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夜假面舞会，是佩利斯帝国的传统，所有入场的来宾都必须全程戴着面具，直到午夜钟声响起，才能摘下面具。
传说，如果共舞的两人受到神明的祝福，就会在钟声响起的同时，被圣光魔法照耀。而代替神明给恋人祝福的人，自然是来自光明神殿的侍者。
舞会开始，悠扬的乐声传来，成双成对的人们滑入舞池，其中有一对吸引了全场几乎半数的目光。
顶上吊灯的光随着乐曲变成了暖金色，照耀着舞池。
林芙做了个深呼吸，垂着眼眸，掌心与克莱德的掌心相对，随着舞曲踏出第一步。
裙摆随着她的旋转扬起，无数光点围绕着林芙的周身，比起他们第一次在月光下共舞，林芙与克莱德的默契似乎更上一层。
克莱德的目光紧锁着眼前的姑娘，将她所有紧张不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浅笑着问：“紧张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克莱德的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低声轻喃，加上他独特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像是睡梦中迷糊醒来，床边人轻声问她梦到了什么。
林芙感觉到她的耳朵在发烫。
他还问她紧张什么？她的父母和大姐就在他们身后盯着她呢。
“……”她差点要踏错舞步，明明她跟任何人跳舞的时候，都能保持心平气和。
克莱德像是有意逗小姑娘，见林芙一直垂着眼眸不去看他，目光紧盯着他们的舞步，便说：“这一支舞，目光应该看着你的舞伴。”
林芙的耳朵红得更加厉害了。她的视线里，看到自己的裙摆缠绕着克莱德的裤脚，围绕着他们的光点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男人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她能嗅到克莱德身上的冷香，淡淡的，又很让人安心。
林芙缓缓抬眸，看向克莱德。
克莱德与她对视，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戴着低调的黑色天鹅绒面具，仅在眼尾用几颗碎钻点缀，用那双迷人的眼眸直视他，她的眼神羞怯，又在与他对视的同时，仿佛得到了无限勇气，再也没有挪开过目光。
林芙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微微仰着头，坚定地注视着他。
她发现了，克莱德除了与她掌心相贴之外，另外一只手只是虚贴她的肩胛骨，最多是拇指碰到她的肌肤，与其他舞池中跳舞的人不同，他们就大方得多，甚至有男伴直接扶着女伴的腰。
原来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林芙故意跳错舞步，假装不小心要摔倒的样子，克莱德挽住她的腰间，稳住她的身体。
滚烫的大掌与她的后背相贴。
林芙瞪大了眼睛，她以前也握过克莱德的手，但他的手一向都是冰凉的，而今日的他却如此滚烫。
克莱德也没想到林芙竟然这样大胆，大掌贴住她纤细的腰时，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仿佛被箭矢穿过了他的心脏，那一刻，他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握住林芙的手紧了紧，又怕伤了她，立刻就要松开她。
林芙立刻扣住了他的手，牵引着他踏向下一个音符，唇角微勾，像是挑衅般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克莱德一眼便明白她刚刚在玩什么把戏，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滚烫的掌心却将他出卖，不受控制地贴住了林芙的后腰，强势地成为了引领舞步的人。
林芙肌肤与他相贴的地方仿佛也沾染上了他的温度，全身都开始发烫，从后腰传来的痒意几乎让她腿软。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不止是紧张，兴奋，还有些害怕，像是大脑感觉到了危险，身体反应出来要退缩，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身体往前，两人的距离只差一个拳头，林芙就能贴上克莱德的胸膛。
克莱德又怎么会让她轻易逃离，明明是她先撩的他，撩到了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往前一步，林芙便往后退一步。
舞曲仿佛进入了高潮。
林芙的裙摆不断缠绕着克莱德的裤脚，显得有些凌乱。
下一个动作——克莱德将她托举到空中，失重感让林芙突然想起了那天他瞬移到自己身边，将她紧扣在怀里，满满的安全感填补了她心里的空缺。
舞池里的其他人像是成为了他们的背景板，即便是一样的舞步，一样的舞蹈动作，也没有谁能做得比他们更有默契。
站在舞池外的诺德公爵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从自己的小女儿移到了与她共舞的男人身上。
克莱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眸朝他看来，用那双与他一样颜色的眼眸盯着他，诺德公爵笑了笑，然而他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和任何社交场合中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男人是谁？”诺德公爵问身旁的大女儿。
大女儿竖起食指，轻抵下巴，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突然出来的男人是谁。
“神迹？还是……大魔导师？最近皇城新来的，有资格参加舞会的男性，又和林芙有交际的人，应该只有他们了。”
