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月的话让谢岑一愣。他都差点忘了,戚明月已经成亲了,有了夫君。可怜的公子。
见谢岑不说话,戚明月催他:“怎么不回答啊?对了你买的什么墨,干脆我学你也去买一块。”
谢岑这才回神,道:“公子如今用的是普通墨,你要买的话,徽墨就不错。”
“多谢。”和谢辞分别后,戚明月去书铺买了一块墨,然后喜滋滋的回家了。
回到戚府时已过酉时,天色微暗,戚明月提着礼物去了齐若飞的住处。
齐若飞屋内已经备好酒菜,见戚明月来,他上前相迎,面露浅笑:“将军来了,坐。”
戚明月坐下,将为他准备的墨递给他:“我听说这是好墨,所以买来送你,你看看怎么样?”
齐若飞接过墨,正要说话,却看到戚明月手臂上裹着一方帕子。因为那帕子的颜色和同她衣裳一样是暗红色,所以若不靠近仔细看,是很难看出来的。
他看到她手臂上裹着帕子,立即想到什么,立即问:“你受伤了?”
戚明月瞥了一眼左臂,毫不在意道:“今日在外遇到了刺客,一点擦伤,没什么。”
齐若飞却脸色一变,满目担忧:“将军,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你前几日才受了伤,现在又受伤了。”
齐若飞越想越心惊。细细想来,最近两月,戚明月一直在受伤。她一个姑娘家,却总是要面临这种境况,真叫人心疼。
看齐若飞大惊小怪,戚明月不由得好笑:“真的没事,我看过了,箭头无毒,伤口不足半寸,只流了一点血,过几日就好了。”
这样的伤,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上过药了吗?”齐若飞问。
“伤口小,没必要。”
齐若飞连连摇头:“那不成。再小的伤口也得处理好。我这里就有药,将军稍等,我去取水。”
不一会儿,齐若飞便端来水,另外也将药品、布条等物备好。
戚明月无奈,只得让让齐若飞重新检查伤口。屋外天已经黑了,屋内烛光通亮。
齐若飞坐在戚明月身边,解开她手臂的帕子,果然看到那处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手臂。
手臂上一道半寸的口子,伤口不深,已经覆上了暗红的血痂。
齐若飞先用布巾擦拭伤口,而后上药,再用布条为她裹上伤口,他动作熟练而温柔,像是生怕弄疼她。
过分的体贴让戚明月有些不自在:“你不必对我这样。”
齐若飞手上动作一顿,顷刻又继续方才的动作,他不紧不慢道:“将军不必多虑。你对我有恩,我却无力回报,心中常常不安,将军就当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吧。”
戚明月松了口气,原来齐若飞是这么想的?看来方才是她想多了。
第47章 我也是你的棋子 ……
“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我帮了你, 但你也帮了我,你我之间谈不上谁欠谁。”
“可我心里却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好了。”齐若飞用白布包扎好了伤口:“天有点冷,先喝些汤吧。”
齐若飞给戚明月盛了一碗汤, 因为戚明月受伤,齐若把酒收起来了, 两人便只吃菜。
说话间, 齐若飞拆开了那块徽墨,他将墨在手里拿着打量了好一会儿,又将它仔仔细细包好:“将军送的墨我很喜欢,定会珍之。”
戚明月觉得齐若飞的话奇奇怪怪的:“不过是一块墨,又不是什么宝物,你拿着用就是了, 用完了我再让人去买。”
齐若飞笑着点头:“好。”
用过饭,戚明月回到自己屋里。
她一时没睡意,便靠在床上想事情。
徽州百姓不远千里上京状告顺王表哥,而后在天子脚下, 京都城中当街遭遇刺客。
这事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必然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
今日那些刺客,是顺王派来杀人灭口的吗?
……
此刻顺王府内,顺王正一脸怒气, 他猛地拍向桌案:“到底是谁在陷害本王?本王就是个猪脑子,也不会让派刺客光天化日下去截杀证人!”
他的确派出刺客去截杀上京告状的百姓。但他还没蠢到做出这种不打自招的事情。
只怕现在父皇已经怀疑上他了吧?
