乎只能听见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秦陌快要受不住这样尴尬的沉默时,曦才终于开口:“其实”
“只要你想,女人和女人一样能一起生活甚至比男人好多了,毕竟”
曦紧盯着她,“女人才更懂女人。”
“你在说什么?”曦突然的一番话,让秦陌一头雾水,根本没能懂其中的深意。
“我在回答,你刚刚在车上问我的问题。”曦的视线依旧没移开。
闻言,神思恍惚间闪过几个片段,秦陌这才想起,刚刚她在车上将林子文当初怒骂她的话,反问给了曦。
“秦陌,我是圣人吗?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人,我不是神,我身为男人有这样的欲望很正常,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要是实在觉得我恶心,觉得男人恶心,那你干脆去找个女人好了!”
“你说,女人跟女人要怎么一起?”
见秦陌愣神不说话,曦也不急着她回应,只是眼底的情绪未散,跟着缓缓补充了句:“还有,性/冷淡这个,是看不出来的,要试过才知道,实践才能出真理。”
啧。秦陌懊恼地闭眼。
自己怎么把这些话也说了。
这些话都是林子文和她撕破脸时扔她身上的话语,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可自己还得顾着家人的面子,和他假装是和平分手,现在一切问题和责怪反倒落在了她身上。
一直到现在,林子文甚至还要过来嘲讽她。
她真是忍够了。
凭什么她要忍着?
想起林子文对她的种种骂言,酒精激化下,秦陌更觉怒火中烧,心里那根理智的线绷到了极致,彻底断开。
去他爹的性冷淡。
去他爹的结婚。
去他爹的男人。
全都滚。
……
她睁开眼,眼里还含着湿朦朦的水雾。
淡粉的双颊,微张的红唇,呼吸起伏的胸口,一切的一切,都让此刻的她显得如此妩媚却不自知。
秦陌看着眼前的女孩,破罐子破摔地顺着她的话说:“怎么试?”
“和女人试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们秦姐姐是一个撩人而不自知的魅魔
第3章 错乱的开始
◎前所未有的放纵。◎
一句轻飘飘不带任何语气的问话,却让曦一直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秦陌,那双眼里的情绪不明,最后凝着的视线才垂下来,身体稍稍往后偏,“你喝醉了。”
秦陌的确喝醉了,不仅喝醉了,到现在酒劲也没过,醉得离谱。
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好像才能有理由、有借口,让自己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她没否认曦,只是想站直着些,但无奈一动就平衡不稳,只好再次揪住曦的衬衣,后者措不及防就被她的力道拉近。
没得到答案,她又把刚刚的话问了一遍:“你不是说,和女人也行么?和女人要怎么试?”
曦被迫和她对视上,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红唇上,饱满诱人。
“说话。”秦陌醉得困倦,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嗓音性感而慵懒。
曦微眯起眼,忍不住本能地靠近,几乎用气音来问:“你想怎么试?”
想怎么试?
秦陌也在心里问着自己。
一瞬间,她的眼前虚空变得模糊,她的脑海里闪过林子文对她的咒骂侮辱,闪过身边人说她分手无情,像个机器,闪过家人从小到大都是语重心长地说辞
而后,下一秒,眼前的人脸又逐渐清晰,她看见女孩漂亮瘦削的脸,看见她的略英气的浓眉,看见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细长白净的脖颈都是年轻而干净的气息。
她沉默的这几秒里,内心隐忍已久的疯狂在叫嚣,在咆哮着让她把所谓人生的边边框框全都冲破,犹如猛烈的洪水,将她的最后一丝防线击溃。
“我不会,你教我。”秦陌闭上眼,理性在这一刻坍塌,荡然无存。
曦看着她的目光更为迷离,暧昧的气氛里,两人高挺的鼻尖仅剩一寸之隔,“你确定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陌懒散地睁眼,瞥在她衬衣忘了摘下的铭牌上,“这很重要么?”
曦的唇抿成一条线,随后又似勾起一分似有若无的笑,一手试探着环住秦陌的腰,在确认她并无拒绝后,才又捧起她的脸,“不重要。”
“闭上眼,我教你。”
她的声音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让秦陌乖乖闭上。
旋即,唇面一软,是曦吻落了下来。
这一夜,绝对是秦陌这三十四年来,前所未有的放纵。
她得到了极致的愉。悦,极致的疯狂,像是过山车一般,一上一下,在崩溃和极。乐之间游走不停。
整个过程都是恍惚的,晕眩模糊间,她只能记得看见曦身上的一处纹身,从锁骨下方蔓至左臂。
是罂粟花。
一株妖冶鲜艳的罂粟花,却有着不可小觑的毒性。
不知不觉中引诱你,占有你。它的毒浸入你的骨髓,让你有欢愉的体验,可根本上,这就是一场叛逆自身的沉沦。
而秦陌,就已身陷其中。
黑夜里的放纵,就像是给人借以逃避、发疯的机会。
当高阳再次升空,夜的黑褪去,理智重新苏醒的那一刻,一。夜荒唐的片段在秦陌脑中如放映般闪过时,让她最厌恶的两种情绪立即占据心头。
慌乱,无措。
身后那人还在熟睡着,而秦陌拢紧胸前的被子背对着她,长发散乱,目光呆滞。
十分钟,她能干嘛?
十分钟,足够她在工作日的早上迅速起床,洗漱穿衣完毕;十分钟,足够她解出一道高中物理难题;十分钟,她能解决一顿饭、她能把后面一周的每日计划都列好,十分钟
但现在,她却整整发呆了十分钟,什么也没干。
手里的被褥都快被她捏皱得不成样。她发呆了十分钟,仍旧不愿面对,她多想这一切只是一场太过疯狂的梦。
可后腰处的酸痛,又清楚地昭示着昨夜两人的旖旎,她一闭上眼,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秦陌实在接受不了,那个极度放纵自我的人,竟然会是她自己。
她是疯了么?
秦陌在心里咒骂自己一句。
冷静过后,秦陌蹑手蹑脚地起床,把散落在地的衣裙捡起来穿好,全程她都没敢回头看一眼,生怕身后的曦醒来,那她就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说什么?道歉吗?对不起?
理论上她比曦大不少,造成昨夜的一切也有自己的原因,可可
可只有曦对她,她又没
秦陌脑子乱得要死,想到了这一层时,昨夜那些回忆又涌上心头,她皱了眉,逼自己甩掉脑里那些奇怪的画面,穿衣的动作也迅速了些。
她三十几年的人生还没有过这么慌乱的时候。
她此刻就一个念头。
走,走得越快越好,走得越远越好。
她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酒店,这个房间,再也不想回顾昨晚的一切。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看了曦一眼。
女孩仍侧身熟睡着,棉被包裹了她全身,只露了个头出来,凌乱的发丝缠住了半边白净的脸,酣睡的模样确实像个孩子。
秦陌停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旋即无声叹息,拿出钱包,里面还装着一沓红钞,她也懒得数,直接把那一沓都拿上,放在了床头柜上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