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他却必须说出来,因为错过了这一次,他恐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至少,他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他心悦于她。
齐若飞这个样子实在怪得很,戚明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
“我听着。”戚明月平静道。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了。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并非一无所知。
齐若飞猛地转身,目光与她相对:
“……将军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会留在京都,若有朝一日能帮到戚家军一丝一毫,我定会不惧生死,不遗余力。”
话到嘴边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一直都知道,那个人也爱慕着戚明月。所以这些年来,他默默陪伴她,默默改变自己,就是想证明,他对她的情义,绝不比那个人差。
他的身份永远不及那个人,但他能付出的爱,绝不比那个人少。
如今,既然那个人能做到放她自由,他为何不能?
既然将军心中无他,他何必说这些话让她为难?
戚明月诧异得瞪大眼。
她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不过,她也懒得去探究究竟是她多想,还是齐若飞心若玲珑不愿说出。
因为无论怎么样,她回答都是一样。
她微微一笑:“若飞,我救过你,你帮过我,我们之间早就扯平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恩人。”
齐若为面色微怔,半晌他笑着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是朋友。”
人生很长。他现在是输了,但那个人也未必能赢到最后!
第65章 正文完 情毒
是夜。
戚明月在房中自斟自饮, 桌上却放了两只酒杯。
眼见朱行景跳窗而入,她瞥了一眼,毫不意外。
朱行景整了整衣衫, 便过来坐下,他面色淡然从容, 让人根本无法想到他刚才跳窗之举。
戚明月忍不住道:“你觉得你现在这个身份, 跳窗合适吗?”
朱行景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是有点不合适。但没办法,你不肯进宫见我,我只好自己来了。再说了,你留了两个酒杯,不就是
在等我吗?”
戚明月立即反驳:“才不是。我这酒杯不是给你准备的, 亏你读了那么多书,你不晓得举杯邀明月吗?”
朱行景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我就姑且当一回明月吧。你也曾夸我如月下仙人,倒也不委屈了这杯酒吧?”
恰好他今日穿了白衣,戚明月看着他容颜如玉, 气质出尘, 噎得说不出话来。
朱行景语气带笑:“今日怎么没进宫?是不忍与我辞行吗?”
戚明月将酒喷出来,她气急败坏:“你脸可真厚的啊!我只是不想给你下跪罢了!”
朱行景一愣,他瞬间了然了戚明月的那点心思, 不由得哭笑不得:“没让你下跪。”
“呵。臣不敢。”
她作为臣子入宫谢恩,见了皇上能不跪吗?
就算朱行景答应,她也不敢呀。她可不能给戚家军惹麻烦。
朱行景淡淡一笑:“你放心, 我有办法让你不下跪。”
“什么办法, 给我恩旨,特许不跪?”她眼睛一亮。
朱行景摇头:“倒也不是不行,但我若真给你这种恩旨, 只怕你要被唾沫淹死了。而且有心之人也会借机攻讦你父亲和戚家军。”
戚明月脸色一垮:“那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我还不能说。”等她成为他正真的妻子,自然也就无需跪他了。
朱行景说罢岔开话题,向戚明月举起酒杯:“明日你就要走了,祝你一路顺风。”
戚明月也没追问,端着酒一饮而尽。
两人光喝酒却没个下酒菜,不多时便都有了一点醉意。
借着酒劲,朱行景伸手握住戚明月的手,目中柔色缱绻:“明月,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我心里没话,我这个人向来有话立马就说。”戚明月想抽出手,但又忍住了。
明日她就要走了,不如今日就给他留个好印象,将来他想起戚家军的时候,也能看在她的面上多几分心软。
想到这里,戚明月不但没抽回手,还讨好的捏了捏朱行景的手心。
朱行景心头一颤,追问:“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还是一如当初吗?”
