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谁?”兰姨惊讶。
“我从南洲带回来的人,总之我已经决定和他成亲,其他人就不必考虑了。”
兰姨却不死心:“你都没见过他们呢,怎么就决定不选他们?我忙了一个多月,你连人都不见?那我不是白忙活了?这事听我的,等见过他们之后再说。”
“……是,兰姨。”
戚明月在兰姨这里给屁股上了药,换了身衣裳,用过午饭后,又去找姜老伯。
姜老伯本是军医,在军中行医三十余年,如今他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利索,戚盛安便让他在总兵府养身体,顺便带学徒。
戚明月过去的时候,姜老伯正躺在院中晒太阳,院内还有一个小药童在捣药。
姜老伯闭着眼,但戚明月一过去他就知道了:“戚小将军回来了?屁股又打烂了?”
“……”戚明月忍着屁股的痛,压低声音:“我问你,你那个蛊……真有用?”
姜老伯立即睁开眼,他看着戚明月,眼神犀利:“自然。服下生死蛊,那人的生死便被他人掌握。戚小将军,你那个蛊真给人用上了?”
戚明月点头,她小心翼翼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我爹知道了,非要打死我不可。”
姜老伯哦,他又闭上眼睛,语气幽幽:“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给他服下生死蛊。那孩子的品行,没那么差。”
“可万一呢?事关无数人的命运与生死,我总要留个后手才安心吧。”
姜老伯摇头:“唉,小小年纪,心眼忒多!不过也不是坏事。太单纯的孩子,是做不成大事的。”
“那子蛊就放在你这里,你可一定要小心保存。”戚明月又交代。
“放心。”
戚明月在屋里闷了几日,屁股才好了些。
她本想去军营溜一圈,却被兰姨拦住了:“明月,今日你不能出门,我邀请了几位客人来家里赏花,你留下陪我。”
戚明月不解:“兰姨,你要赏花你自己赏好了,我又不懂赏花,你拉上我做什么?”
只见兰姨捂嘴轻笑:“傻丫头,此花非彼花。”
戚明月眼底迷茫:“什么这花那花?兰姨,你说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兰姨扬手轻拍了一下戚明月的肩,笑得满脸邪气:“前几日我同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先见见那些公子,你再决定选哪一个成亲。”
戚明月明白了,原来赏花是假,相看是真。
她脸色讪讪:“你把他们都请来了?几个人啊?”
“不多,也就三四五六个吧,凑在一起,你一次看完,省得麻烦。”兰姨是急性子,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干脆利落。
“……那不就成了对他们挑挑拣拣,挺不好意思的。”戚明月这么说着,嘴角却扬得老高。
第40章 不憾不悔 ……
兰姨偷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咱们又没强迫他们来,是他们自己乐意的。你都不知道,上月我为你选夫的时候, 府里的大门都被媒婆挤破了!”
“行,那就看看吧。不过说好啊, 最后跟谁成亲, 我自己决定。”戚明月虽然已经和若飞约定好,但这并不耽误她“赏花”。
兰姨点头:“那是自然。你本就是招赘婿,自然要选你满意之人。”
兰姨说罢上下打量戚明月,只见她穿着一身暗红男装,看着精神飒爽,却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于是兰姨提议:“要不你换身衣裳?再收拾收拾?”