诺德公爵抿着唇，他绷不住那个带着社交性的微笑了，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他的危险不止是他本人的背景，更危险的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似乎陷进去了。
克莱德的视线从公爵身上收回来，望着面前的姑娘，轻声道：“你的父亲似乎并不喜欢我。”
林芙因为他的一句话，差点崴了脚，好在舞曲已经结束，克莱德扶了她一把，才让林芙没出什么洋相。
就在林芙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跟克莱德说明自己其实还有一个隐藏未婚夫的时候，二楼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全场唯一不戴面具入场的人——来自光明神殿的光明圣女。
苏琳娜身着白裙，头戴穗冠，白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被带起的风吹动，周身仿佛散发着圣光，她抬起手将吹落的长发挽到耳后，美丽，却又脆弱。
她提起裙摆，从阶梯上一步步走下，身后跟随着身穿白袍的侍者，他们戴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全脸面具，尽职地守在光明圣女的身边。
全场静默，在她走过的时候，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林芙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在学校的时候，她的同学们也是如此，像是中了什么奇妙的魔法，不管做什么，都要优先保护光明圣女，生怕自己呼吸声重了都会吵到她。
“她是谁？”克莱德紧锁着眉头，盯着走在人群中的苏琳娜。
林芙抬头看向克莱德，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苏琳娜的身上，但他的眼神和其他人痴迷的眼神不同，她读不懂。
“光明圣女，苏琳娜。”
就在这时，苏琳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林芙这边看了过来，她脚步顿了顿，原先要往前走，突然改了个方向。
人群自觉地从中间分开一条道。
林芙不觉得苏琳娜是来找自己的，她拉着克莱德就要和其他人一样退到一边，没想到苏琳娜先出声喊住了她。
“林芙。”苏琳娜的语气甚至染上了几分喜悦。
林芙只得松开牵着克莱德的手，对着光明圣女提起裙摆行礼。
毕竟她的身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圣女贵安。”
苏琳娜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在林芙跟前停住，回头看向周围静默的人群，仿佛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跳舞、交谈了。
这时，角落的乐队才奏起下一首乐曲，舞会厅又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这是表面上的热闹，实际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边。
苏琳娜观察着林芙的周围，没有发现有符合她标准的人出现，有些疑惑。
“今天的舞会，林芙不和爱德华皇子跳舞吗？”
林芙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旁边瞄了一眼。
只见身旁的男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搭在手臂上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无意义的节拍，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啊？我为什么要和他跳舞啊？呵呵呵。”林芙尬笑了两声。
苏琳娜感觉林芙的状态不太对，又奇怪预言里面说，黑暗神现在已经在他命定之人的身边了，可是林芙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啊。
隐匿了气息，只对林芙一人可见的克莱德瞥了苏琳娜一眼，冷笑出声。
林芙听到教授的冷笑声，头皮发麻，就像是她外出回家后，伴侣嗅到她身上有别的男人的香水味，冷笑着瞧她，等她一个解释。
“啊，我以为……”苏琳娜还想说什么，就被林芙打断了。
“圣女大人，您今天见到安格尔了吗？”林芙突然问。
克莱德挑了挑眉，视线落在林芙身上，表情古怪，像是疑惑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安格尔。
她难道也知道些什么？
苏琳娜抿了抿唇，作为光明圣女，她当然知道安格尔就是最近皇城都在讨论的“神迹”，而完全保留了记忆的她，更知道安格尔就是光明神的神魂碎片，所以，她一直在躲着安格尔，就连圣光医系邀请她去做讲座，她都拒绝了邀请。
“没、没有。”苏琳娜盯着林芙，她也在奇怪林芙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林芙看见对面的埃尔师兄给她晃了晃手里的魔法石，像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赌约。
“那您一定要见一下他。”林芙激动地握住苏琳娜的手，在苏琳娜恍神的时候，对着师兄挑衅般一笑。
林芙·诺德绝不认输！
苏琳娜恍惚地看着林芙，她眼里的光如此耀眼，让人不舍得看见她的光熄灭。
她的复仇计划里，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林芙了。
克莱德将苏琳娜看向林芙的眼神记在了心里，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这个眼神有几分像刚刚诺德公爵看向他的眼神。
林芙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奇怪，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修罗场？
