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月轻笑:“不必担心,本将军什么也没做,身正怕什么影子斜?”
程旭低头一看,只见月光下,戚明月的影子印在一旁的台阶上,歪歪扭扭斜得不像话。
……
第二日,江一心便先后请了顺王、赵知府去喝茶。
顺王和赵忠和一喝就是几个时辰,所以直到下午还没轮到戚明月去喝。
戚明月等得不耐烦,便向知府夫人借来琴,让若飞弹琴给她听。
若飞问:“将军想听什么?”
戚明月抬眼瞄了瞄墙,墙的另一侧,就是朱行景的院子。昨夜她去逛花楼,朱行景冒死前去阻止。
见她和若飞独处,朱行景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浑身炸毛又龇牙咧嘴。甚至要跟她掰扯当年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戚明月不由得勾唇一笑,她立即对若飞道:“就昨日那首曲子,你去那边墙根弹。”
若飞一头雾水,但还是乖顺地坐在墙根处弹琴。
隔壁院中,朱行景正蹲在地上数蚂蚁,谢岑站在他身边,一脸忧愁。
就在这时,有琴声响
起,谢岑一愣,抬头看向隔壁院中,一脸诧异:“什么人在弹琴?”如果他没记错,戚明月那个女霸王对音律一窍不通,那弹琴之人绝不是她。
蹲在地上的朱行景眼睫垂下,眼底一片晦暗。
她竟然真的把那个小倌带回来了。
她该不是真喜欢上了那个若飞吧?
朱行景心中一沉,一股苦涩之感弥散开来:那个若飞到底哪里好?
隔壁的戚明月也没闲着,她踩着墙边的树干一个借力,跳上了墙头。然后戚明月蹲在墙头居高临下冲着朱行景“喂”了一声。
朱行景抬头,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头的戚明月。她正龇牙咧嘴冲他笑:“朱庶人,怎么样,这曲子好听吗?”
朱行景收回目光,低头继续默默数蚂蚁。而戚明月抿嘴笑,又随手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叼在嘴里。
一曲后,江一心派人来请戚明月过去一叙,戚明月这才从墙头跳下,又特意盯着若飞:“再弹两首风花雪月的曲子。”
好叫隔壁那人听个够。
也酸个够!
第37章 我有苦衷! 我不听!!!!……
戚明月叮嘱了齐若飞, 这才哼着曲儿去见江一心。
五年前戚明月去京都的时候,和江一心有过几面之缘,江一心对女霸王性情也有几分了解, 故而见了戚明月便开门见山:“戚将军,在你之前, 我已经分别和顺王、赵知府详谈过, 接下来我想听听戚将军的说法。”
“江大人尽管问,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赵知府笃定,朱公子在进城后并未饮食,所以认定朱公子是在入城前中的毒。”江一心语气微顿,又继续道:“但顺王却认为,朱公子先前安然无事, 是进了南州城后才中了毒,下毒之人必然是在南州城中。”说罢,江一心看向戚明月:“戚将军,你觉得呢?”
戚明月一脸为难:“江大人, 追查办案实在不是我所长, 废太子中毒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江一心并不意外戚明月这般回答,他微微颔首, 继续问:“倒也是。下毒之人手段巧妙,隐藏颇深,连我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对了戚将军, 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和案情无关,不知将军可否解惑?”
“大人请问。”戚明月难得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江一心盯着戚明月的眼,缓缓问道:“恕我冒昧, 我想知道,你不远千里从北境找来,又一路随朱公子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戚明月面露诧异:“江大人,我与朱庶人的过节人尽皆知,而且此前我也书信给你说明此事……”
江一心点头:“将军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千里迢迢前来报复朱公子,若是从中做了点什么,也并不奇怪。”
戚明月脸色微沉:“听江大人话里的意思,是怀疑我给朱行景下毒?我若是想要朱行景死,那先前我就没必要救他。”
江一心哦了一声:“倒也是。是我多心了。”
戚明月冷着脸:“江大人,这屎盆子有点大,你可别乱往人身上扣。”
江一心淡淡一笑:”不敢。”
随后江一心又问一些朱行景一路南下 状况,戚明月一一作答。
待江一心问完,戚明月便向他辞行:“江大人,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要问,明日我便要离开南州了。”
江一心面露诧异:”戚将军这就要走?”
