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可是大魔导师。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救我！”林芙的脾气一向控制得很好，她是诺德家族最受宠的小女儿，谁敢在诺德家族面前诋毁她，就惹上了整个诺德家族，所以那些酸她的人，都只敢在背后偷偷酸她。
可是在克莱德的面前，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住。
林芙借着未完全消散的酒劲，硬气了一回，哽着脖子，仰头瞪着克莱德。
天上的云雾渐渐飘散，一抹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倔强的眼神好像绝不会认输，瞪着克莱德，好像下一秒就要和他开战。
好，好得很！克莱德气急，对着她伸出食指，抹去了她眉心上将消未消的血点。
之前他借给她的魔法能量，现在也收回了。
林芙捂住自己的眉心，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抽走了。
她反应过来，是克莱德之前借给她的能量。
克莱德拂袖而去，像是根本不在乎身后的人。
林芙站在石阶上，心头被酸溜溜的委屈填满，她看着克莱德的背影，他的身影一半在树影中，一半在月光里。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和他人有过多的接触，不和他人有过多交往，从不带任何东西来，走的时候也不带任何东西走。
世间万物都不会为他停留，他也不会为任何人停下他的脚步。
克莱德的手垂落在身侧，拇指和食指却不自觉地摩梭，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他闭了闭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仿佛这样就能够让他的心好受一些，至少不会再疼了。
突然，他的掌心被人牵住，那人来势汹汹，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
克莱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芙拦住了去路。
林芙扬起自己的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克莱德转过身，看到石阶两边的石灯里被人放了荧光草，正在幽幽地发着光。
光芒微弱，却坚定。
“老师，”林芙收回自己的手，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你说那盏灯不属于我，那这颗魔法石，总该是属于我的吧？”
她展开掌心，一块无属性的魔法石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石头里长了一棵荧光草。
这是克莱德在船上送给她的魔法石，无属性魔法石孕养着荧光草，只要它还有魔法能量，荧光草就能无穷无尽地长出来，她用掉一棵，便又会长出一棵。
林芙坦白了，她记起了全部记忆，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既然她喜欢他，他看起来也不讨厌她，那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爱情努力一下，她会保护好诺德家族，也会努力保护克莱德。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决定好了，就要勇敢一次！
“你不为我点灯，我也能自己为自己点。”
这不算认输，感情这种事，先让一步怎么能叫认输，这叫推拉。学霸林芙如是想道。
云雾已经完全散开，月光挥洒在大地上，她完完全全地站在了皎洁的月光之中，双手捧着那棵在月光中摇曳的荧光草，仰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克莱德望着眼前的女孩，她像一个手捧宝藏的孩子，懵懵懂懂地闯进了充满危险的迷宫里，她根本不知道前面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迷宫里藏着可怕的恶龙，而它最渴求的并非她手里的宝藏，而是她本身。
偏偏命运爱捉弄世人，她仅凭借她的天真无邪，一腔孤勇，就能打败恶龙，让恶龙收敛它的火焰，向她低下它高贵的头颅。
这样的她，任谁都会心动。
“可不可以，不要进光明神殿？”克莱德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打算让对方听见。
他知道，对于光明大陆的人类来说，光明神殿就是最接近神明的地方，它的选拔条件非常苛刻，就连进入神殿，也需要通过筛选和核查身份。如果有机会进光明神殿，那是一件全家都无比光荣的大事。很多人终其一生，为的就是进入光明神殿对神明进行一次祈祷。
更何况，是林芙。
她魔法亲和力不比寻常魔法师，条件会更加苛刻。
如果她有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呢？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林芙还是捕捉到了。
林芙连忙给出肯定的回答：“可以！”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下轮到克莱德愣住了，他望着林芙，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轻松地就答应了他。
林芙解释道：“我进光明神殿是因为其他目的，并不是非要进。”
克莱德微微皱眉，什么目的？
林芙这回没等他问，而是借着今天这个绝佳的时机，也提出了自己请求。
“您可不可以不要信仰黑暗神？”
克莱德听到她说不进光明神殿后，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移开了，瞧了她一眼，也不回答，绕开她往前走。
林芙站在原地，紧张地捏着衣袖，难道她触碰到教授的底线了？