明天要出远门，飞机有点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地，如果断更的话，周四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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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舞会此时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远处的爱德华跃跃欲试，好像打算要过来向苏琳娜邀舞。
克莱德也认出了朝他们这边走来的爱德华，瞥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转身就走。
像是没眼看，也像是故意离开等人来追。
林芙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转身朝着克莱德追去。
苏琳娜看着林芙远去的背影，眼前一亮，难道她是要去找黑暗神？正要跟上去，就被人喊住了。
“圣女大人。”爱德华鼓起勇气，叫住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苏琳娜攥着裙子，缓缓转过身，看向戴着面具，从头到脚都进行了伪装的爱德华。
她的眸光暗了暗。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她想。
这边，追出去的林芙已经很习惯跟在克莱德的身后了。
原先克莱德还说他们可以并肩一起走，结果现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不，不太一样。林芙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区别，以前是疏离的礼仪，现在……是情趣。
走在前面的克莱德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偷笑声，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
林芙注意到前面的高大身影停下了，她连忙也站住，跟被罚站的小学生似的。
客人大多数都在舞会厅，他们远离了喧闹，站在僻静的庭院里，周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月光倾洒，小花园显得更加幽静。
晚风吹来，扬起林芙的长裙，腰间的金饰相互碰撞，似乎唤醒了花朵里的小精灵，风卷起几片掉落的花瓣，带着它们去往远方。
这样的气氛，应当最适合约会才对。林芙心想。
“克莱德教授，我可以开始解释了吗？”林芙小心翼翼地试探。
克莱德点了下头，垂眸看着她。
“咳咳，我和爱德华其实没什么关系。”林芙说一句话就要瞄他一眼，然后往克莱德的方向又走近一步，“是我父亲和卡佩皇室，希望我俩订婚。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之前说我想进光明神殿，也是因为进了光明神殿之后，就不用结婚了。”
克莱德听她认真地解释，而他却不怎么专心，目光从落在她身上开始，就没有再移开过。
根本无需解释，他已经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她。但是看她着急的样子，感觉这样的她也蛮有趣的。
“事情就是这样。”林芙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跟五皇子订婚，甚至还要捂着心口发誓。
克莱德听到了她对着黑暗神发誓的誓言，确实出自真心。
“嗯。”克莱德只是应了一声，显得很平静的样子。
这下轮到林芙不高兴了，难道他不应该吃一下醋，以表他对自己的在意吗？
克莱德伸手捏住林芙的脸颊，原先气鼓鼓的林芙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我在意的不是爱德华。”毕竟他也见过林芙和爱德华是怎么相处了，要说两个一见面就要阴阳怪气的两人会对对方有意思，恐怕是不太可能。
林芙眨了眨眼睛。
“是光明圣女。”克莱德松开了手，指腹留着滑腻的感觉，他的拇指擦过食指的指腹，像是在疑惑的样子。
林芙握住他的大掌，将他的视线吸引过来，“你对苏琳娜感兴趣？”
小姑娘眼神含怨，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观察他有没有撒谎。
他忍不住笑道：“不敢。”
克莱德不好告诉她，苏琳娜就是光明神的神后，不然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林芙小声嘀咕：“那你干嘛要在意她。”
克莱德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开，望着她的眼睛，“她和我的诅咒有些渊源。”
林芙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作为光明圣女的苏琳娜竟然会诅咒克莱德，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不是这一世，是前世。这个诅咒刻入我的灵魂里，伴随着我的生生世世，如果这次无法解咒，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克莱德说。
林芙知道诅咒的厉害，特别是刻入灵魂的诅咒，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问具体诅咒的内容，而克莱德看起来也没有要对她全盘托出的样子。
她担心克莱德的诅咒，但她一向懂事，不该问的问题就不要问，如果克莱德愿意让她知道，即便她不问，他也会说。
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比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好得多。
“那她会是解咒之人吗？”林芙只想帮克莱德解开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