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很残酷。
皇帝制衡朝局,治理百姓手段了得,但是上战场指挥的经验几乎没有,几年下来,大夏败多胜少,几场败仗下来,皇帝信心受挫,精疲力竭下不得已才更换了主帅。
“侯爷也是在那时渐渐崭露头角受到先帝赏识一步步做到一军主帅,最后加官进爵被封为长泽侯的吧?”言益说道。
“没错,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赞同先帝的做法,东君在战场上展示出来惊人的军事天赋,放他回东海无异于放虎归山,因此那场战争大夏打得格外吃力。”
大夏的实力也是因为东海战场的拖累年年削弱,最终皇帝不得不妥协,与东海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是东海那边有个要求就是要送一位公主和亲。
这是东海新封的隆城王敖乘的要求,他在大夏当质子受尽屈辱,怎么的皇室也得送位公主。他特意指定了要宁慈公主白楚灵这位嫡公主。
明眼人都知道东海绝不会让这位过去和亲的公主好过,定是要百般折磨报复的。言长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能让皇帝改变主意,最终言长章进宫了一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日,顶着巨大的压力,皇帝更换了和亲的人选,让白楚喻代替白楚灵加入东海。
“和东海打了这么多年,因为你父亲在,大夏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不说还丢了一位公主,这对于皇帝而言
根本就是奇耻大辱,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宠爱言益。”
他给言益前所未有的超越任何皇子的权力和尊荣,因为言益是白令怜的儿子,白令怜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可言益又是白令怜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所以皇帝暗中处处折磨言益,默许皇后欺辱他,临终之前还不忘给言益下毒,就怕东君的儿子抢占了白家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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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风波再起 他若是没记错,这小子不姓王……
言长弗走的第二日, 言益进了宫。大仇得报,他脚步比以往轻快了许多,和白楚至寒暄了几句,他便提出此次进宫的目的。
“言长弗死了。”
“朕知道。”
言益闻言突然停顿了一会, 白楚至问他怎么了。他轻哼一声, 微有不快的说:“没事, 原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原来每个人坐上那个位置都是会变的。记得他们上一次对话白楚至用的还是“我”如今倒是一嘴一个“朕”了。
言益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面对白家的人,他不敢赌真心。
“我要带走白楚灵的尸体出宫安葬。”
言长弗生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死后能和女儿葬在一起,这样或许来生她们也能找到彼此, 再续母女情缘。
“可以,尸体朕没让人动过, 就停在她原来的寝殿里, 你带走处置就行。”
“还有, 给韩家平反的事情赶紧办,我们两口子着急离京。”
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圣旨不下, 姜洄一直惴惴不安,总怕中途会出什么变故。
“这么着急吗?想好了要求去哪吗?”
言益摇头,且不说他们还没想好去哪, 就算打定了主意也不会告诉他,以免日后麻烦不断。
“还没, 不过姜洄想到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景,顺便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从白楚至那里出来,言益并未去白楚灵宫中转而去找了白楚喻。
他一进门便铁青着脸色,白楚喻一见便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索性也不装了,话语之间的也少了往日的亲昵。
“表哥此番前来是为了白楚灵之事?”
“为何杀她?她身怀六甲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是吗?”
面对他的质问,白楚喻丝毫不惧。
“可我进去的时候,她腹中可没有任何孩子。表哥还是调查清楚再来兴师问罪吧,至于我为何要杀她,难道你不清楚吗?难道表哥是在为白楚灵伤心悲愤?”