“朱行景都成那个样子了,我再去欺负他有点缺德。我爹那边催得紧,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原来如此,那我就祝戚将军一路顺风。”
戚明月从江一心住处出来,她嘴角微垂,手心握拳。江一心方才那一问绝不是随意而来的。他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朱行景和爹,让他们做好准备。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戚明月悄悄从后窗翻出,悄悄往朱行景的院子靠近。
结果一抬眼,发现朱行景屋子后窗一个人影鬼鬼鬼祟祟翻窗而出,那人身穿黑衣,脸戴面罩,可戚明月一看,立即辨认出那个人影是朱行景。
那边朱行景也认出了戚明月,便赶紧小心翼翼靠近她。
戚明月用气音道:“我有话跟你说,去你屋里。”
朱行景却往戚明月屋那边指:“我也有话跟你说,去你那边。”
戚明月有些狐疑,按理来说,她偷偷摸摸去朱行景屋里稳妥些。毕竟若是被发现了,可以扯谎说她贪恋废太子美色,夜入他屋欲行不轨。
而若是朱行景去她屋里被抓就有点不好解释了。
但眼下不是分辨的时候,两人像两只手脚麻利的野猫一般,飞快到了戚明月房间后面。
朱行景前脚跳窗进去,戚明月后脚跟上。她一落地,就发现朱行景正往屋里走去,同时目光四下打量,似乎在查看什么。
戚明月纳闷得很:“你在找什么?”
朱行景摘下面罩,仿佛送了一口气般:“没什么。”
戚明月满目狐疑:“胡说,你方才那样子分明在找什么。”
“……”朱行景顿了顿,连忙岔开话题:“你方才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
戚明月便先说要紧事:“今日下午江一心找我去问话,他似乎在怀疑是我给你下了毒。”戚明月一脸慎重:“我担心,他可能想到了什么。”
朱行景倒是一派淡然:“不必担心,他没有证据。”
“锦衣卫做事,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证据。”她担心江一心往这方面猜测,又利用皇上的疑心惹出事来。
“父皇此刻对我心怀愧疚,想要勾起他的疑心,没那么容易。江一心不会鲁莽行事。我心里有数。”
戚明月见朱行景这么说,便也放下此事。能做的她都做了,后面结果如何,她也懒得去操心。
“你方才说有话有话要说,什么事?”
朱行锦摘下面罩,他低头看着戚明月,一脸郑重:“明月,五年前的事情我想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戚明月先是微怔,而后轻笑一下,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原来殿下要说的是这件事,殿下请讲,我洗耳恭听。”
戚明月这般姿态让朱行景眉心微紧:“明月,当时那么做,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我请父皇赐婚时,并不知道父皇已经忌惮戚家军了。等我察觉到不对劲时,你那时人已经在京都了。”
戚明月却不为所动。其实这个原因,这些年她早已猜到个七七八八。
她明白朱行景的用意,但她不能接受他的做法:“你想打消皇上的顾虑,只有这一种办吧?”
“别无他法。”朱行景轻轻叹气:“因为我知道,除非你我决裂,否则皇上绝不会安心。”
戚明月盯着朱行景冷笑:“即便是要决裂,难道我就不能知道真相?还是说,你觉得我沉不住气,怕知道真相后把事情搞砸了?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担不起事?”
她痛恨朱行景,不仅仅是痛恨他单方面取消婚约,更痛恨他的轻视。
她视他为伴侣,为一身齐肩并进之人。
他倒好,竟然看不起她。
朱行景察觉到戚明月的恼怒,连忙解释:“明月,你当时年轻气盛,又初入京都,不知朝堂的风云诡谲,我的确是担心你一时冲动……”
“我年轻气盛?你不是我和同岁?我哪里不如你?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是莽夫!”恼恨的戚明月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凭什么看不起她?
她那点比他差?