克莱德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她，像是在等她。林芙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他。
这回克莱德放慢了脚步，与林芙并排走在一起，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芙走在克莱德的身边，悄悄地瞄了一眼克莱德，见他的表情不像刚刚那样冷得可怕，便想着她这关应该是过了。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老师，以后您能不能不要凶我了？”
“……很凶吗？”
“嗯，有点。吓到我了。”
“……下次不会了。”
克莱德：原本没想原谅她，但我的心从来不听我的。
林芙：嘿嘿！（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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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光明学院的校规里写了，校内不允许喝酒，违规者罚扫光明学院大礼堂，括弧：不允许使用魔法。
林芙被克莱德接走了，教研室只剩下师兄和安格尔，被次日早上巡查的学生检察长发现，拎去了学监处领罚。
师兄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师兄没有师兄的样子，反而还带着神迹师弟喝酒。
师兄：……明明是他制的酒！
安格尔：无辜。
当然林芙不会这么没有义气，抛下两个好同门，于是哼着小调，悠哉游哉地走到大礼堂，“啦啦啦~”
光明学院的大礼堂可以容纳几千人，平日里有什么重要的校级会议，都是在大礼堂举行。
大礼堂一共有三层，圆形的穹顶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魔法阵，底下是弧形的座位，被分割成好几块，上面两层也是座位席，全都面向同一个方向。
如此大的礼堂光两个人打扫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学监处念在他们初犯，而且里面还有安格尔，便只让他们打扫大礼堂的第一层，时限也放宽了许多。
师兄站在巨大的彩色琉璃窗前，举着手里的抹布，给安格尔传授如何摸鱼，“学监处检查都是检查表面功夫，我们呢，只需要擦一下看得见的地方就行了。”
安格尔用手里干净的抹布，往讲台上一擦，原先洁白的抹布瞬间染上了灰尘。
他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是嫌弃的样子。
“哎，师弟，别这个表情嘛。虽然我们在家的时候也有佣人，这种粗重活都轮不到我们自己亲自动手，但是到了学院，就得自力更生，这个也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必备的技能。”师兄拍了拍安格尔的肩膀。
安格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到这是普通人的必备技能，表情没有刚刚那么嫌弃了。
大礼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大礼堂，跟两个同门打了声招呼，就自觉地拿起旁边的拖把沾水拖地。
“你看，公爵千金都来帮我们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师兄调侃着林芙。
林芙心情好，对着师兄扬了扬眉毛，继续哼着小调拖地。
安格尔发现她身上的气息有了变化，之前他在教研室的时候，似乎嗅到她身上有黑暗魔法的气息，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师兄发现林芙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又想到今早被检察长叫醒的时候，只有他和安格尔，林芙早就不见人影了，倒也没有谴责林芙竟然不叫醒他们，而是八卦地凑过去。
“你昨晚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回宿舍呗。”林芙脑子清醒，喜欢克莱德是一回事，与他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他们的身份不宜在一起，而且她还没有解除克莱德信仰黑暗神这个隐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喜欢克莱德教授。
师兄狐疑地看着她，见林芙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好像就是单纯心情好。女人真是难以读懂的生物。
他摸不着头脑，便放过了她，一边打扫，一边和她闲聊。
“林芙，你听说了吗？光明圣女回来了。”
安格尔的耳朵动了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们。
“喔，今早听说了。圣光医系想邀请光明圣女来给学生做个讲座，但是被她婉拒了，然后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林芙单手搭在拖把顶端，疑惑地看向师兄，“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说我和苏琳娜关系很好的？”
苏琳娜，光明圣女，林芙的童年阴影。
师兄意外地看着林芙，“难道不是吗？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不管怎么分班，你们都在一个班级，而且永远都是同桌，就连上了光明学院，原本圣女应该去念圣光医系，但为了你，也转系到了魔法史念了一年。”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们关系很好。
林芙扯了扯嘴角，“因为我和她的成绩一直都挨在一起。不是她第一，就是我第一。皇家学院又是按照成绩分的班级，排的座位，肯定一直都是同桌啊。而且她转系是为了我吗？有什么证据？”