当年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她是如何被逼着和亲东海的,想来言益比谁都清楚。当时言益羽翼未丰救不得她,她不怨,但这罪魁祸首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如今整个大内皇宫尽在他们皇妹二人掌握之中,她有这个实力,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当初东海点名要她,是言长弗兄妹俩使了手段逼迫父皇改选了我。“
说完她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道道疤痕。刀疤、剑伤、烫伤,针孔各种伤痕遍布其上,言益是掌管刑罚之人,这样伤疤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来的。
他知道白楚喻在东海日子清苦,所以他时常派人过去提点一下东海皇室的那些人,只是没想到暗中他们还会这么欺负人。
“这样的伤口我身上全都是。这本该是她白楚灵该受的,我替她受了,她不感激便算了,在我回宫后竟处处带头刁难羞辱我,让我如同过街老鼠般日日不得安宁。好啊!既然她这般不顾姐妹情谊,那我便新仇旧恨同她一起算!“
听完她这些话,言益久久没有说话。他不是什么好人,若设身处地,他若是受了这般磨难,恐怕报复的比这还要猛烈。
“你已经回到大夏了,有你哥哥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好好的活,莫要再纠结过去,平添痛苦。”
言益今日这番兴师问罪将两人的关系拖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事已至此,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今日这一场权当做是告别了。
“真的非走不可吗?哥哥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帮他。他也不会在意你的身份的。”知道他要走,白楚喻还是想尽可能的挽留他。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多,除了哥哥外,言益无疑是最好的那个。
回答她的只有言益无声落寞的背影。他已经为大夏付出了前半生,后面的日子他想换一种活法。
“主子,已经查明了,白楚灵死之前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没了,在公主进去之前,只有白楚敛进过白楚灵的寝殿,据宫女说,白楚敛进去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小瓶子。”
听到里面的谈话,姜安抽空将宫里的眼线喊来问话,才知道他们确实是误会白楚喻了。至于白楚敛为什么那么做目前还不得知。
“无所谓了,这场大戏已经落幕,咱们退场后也该让新人登场接着唱了。”
两人未曾走远,殿里的白楚喻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的想起了和白楚敛碰上的事情。
听到宫人回禀白楚敛去了白楚灵的宫殿后,她生怕两人在密谋什么,赶紧带人寻了过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楚敛竟是带了打胎药给他妹妹。
她赶到的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好一会了,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一把拉住往外走的白楚敛。
“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你竟下这样的狠手?”
面对她的质问,听着妹妹的惨叫,白楚敛始终是笑着的。他说:“这是灵儿想要的,也是我作为哥哥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那一刻,白楚喻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此刻的白楚敛眼中没有任何失望和伤心,她只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解脱和释然,仿佛囚笼里的困兽得见天日的喜悦。
“你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你明明知道怎么改变这一切,可你就是不愿意去做,不愿意去争取。如果有你的规劝,太后和我们或许不必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她这话似乎说到了白楚敛心里,他难得的正眼看她,随意回了一个讽刺的笑意。
她这话说得轻松,可谁又能明白他心中的苦楚。那个位置是他想要坐上去的吗?不是的,是他们硬推着自己坐上去的,为了那个位置所有人的手都长满了鲜血,到最后却又都怪在了他身上。
他仍记得有一日,父皇考校他的学问,无意间问起他长大后想做什么。他并未多想,直接回答,想做个杂货店老板,每日将店铺里的货架填的满满的,等待着客人上门将一件件货物买走。不知为何每每想到百姓们从自己店里买到满意的生活物品的时候他心里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可是当他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母后毫不犹豫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父皇也是摇头,留下一句”不堪重用“的评语甩袖而去。
那天他被母后罚在院中跪了三个时辰,恰逢雨夜,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即使这样母后也未曾心软让他进屋 。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早已被别人规划好了。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费力的去争去抢,反正无论他怎样挣扎,母后和父皇都会将他按到他们预设的路上。
这人生,没意思极了!
“白楚喻,我知道你今日来的目的,但我不欠你的。想报仇?找错人了吧?”
“你说什么?你不欠我的?你是大夏的皇帝,这些年但凡你对我有过一点关心,我在东海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过?我是替你妹妹受的罪,你居然说你不欠我的?”