她这辈子最恨别人看不起她。
朱行景赶紧捂住戚明月的嘴,他将她死死包入怀中,又低声在她耳边解释:“明月,事情不仅如此,当时情况万分危急。那日前夜,我安插在锦衣卫密探得到消息,父皇不希望你我成亲,便想派锦衣卫暗杀你。”
原本还在挣扎的戚明月愣住。朱行景的唇就在她左耳边,他说话时气息便喷在她耳边,让她觉得耳朵发痒。不仅耳朵痒,心里也有点痒。
朱行景继续解释:“你虽武功高强,但人生地不熟,锦衣卫暗探个
个是高手,他们若是对你动手,你很难全身而退。我早一刻退婚,你便早一刻安全。当夜我连夜密会了数名官员,与他们筹划次日朝堂退婚一事。”
戚明月在朱行景怀里趴了片刻,但很快她两手狠狠推开他:“但你后来也没告诉我真相。你就是觉得我靠不住。”
她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自己的左耳。
朱行景无奈:“我不告诉你,不仅仅是怕你冲动露馅。那时你越是恨我,皇上便越是安心,如此你才能安全回到边军。”
第38章 你我成亲 ……
戚明月望着朱行景, 半晌没说话。他虽然嫌弃她蠢,却实在的救了她的命。
知晓了这一切真相,戚明月高兴不起来。
她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我情愿你没跟我说这些。你说了这些, 我不能彻底恨你,但也无法释怀。”若是不知道, 她可以大大方方、肆无忌惮的恨他, 折磨他,羞辱他。
但知道了这些,她恨不彻底,可要她尽弃前嫌,那也不可能。
朱行景脸色微白,他笑得有些凄然:“我知道你的个性, 所以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我本想着,你要恨,我便让你恨个痛快。”
“那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受不了我的折磨羞辱了?”戚明月目色鄙夷。
朱行景摇头:“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在意。但我受不了你跟别人好。”
戚明月一愣: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和别人好了?戚明月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眼睛微大:“你是说齐若飞?”
朱行景正要说话, 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朱行景和戚明月皆是神色一绷。
她正要暗示朱行景藏起来, 外头响起了人声:“戚将军,你还没休息吗?”
是齐若飞。
朱行景立即黑了脸,他又伸手将戚明月拉入怀里, 然后低头盯着她,暗示她打发了这只碍事的苍蝇。
戚明月虽然恼火,但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 她只得扬声问:“是若飞吗?我已经休息了, 你有事吗?”
“没事,我方才似乎听到将军屋里有人说话,所以便过来问问。”原来齐若飞半夜去茅房, 人不受控制的就走到了戚将军屋子前,他一靠近戚明月屋子,便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似乎传来说话声。
齐若飞顿感奇怪。这时已经是丑时,夜深人静,戚将军屋里漆黑一片,怎么会有人说话?
会不会是坏人?
齐若飞心中担忧,便试探着询问。
戚明月赶紧答:“我方才睡不着,就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齐若飞皱眉。他如果没听错的话,方才分明是两人对话的声音,难道戚将军屋里藏了人?可既然戚将军不愿多说,他便不该多问。
“原来是这样,戚将军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齐若飞说罢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戚明月松了口气,她手肘一个用力,狠狠击向朱行景腹部。
朱行景吃痛下手臂一松,戚明月便又脱开了他的怀抱。
只见朱行景一脸郁色,他向门那边扫了一眼:“他竟半夜来找你?”
这话说得又酸又怪,戚明月忍得好辛苦才没笑出来。
戚明月眉毛一挑:“瞧你这话说的,你一个发了疯的废太子都能半夜来找我,齐若飞怎么就不行?”
“……”朱行景眼睫垂下,看着戚明月的目光从复杂变得危险,夜色中,他瞳仁幽深:“明月,我不想放开你。”
戚明月不为所动,只觉得有些荒诞:“废太子,现在的境况,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你这样的身份,半夜偷偷摸摸过来和我谈情说爱,合适吗?你的睿智与冷静呢?都被狗吃了?”
“……”朱行景脸垮下去。现在的他,的确没资格和她说这些。
“你快回去,不要被发现了。”戚明月正色道。
朱行景舍不得,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却又无从说起。戚明月便推着他往窗边走:“再不走我一脚把你踢出去。”
在翻窗之前,朱行景猛地握住戚明月的手,一脸认真:“明月,你信我,我比齐若飞好!”
为了让废太子赶紧滚,戚明月胡乱点头:“是是是。你比他好。”
废太子终于放了心府,他戴好面罩,翻窗离去。
望着废太子离开的身影,戚明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原来当年他匆忙退婚,竟有这个缘故。
戚明月手心握紧,指甲掐入肉中。对着月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逐渐坚定起来:既然做了这个选择,便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