“……”戚明月起了一身鸡皮。
为了戚家军,她硬着头皮道:“从未变过。”
朱行景眸色一亮,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问:“既然如此,你的字迹怎么跟齐若飞那么像?”今日看到那和离书的时候,他先是欢喜,而后恼怒。
因为他发现,戚明月和齐若飞两人字迹居然那么像!
“啊?因为我字不好看,所以用他的字练习啊!”戚明月差点骂人,这种小事他都能注意到,他这皇上当得真是闲。
朱行景没再追问,他手上一用力,把戚明月往怀里一扯,不料戚明月反应迅速,一个扭身挣脱了他的束缚,方才乖顺的神色一改,变得警惕和小心起来。
朱行景半点不惊讶,他就知道她是装的。
不过这女人没耐心,装不了一下就露馅。
戚明月冲他嘿嘿一笑:“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日理万机,定然疲倦了,还请赶紧回去歇息吧。”
朱行景慢腾腾起身:“嗯。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他说罢便走向窗边,跳窗离去。
这倒是让戚明月惊讶:他竟没有一点纠缠?
…
十数日后。
正值盛夏,中午日烈,戚明月让众人在官道旁边的林子里歇息,等下午没那么晒再出发。
戚明月找了个靠树的好位置,将披风铺在地上,又捡了平整的石头当枕头,然后躺下眼睛一闭。
这样的环境,自然是无法和京城里的高床软枕相比,可却正和她胃口,身边的杂草,林间的风都让她觉得惬意自在。
戚明月睡得迷迷蒙蒙时,忽然听到曹烈激动的声音:“是阿辉,这十几日都没瞧见这家伙,我还担心它落在京都没跟上来呢!幸好这家伙认路,追上了我们!”
阿辉找到了戚明月,立即俯冲而下,嘎嘎两声大叫,落在了戚明月头顶的树枝上。
戚明月也被这聒噪的嘎嘎声吵醒,见戚明月坐起身,阿辉挥挥翅膀落在了她身边,然后用鸟喙指了指爪子。
果然,它脚跟上绑着一只竹筒。
戚明月取下竹筒,取出纸条,瞧见了上面那熟悉的字迹。
她嗤笑一声,真是的,有什么话那夜不能跟她说,却要把阿辉留下过了这些日子再送来信?
等戚明月定睛细看,脸色猛然一变,她咬着牙,横眉倒竖,像是要吃人一般!
“明月,有一事我需得提醒你。那夜我们告别时,我在你的酒中下了毒。”
“这毒名为情毒,以我的血做药引,你饮下此毒之后,每隔一年必发作一次,若是不解毒,便会浑身燥热,暴毙而亡。”
“若要解毒,则必须与我欢好。”
戚明月不敢相信朱行景会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她低下头,仔仔细细又将信上的字看了一遍,这才确定,她不是在做梦,她也没有眼花,信中白纸黑字写得明白,朱行景说给她下了毒,而且还是什么情毒,还得跟他好才能解毒!
这人是有病吧,居然给她下这种毒,这是一个正人君子能做的事?
哦对了,她怎么忘了,朱行景早就从正人君子变成阴暗小人了。
卑鄙无耻,居然偷偷给她下毒!戚明月气急败坏,整张脸都扭曲了。也全然忘记自己偷偷给朱行景下蛊的事情。
难怪过了半个月才敢让阿辉来送信,若是她前些日子知道,只怕立即要折返回去切掉他的命根子来泄愤!
“杀千刀的,我迟早要剁了他!”
一旁的曹烈看得稀奇:“将军,怎么了?这是谁的信?”
戚明月不能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只得恶狠狠道:“我的敌人,我此生最大的仇敌!”
戚明月冷静下来后,细细思索这事,既然这情毒一年才发作一次,那么她现在先不用着急。
这一年之内,她未必不能找到解毒之法!