一旁的门客方先生琢磨片刻道:“王爷,这显然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嫁祸。对方嫁祸您刺杀证人, 将事情闹大, 让你陷入其中,最终被皇上厌弃。”
被皇上厌弃?
顺王瞬间如坠冰窖。他想起了废太子,曾经的废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恩宠
加身,百官爱戴。可一旦失了圣心,转瞬间就跌入万劫不复之境。
他不敢想自己若是失去父皇信赖,下场会怎么样。
顺王惶恐的同时,更是气急攻心:“一定是老大,一定是他。太子废了,其他弟弟还小,他一定把我当做眼中钉,恨不得除掉我!”
方先生点头:“我与王爷想法一致。先前王爷借着荣王刺杀废太子一事压了荣王一头,荣王必然怀恨在心,于是想借着此事扳倒您。”
“本王绝不会让他如愿。”顺王咬着牙,目露凶光。
方先生面色凝重:“王爷,其实蒋硕圈地的案子牵扯上您也不算大事,顶多被皇上责罚一顿。怕就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顺王脸色一僵,额头冒出冷汗:“那,那怎么办?原本我做那件事,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王爷要早做准备。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蒋硕闭嘴。”
顺王握紧拳头:“也只有这样了。”
……
亥时正十分,戚明月打了个哈欠,正要熄灯,却听到窗外传来鸟啸声。
戚明月起身往窗外一看,便见阿辉落在了窗台上。
戚明月走过去,她刚要伸手抚上阿辉的头,手背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戚明月吓了一跳,那人立即道:“是我。”
戚明月反手狠狠掐了朱行景一把,而后瞪着他:“你又来做什么?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朱行景似乎半点不疼,反而笑起来:“放心,我们都不会死。”
戚明月收回手,朱行景便顺势跳入屋内,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戚明月一愣,一刹间她似乎想到什么,猛地看向朱行景,目光探究:“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朱行景不慌不忙道:“今日刺客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我自然知道,听说你当时正好在场,同刺客交了手。”
“我的确和刺客交手,但我只受了点皮外伤,并未告诉任何人,你是听谁说的?”
朱行景看着戚明月,目光温和:“是谢岑告诉我的。他今日在书铺前遇到了你。”
“但我并未告诉他我受伤,他也不曾发现。他若是发现我受伤了,当时就应该出言询问,不是吗?”
见朱行景依旧面色不变,戚明月眉心拧紧,有些恼火:“朱行景,在我面前,你也要演戏是吗?”
朱行景叹了口气:“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戚明月立即追问:“刺客是你派的?这是你给顺王布的一个局?”
朱行景点头:“是。”
得知真相,戚明月心中五味陈杂。她越发觉得朱行景心机深不可测。即便早就知道,朱行景已经变了,但再一次确定这一点,依旧叫她心惊。
“蒋硕圈地,应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顺王做的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朱行景面色依旧平和,只是目光带了些说不清的情绪:“是。”
“可你等到今日才揭发他。”戚明月抿嘴,这一切都是朱行景的局,一场要让顺王走向绝路的局。
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却被朱行景拉住手臂:“以皇上的心思,在我身为太子时,不管顺王犯了多大的错,都会对他轻拿轻放。唯有此时揭发顺王,皇上才会处置他。”
戚明月甩开朱行景的手:“你把他们都当做了棋子。”
朱行景自嘲一笑,他望向戚明月:“可我不也是你们戚家的棋子吗?”