白楚敛挑眉望向她:“看吧,你也说了你是替我妹妹,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步步紧逼:“打了败仗的是父皇,不是我。逼迫父皇换了你去和亲的人是舅舅和母后,不是我。让你受尽折磨的是东海人,不是我。你回来之后欺负谩骂你的,也不是我。
怎么?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全世界就你最痛苦?你算什么东西?你要怪只能怪你母妃,怪她为什么不是皇后,让你一出生就天生卑贱低人一等。被放弃本就是你们这些庶子庶女的命运,你有什么好不甘的!“
她本不想杀死白楚灵的,可是白楚敛这一句“不甘”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她心底 ,一遍又一遍的将以前自卑无助的事情从脑海里调了出来,将她凌迟的鲜血淋漓,她气红了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用白绫勒死了刚刚堕
了胎的白楚灵。
……
两个月后。
新皇登基,改年号承元,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次月,承元帝下旨彻查反贼白楚延这些年经手的大小案件,为那些冤假错案平反。
“好了,朝廷已经下旨为韩家平反,咱们也该出发了 。我告诉你们啊,特别是言益,出去之后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可不能在像这样子偷懒了……”
一大早起来,姜洄就开始忙碌起来,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这会已经将他和姜安骂了不下数十遍了。收收拾行李的间歇,言益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着进进出出的姜洄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昨日韩家平反的圣旨下来之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不见欣喜反而平静的有些渗人。就连王子凡上门提议要给她庆祝也被拒绝了。
“世人皆知我爹叛国,我爹死了,如今都知道他是冤枉的,难道他还能活过来不成?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庆祝。还不如抓紧时间多赚点钱回去将我家的祠堂好好修缮修缮,多供些香火,好叫我爹他们在下面也能衣食无忧。”
“督主,沈重大人来了。”
“姜安,你看着点阿洄,我去看看。”
先皇登基,正是气势最盛之时,典狱司超脱于皇权之外,定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言益要走,白楚至顺势架空典狱司,让沈重接手里面的资源。如今正是交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需要交代清楚。
沈重这几天几乎成了言宅的常客,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有公事要找言益商议还是单纯的躲懒。前几日姜洄去叶家看望小姨,叶云那样持重有礼的人都忍不住朝她抱怨,因为沈重经常擅离职守,他这段日子忙得肺都要炸了,他就没见过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长孙芜死了,言家那边正在办葬礼,你要出席吗?好歹也是你后母?”
“嗯,是要去的。”
长孙芜得知白楚灵带着腹中胎儿自缢的时候,大受刺激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竟不顾阻拦冲到白楚至面前破口大骂。新朝刚立,看在长孙家祖孙三代都为大夏鞠躬尽瘁的份上,白楚至不想多造杀戮,只叫人将她撵出宫,让言家好生管教。
长孙芜回到言家当晚便写下悔过书,随后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直接触柱而亡。因她言行无状得罪新帝,长孙芜的葬礼办得极为简单。
言长弗死了,白楚敛皇位丢了,言长章辞了官,言家就此没落,所以并没有几个人过来祭拜,就连她娘家也只是派了个管家过来慰问了一番。
言长章见到言益那一刻并不惊讶,他早料到言益会来找他兴师问罪的这一天。
“我猜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言长章从蒲团上站起,进入内室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他从里面拿出一支手镯递到言益手中:“你母亲说过要将它传给未来儿媳妇的,你的婚礼想必也不会邀请我,还是提前转交给你吧。”
随后他又找来管家吩咐道:“我知你来的目的,相关事宜已经办妥,你今日便可将你母亲的牌位从言家迁出去。”
言益未发一言捧着盒子走了出去,临走他问道:“言长弗毒杀我母亲的事情你是知情的吗?”
“嗯,我不恨她,她也不怪我,我们都选择了默默接受一切,总盼着早些解脱。你母亲命好,走得早,不必受这些流言蜚语折磨。我知你恨我,但不必劳你动手了。我也快了解脱了。”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言长章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他让人找过给言长章治病的大夫,都说他命不久矣。
言益回到家之后,言长章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让他三日之后去一趟言家。在大限将至之前,他想把言家的族长之位传给言益。
言长章大概猜到他会拒绝,在信的末尾附上了一句。
“为了你的母亲。”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开,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