八月底,戚明月回到了肃州。
回到总兵府,她连忙去拜见父亲。戚盛安此时正在书房等着她。
这几个月京中发生的事情,自有人以密信送到戚盛安手中,故戚盛安对京都发生的事情都有大致了解。
戚明月只把自己经历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捉摸不透的事情说给父亲听:“御医说皇上是因天雷受惊而死,可我觉得不是。”
戚盛安并不关心这个。先皇已经驾崩,如今大局正如他期待一般。至于先皇是怎么死的,那并不重要。
“你有什么看法?”
戚明月凑近戚盛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爹,我猜先皇是吃丹药吃死的。”她又把先皇将玄妙真人召进宫炼丹的事情仔仔细细说来:“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丹药,先皇先前就被下了毒,又吃了那些丹药,结果毒性叠加,被毒死了。”
戚明月说完,见戚盛安面无表情,便皱眉:“你不信我的推测?”
“……信。不过先皇既然已经驾崩,这些不提也罢。”
戚明月失望的闭了嘴。她的这些推测不好和朱行景说,又不能和曹烈他们说,憋在心里好久了。结果爹也没兴趣。
反倒是戚盛安,也跟着压低声音:“明月,你先前说,为戚家军留了后手,如今总能告诉爹真相了吧?”
戚明月犹犹豫豫不敢说,她怕说了戚盛安要揍她。
见戚明月神色迟疑,戚盛安心中越发确定了那个猜想,他以为戚明月不肯说是因为女儿家矜持,便哈哈一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孩子生出来,不也得叫我一声祖父嘛。孩子现在有几个月了吧?”
戚明月一头雾水:“爹,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孩子啊?”
戚盛安见戚明月还不肯说实话,于是直截了当道:“你说的后手,不就是你和皇上的孩子吗?咱们手里有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再怎么的也不好
对戚家军下手了吧。”
“……”戚明月有种想要骂爹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她咬着牙道:“爹,我什么时候说我留的后手是孩子?!”
“不是吗?”戚盛安有点懵:“那,那你肚子里没有孩子?”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戚明月恼羞成怒,又怕戚盛安追问她的后手,干脆故作恼火,一甩袖子跑了。
戚盛安一脸失望:居然没有孙子,害他白高兴一场。
想到这里,戚盛安不由得皱眉:那戚明月这几个月在京都干什么?正经事不晓得做,光顾着游手好闲了吗?!
真是没用!
戚明月一路快跑去找姜老伯。
回肃州的一路上她都在琢磨,朱行景给她下的情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真的,她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戚明月见了姜老伯,忙不迭让他给自己把脉。
“姜老伯,快看看,我身上的毒你能不能解!”
姜老伯惊讶,他瞪大眼:“毒?戚小将军,怎么有人敢给你下毒?”
戚明月耷拉着脸:“你别管,你先看看我这个毒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解?”
姜老伯于是让戚明月坐下,仔细为她把脉,而后询问着详情:“是什么样的毒,叫什么名,你如何服下的,服下后有什么反应?说得越细越好。”
戚明月有些难以启齿:“这我都要说吗?你不能诊断出来吗?”
姜老伯丢了个白眼过来:“老头子我是人,不是神。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准确判断?那些神算子卜卦还要问东问西呢。”
“……”戚明月没脸解释,只好将朱行景那张纸条掏出来递给姜老伯看。
姜老伯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然后再次细细为戚明月把脉,他的面色也越发古怪。
戚明月有点怕,赶紧问:“姜老伯,怎么样,这毒厉害吗?你能不能解,若是你不能解,难道我还真要一年去跟他好一次?”
姜老伯皱着眉没做声,继续琢磨着戚明月的脉象。
戚明月是心急如焚,但姜老伯不开口,她也没办法。
这样过了一刻,姜老伯才收回手,他望向戚明月;“我大概知道了。”
“那这毒能解吗?”戚明月急忙问。
姜老伯面色微微凝肃:“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啊?”戚明月一脸茫然:“我中了毒,事关生死,当然要听真话啊。”
姜老伯却叹道:“可我觉得你会更喜欢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