师兄听林芙的语气，好像真的和圣女不太熟的样子，不对，何止是不太熟，甚至是不想跟她沾上任何关系。
“你们俩关系有这么差吗？”
林芙靠在拖把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仔细回忆，她们的关系说好不算特别好，说差其实也不差，怪就怪中间隔了个爱德华，这小子天天挑拨离间，本来好好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上次送行宴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一直躲着我，可能也不想看到我吧。”
“不是的。”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安格尔突然出声，把林芙和师兄都吓了一跳。
安格尔直直地看向林芙，说：“她每天都会为你祈祷，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林芙和师兄对视了一眼。
他怎么知道？
“我是光明神……降下的神迹，可以听到部分信徒的祈祷。你们说的人是光明圣女，她天生的魔法亲和力极高，又是个对光明神无比虔诚的信徒，我便也能听到她的祈祷。”安格尔说。
除了光明圣女之外，他还能听到其他信徒的祈祷声，但他之所以会对她的印象最深刻，是因为她唱的赞歌最好听，能让他的心情瞬间恢复平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安格尔迎着阳光而站，在人类的眼里看来，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神圣无比。
师兄用手挡住安格尔身上的光，感到太过刺眼，连忙把红色的窗帘直接拉上。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天使下凡，更像是天神下凡，太耀眼了，距离感好强。
林芙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摸着下巴，说：“根据我多年陪着母亲看歌剧的经验，光明圣女说不定就是你要找的神后转世！”
“不，师妹。”师兄伸出食指摇了摇，“按照我跟在父亲身边看过的案件卷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越是明显的人，就越不可能是目标。光明圣女天天给光明神祈祷，光明神还能不知道她是神后吗？还需要安格尔下来找人？”
安格尔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耍宝，忍不住弯了弯唇，解释道：“光明圣女和圣子的挑选是命运的选择，与光明神无关。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将人类的祈祷传达给光明神而已。”
林芙想了想，“反正，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过几天皇室举办舞会，所有大人物都会出席，你是神迹，她是圣女，肯定都在邀请名单里，到时候就能知道她是不是神后了。”
师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属性的魔法石，对着林芙挑衅一笑，“我赌一颗魔法石，圣女绝不可能是神后。”
林芙掀了掀眼皮子，“幼稚。”
然后掏出了一颗火属性的魔法石，拍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挑战！”
安格尔看着他们的样子，有种奇妙的感觉。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却如此鲜活。
光明神殿，金黄色的阳光穿透穹顶的玻璃窗直直照射下来，落在中央巨大的光明神神像上，神像之下，台阶之上，跪坐着无数白袍侍者，他们戴着白袍后的兜帽，垂头闭眸，虔诚地为人间祈祷。
而在最高那级，与光明神神像只差了一级的台阶上，只跪了一个人。
赞歌唱毕，众人退下，只留下最高那级台阶的人。
脚步声消散，那人取下兜帽，仰头看向神圣的光明神神像。
她有着一头近乎白金色的长发，用金子做成的麦穗型发冠束起，只在鬓边留下一缕碎发，她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胸前垂着光明属性的魔法石吊坠，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过于美丽，若是生在一般人家，必定是一场灾难，好在她是光明圣女。
苏琳娜缓慢地眨了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她握住胸前那颗光明属性的魔法石吊坠，对着光明神像俯下身子，虔诚地磕了个头，说：“接下来是私人祈祷时间。希望林芙·诺德今日也平平安安。”
她起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光点慢慢悠悠地从她的身上飘出来，然后飞进了光明神像里。
苏琳娜知道，光明神听到了她的祈祷。
她松开魔法石吊坠，扶着光洁的地板站起身，背对着光明神像，提起柔软如飘纱的长裙，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
“算起来，您也应该来到人间了。您很清楚，如果这一世，黑暗神无法解开诅咒，祂就永远都解不开诅咒，而我，也会在这世之后，魂飞魄散。
“我早已经说过，从您被我蛊惑那天开始，您就已经掉入我的陷阱里了，您分不清我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是的，爱您是真的，恨您也是真的。可是，您又能拿我如何呢？神明的心脏……果真美味。”
苏琳娜站在最低的那级台阶，回过身，看向最顶上的光明神神像，眼神冷淡。
这些话，祂不会听见。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又怎会特意倾听她一个普通人类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