戚明月拒绝:“是我去选美, 我收拾什么?我就这个样子,爱看看,不爱看不看。”
兰姨觉得有理。
于是戚明月跟着兰姨到了后花园。园中已经布置好了,院中摆置了各色花草盆栽。北地花草少, 可见兰姨用了心。
花园小轩里坐席茶点也都备齐, 戚明月便坐下吃喝,兰姨偷偷走到一边,招呼来一个侍女:“等会儿去客院把若飞公子也请来。既然是赏花宴, 他也该出席。”
要比美选夫,那就一个都不能少。最后谁能中选,各凭本事。
谁也不能例外。
戚明月美滋滋品着点心, 几位公子陆续而来, 虽说不是个个都是美男子,但却气质文秀儒雅,一看就是读书人。
一开始戚明月还挺感兴趣, 和他们说了几句,但很快她便觉得没意思了。
六个公子个个都身穿宽袖长袍,手持纸扇,行止间极其重礼,说话文绉绉的,甚至有一位蓝衣公子说话,满口之乎者也,指东点西,听得戚明月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啊。
原来读书人既可能是风光霁月如神仙美人,也可能是呆瓜二傻子。
被这么多美男环绕,她竟情不自禁想起了废太子。
她想起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布袍,爬树摘李子的画面,那明明是和风雅半点不沾边的事情,他却动作轻盈如流水,雅致极了。
想到这里,戚明月笑了一下。也不知数千里外的废太子,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又有一男子进来。齐若飞穿了一袭暗紫衣袍,怀中抱琴,在众人的打量中,若飞步入轩中。
戚明月抬眼看到齐若飞,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虽说两人约定成亲只是一场交易,但被齐若飞知道她在选美,戚明月不自觉有一点点心虚。
齐若飞还未说话,坐在戚明月一旁的兰姨赶紧道:“是我请齐公子来的,既然是赏花宴客,怎么能少了齐公子,而且我听说他会弹琴,不如请请他弹一曲,听曲赏花,多有意思呀。”
兰姨话这么说好像没问题,但戚明月听着总觉得不太对劲,仿佛兰姨是有意为难若飞。但她知道兰姨不是那种人,她今日为何对若飞如此?
戚明月正琢磨着,那边齐若飞温和一笑:“我愿抚琴助兴。”
兰姨立即名人备好桌椅,让若飞抚琴。
一曲罢,戚明月没了兴趣,便借口有事离开。兰姨赶紧追去送她。
”怎么样,你觉得哪个好?”两人一面走,兰姨一面问。
“我看都不咋的,还是若飞吧。”戚明月说完又问:“你为什么让若飞过来弹琴,其他几个公子坐着,就他一个人弹琴,不太好吧?”仿佛他是供人取乐的一般。
兰姨立即瞪大眼:“天呀,你出门一趟竟长了不少心眼子。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为难若飞啊!”
“……你为难他做什么?”戚明月不解。
“立规矩呀。你太宠他,他以后会恃宠而骄的。”兰姨苦口婆心;“我今日给他立个规矩,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也让他知晓,得听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戚明月摆摆手,命人牵来黑旋风:“我出去一趟,成亲之事就这么定了,劳烦兰姨费心了。”
兰姨高兴应下:“行,那我这就去跟你爹说!”
戚明月出了门,骑上黑旋风,胸中烦闷渐渐散去。
成亲之事,并不如她意。她想嫁之人,并非若飞。
但人生没有事事顺意。
得不到朱行景就得不到吧。她还有阿辉、黑旋风、还有爹、兰姨、还有一堆好兄弟。
她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可以在草原上策马狂奔,这一切她都很满意!
戚明月出了城,没有去军营。她拽着缰绳,却并不掌控方向,只让黑旋风按照自己心意在草地上随意跑动。
黑旋风这次跟她出门几个月,先跟着戚明月赶路,后又被曹烈带着东躲西藏,如今乍见故土草原,立即就撒欢的跑。
戚明月就骑在马上,放空思绪。她望着远处的青天碧草,感受疾风从她身边穿过,将她的裙摆和发尾吹起,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就好像,她也成了风,可以无拘无束飞。
在空中跟随的阿辉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快乐,发出一声清脆的长啸。
也不知跑了多久,戚明月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里。
这是野鸭湖。
她从小就喜欢来这里玩。小时候让父亲、侍卫带她来玩,十来岁就敢自己一个人骑马过来。
七年前,在朱行景离开肃州的前一天,她把他带到这里。她向朱行景表明心迹,而朱行景也郑重对她许诺,定要娶她为妻。两人心意相通之下,她主动去亲朱行景,而朱行景也更热烈的咬她。
不过最后关头,朱行景放开了她。他说他要等到两人成亲那日。
转眼七年过去了,野鸭湖一点都没变,而她与朱行景却早已分道扬镳。
黑旋风停下来,它小跑到湖边喝水。戚明月下了马,面湖而站,她望着湖面,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爱过恨过,不憾不悔。”
她和朱行景有过一阵快乐的日子。她也痛恨过朱行景很长一段时间。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接下来,她和他各自都要踏上新的一段路。一段看似同行又并不同行的路。
……
直到天黑,戚明月才回城。她在总兵府门口遇到了正打算出门找她的曹烈。
“将军,你不是说去兵营吗,怎么没去?”