戚明月哑口无言。不错,爹从一开始选中朱行景,便是想拼一个从龙之功,换取戚家军权不倒。
而她的心思,甚至比爹还坏。想到这里,戚明月心虚了,她瞄了朱行景一眼:
“好吧,乌鸦不笑猪毛黑。我的伤没事,你走吧。”
朱行景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左手伤处,那里已经被包扎好。他看到包扎之处工整,便知道不是戚明月自己包的,顿时眼底一暗:“我带来了好药,我帮你重新包扎。”
戚明月自然不肯:“不用了,刚刚上药包扎过的。”
“是齐公子吗?”朱行景漫不经心问。
戚明月瞄了朱行景一眼,然后嘴角微翘:“是啊。谢岑应该跟你说了吧?若飞今日生辰,我方才和他一起用饭,他帮我包扎了伤口。”
没错,她就是故意将自己为齐若飞买生辰礼的事情透露给谢岑的。
有人喜欢喝醋,那她就时不时酿几坛醋。
朱行景没说话,他背过戚明月走了两步,将药瓶放在妆台上。
朱行景这个样子很奇怪,戚明月忍不住去看他。这半年来朱行景为了装病,整个人瘦了一圈。他此刻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形销骨立,看着有些可怜。
窗外冷风吹入,朱行景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动。
戚明月有点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五年前,她当众立誓,将来要百倍羞辱朱行景,以报当日之仇。
这一年来,她变着法儿的欺负朱行景,即便知道当年退婚之事有隐情,她也不觉得愧疚,也从未收敛。
但今夜,她却有那么一丝丝心疼了。
“朱行景,你怎么了?”戚明月忍不住问。
朱行景依旧背着她站在妆台前,垂头不语。
戚明月只得上前,只见他闭着眼,面色苍白痛苦。
戚明月有点担心:“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朱行景摇头,缓缓睁开眼:“我没事。”
“……”戚明月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进了浆糊。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怪怪的。方才齐若飞怪怪的,现在朱行景也怪怪的。
他说罢又几步向窗后走去:“我回去了。”就在这时,窗外一阵冷风吹来,朱行景闷咳起来。
他声音沉闷嘶哑,不像是装病,倒像是真病了。
戚明月忍不住问:“你咳成这样,莫不是真病了?”
朱行景摇头,声音沙哑:“无妨,我走了。”说罢,他跳入了夜色中,在他身后,一张雪白丝帕随风飘落,掉在地上。
等戚明月上前捡起丝帕,窗外已经没了朱行景的身影。
戚明月正准备收起丝帕,却发现丝帕上有一点血迹,戚明月神色一怔。她想起方才朱行景闷咳不止,又想到他身形削瘦,蓦然瞪大眼;朱行景该不是真的身体不好吧?
他该不是为了骗过众人,不惜以身入局吧?
戚明月皱起眉头,此刻她除了有些心疼朱行景外,更多的是担忧:
万一他没掌握好分寸,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那戚家怎么办?
这么多人的努力怎么办?
戚明月忧心忡忡。
……
翌日,天蒙蒙亮。
这日戚明月醒得早,她便去院中蹲马步。她手臂带伤,无法舞刀弄剑,便只能蹲下马步。
一旁厢房开着窗,里面传来清朗的读书声,读的好像是诗经。戚明月蹲着听了会儿,有些入迷。
一炷香后,戚明月起身,正巧房门推开,齐若飞从屋内走出:“将军好早,方才没打扰你吧?”
“没有,有你书声作伴,反而觉得更轻松了。”
齐若飞闻言笑了:“那就好,那以后将军若是要练武,我便读书作伴。”
“不用这么麻烦,你随意就好。”
她刚说完,两个侍女送来早饭。先前戚明月交代府中管家,齐若飞要专心读书,与她作息不同。故而他们夫妻分房分食。
眼看侍女端来两份早饭,齐若飞对戚明月道:“将军,一起用饭吧?”
戚明月点头。毕竟在外人眼里两人是夫妻,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用过早饭,戚明月决定去探望探望废太子。
昨夜那条带血的丝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得去提醒提醒废太子,装病适可而止,不要弄假成真,把自己的命搭上。
他的命,现在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了。
省园在城中一处僻静之地。园内外有侍卫看守,戚明月下马,说明来意:“我乃游击将军戚明月,特意来探望朱庶人。”
守门的侍卫长知晓戚明月身份,他拦在戚明月身前不让她靠近朱门,语气
却极为恭敬:“戚将军见谅,宋千户有令,无他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戚明月有些意外,她倒是不知道想探望废太子竟这么难。看来朱行景虽然回京了,处境却没变好。
“小兄弟,通融通融,我和宋千户关系好着呢。我就进去看朱庶人一眼,马上出来。”戚明月跟侍卫求情。
那侍卫不为所动:“抱歉戚将军,没有宋千户手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戚明月恼火了:“我说你这人脑瓜子怎么那么死呢,我就进去说几句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