戚明月把手里的死兔子丢到曹烈怀里:“出去散散心。让厨房把这兔子烧了,端到齐若飞那里。”
曹烈一愣,想到今日听到的传闻,忍不住问:“将军,您真都要跟齐若飞成亲?”
戚明月点头:“嗯,很快他就是我夫君了。”
“……”曹烈一脸不服:“他有什么好的?早知道将军这么不挑嘴,还不如选我呢。”
先前那个废太子好歹身份尊贵,文武全才。勉强也能配上将军。
但这个齐若飞……曹烈实在看不上。
戚明月哈哈笑:“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曹烈不服。
“你不好看就算了,还黑。我不喜欢黑的。晚上容易被吓到。”
“……”曹烈顿时耷拉下来。
戚明月去客院找齐若飞,齐若飞正在房里看书。
见戚明月进来,他把书放下:“”将军,你回来了。”
见戚明月走进,他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戚明月手边。
戚明月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正口渴,一口气将茶水喝光,这才坐在桌边:“今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兰姨不是有意为难你。”
齐若飞摇头:“这哪里谈得上为难,我现在的日子比之从前,不知好上多少倍,衣物无忧,可专心读书,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天将军受伤,我一直没机会正式谢谢你。”
戚明月点头:“不必谢,这都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就安心住下,过阵子我们成亲,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兰姨说。”
戚明月说着又站起:“我方才打了只兔子,送你吃,一会儿厨房就送来。”她说完就要就往外走。
齐若飞一愣,连忙问:“将军,不一起用饭吗?”
“不了。”
她摆摆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齐若飞脸上浮上点失落之色。
……
一月后。
南州城。
江一心打算回京了。就在几日前,江一心抓到了藏在南州城一名刺客头子,那名刺客头子供认,他提前安排刺客进入知府府邸为侍女。当日废太子入席后,侍女曾侍奉废太子净手,又在旁边点上熏香,原来净手的水和熏香在一起会形成剧毒。废太子正是因此中毒。
当日废太子坐在末席,无人注意到这一点,而毒下得十分巧妙,因而时候也没人怀疑。
那扮成侍女的刺客早已逃之夭夭,供认的刺客头子只说自己来自杀手组织,听命上峰解决废太子,并不知是谁买凶杀人。
这起案件便告一段落。
在离开之前,江一心来探望废太子。废太子最近迷上了玩泥巴,他将泥巴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动物,摆了满满一院子。
废太子很宝贝这些泥人泥物,谢岑不小心踩扁一个小人,废太子哭闹了大半天。
江一心小心翼翼避开院中泥人,走到废太子身边:“公子,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废太子坐在小板凳上捏泥人,并不理会江一心。江一心并不在意,继续道:“本官无能,虽然找到了刺客,但幕后之人却尚无定论。不过皇上圣明,必然心中有数。”
废太子依旧只是低头玩泥巴。
江一心又说:“在我来南州之前,与许太傅见了一面。”许太傅,是废太子曾经老师。
“许太傅说,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一心说完,伸手取走了废太子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泥人。那泥人竟然有三个头。
废太子只是望着江一心,并没有去抢回来,也没有大哭大闹。
江一心笑着站起,“看来公子是愿意将这个泥人送我了。多谢。”
江一心转身往院门走,他走了几步,脚下一顿,又回头道:“对了,戚将军三日后成亲,招的赘婿。”
下一息,他果然看到废太子双眼微大,眼底的震惊一闪而逝。
江一心笑了。废太子果然是装疯,他装得天衣无缝,却还是放不下儿女私情。
他喜欢有弱点的人。好掌控。
江一心转头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