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忍住后退的冲动,我咬紧了牙,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不……卡塔库栗,我不会再回去了。”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一样,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跟我回去。”
下一秒,我双脚用力点地、腾空而起,却马上被他预测了路线,大手抓住了我的大臂。情急之下,我狠下心用武装色攻击了他,他不得不松开手后退两步。
我们僵持了几秒钟,他眯起眼睛说:“现在和我回城堡,丝黛拉,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可是如果今天我不走,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经此一事,他们会更加严格的看管我。
“我很抱歉,卡塔库栗。”边这样说着,我一边慢慢往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的双眼依旧是鲜红色的,他一直没有放弃用见闻色去预测——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即使他能够短暂地看见未来,也没有办法躲避。
巨大的压力和紧张之下,控制果实的能力终于完成了第二次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用尽了所有的精神力,让卡塔库栗从腕内卸下三叉戟‘土龙’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眼里染上一丝惊讶,迟疑地说:“丝黛拉,你是……!?”
唯一的可能性正浮出水面。
“世界上根本没有‘修复果实’,那是我本身的能力,”我抱歉地说道,“‘控制果实’才是我真正的果实能力。”
这次他终于变得震惊,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就在我转身要离开时,他居然轻笑起来:“是么,丝黛拉。那按照最开始妈妈的计划,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一直都是。”
第110章
我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我是控制果实能力者也好,伪造的恢复果实能力者也好,不管哪个身份,我最后都注定是他的未婚妻,根本轮不到克力架。
“你妈妈命令手下让我吃了控制果实,所以我才会一直……流离失所。玲玲是一切的起因,我怎么可能她的儿子结婚呢?”我喃喃着说,不停摇着头向后退。
“但是你最后来到了这里,”卡塔库栗紧接着说,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耐心,“也不必再颠沛流离了。”
一瞬间,我有了一丝迷茫。
难道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来到这里、来到托特兰、遇见卡塔库栗吗?
见到我动摇了,他继续循循善诱道:“我可以不告诉妈妈你吃的其实是控制果实——装作今天我们谁也没有来过这里,但前提是你要和我回去。”
“不……”不,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简单呢?
“在这里,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你和布蕾、布琳的关系不也很好吗?”他停止的动作慢慢有了裂痕,手臂在一点点移动,“在这里你很安全。”
我应该信任他吗?相信他不会向自己一直效忠的母亲告密?相信就此收手的话,我们还能假装我的逃跑从未发生,从此幸福地生活在小麦岛?
动摇的内心令控制果实的能力有了松懈,一瞬间,卡塔库栗就卸下了手腕内侧隐藏的三叉戟,几乎是眨眼都不到的功夫来到了我面前,但是他没有选择使用三叉戟攻击,而是试图用手抓住我。
堪堪躲过他的攻击,我很难在他的见闻色预测下完美闪避,多次跳跃才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暗红发男人再次追过来,压低声音说,“送你回房间的时候,我警告过你了,没想到你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离开的?”想到他那句反常的‘明天见’,我依旧很困惑。
他停下了,站在原地、没有选择继续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月光下、围巾的阴影里,卡塔库栗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丝黛拉,我比你想象中要更加了解你。”
一阵寂静。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留住我、亦或是让我卸下防备而使用的缓兵之计。
“如果我执意要离开、今天非走不可呢?”我露出一丝苦笑,彻底放弃再次控制他,“你会怎么做呢,卡塔库栗?”
他的手攥紧了三叉戟,钢铁的尖端跟着‘嗡嗡’震颤,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在看清那双发红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时,我脚下忍不住动了一下。紧接着,在我眼中像是慢动作一样,卡塔库栗举起三叉戟向我袭来——或许是见闻色预见了我的逃跑,他终于下定决心杀了我。
我反而停在原地不动了。
他讶异于我的反应,然而半路停下来已经不可能,巨大的惯性令三叉戟直直向我的身体戳来,卡塔库栗咬牙喊我的名字:“丝黛拉——!”
可我依旧没有任何躲开的意思。
他会救这样杀了我吗?没有丝毫犹豫?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赌什么。
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卡塔库栗硬生生控制着三叉戟,扭转了原本朝我的心脏捅去的方向,钢铁尖端划破了下胸的外层衣物,拐弯擦着左侧手臂插/进了地面。
他顺势一把单手抱住了我,然后查看怀中我的伤势。
手臂上阵阵刺痛提醒着我皮肤被划破了,温热、黏腻……鲜红的血也蹭在了他的身上,卡塔库栗几乎是低吼了出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我反而轻松地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耸肩道:“怎么,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现在我就在这儿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他瞪着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我再一次发动控制果实的能力,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对不起,卡塔库栗,但是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原本可以杀死我的。”我轻声说,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空灵的声音。
勉强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我掰开他的手臂,从他怀中退了出去。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控制他多久。
完全是因为我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情,才能在死亡和永远困在这里的威胁下超越自我的极限。之前一直都在控制小型动物,第一次用在人类身上,还是如此强大的人类——赏金10亿的大海贼,我没有把握,也不知道拉开多少距离之后控制果实会失效。
太快的话,卡塔库栗马上就能派船来追我,我依旧逃不出去,甚至可能惊动BIG MOM海贼团的其他人。或许他会把我实际上是控制果实能力者的事情告诉玲玲,我一直在欺骗他们。
我颤抖地掏出了曾经在鹰堡时米霍克赠与我的银色小手/枪,是阿银一直在替我收着,海神岛特训时,贝克曼帮我定制了特殊的海楼石子弹。
惊恐地睁大双眼,我哆嗦着抬起手臂,双手握紧了枪对准卡塔库栗心脏的位置。就算再厉害的海贼、再强大的人类,心脏也是柔软的,尤其对于恶魔果实能力者来说,甚至能一击毙命。
我深呼吸几次,枪口不再颤抖,在内心一遍一遍劝说自己,应该开枪、否则我就无法离开,不要心软、否则卡塔库栗就会杀死我。
“对不起、卡塔库栗……我真的很对不起……”
想到在这里两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第一次茶话会他为我倒红茶,派人给我送去我喜欢口味的甜甜圈,第二次茶话会盯着我捏碎了茶杯,在楼下的卫生间门口抓走我单独谈话,当着所有子女和宾客的面说会娶我……他动不动就拎起我放在肩膀上,每天送我回房间,两个人一起在外面的咖啡厅包间互不打扰地看书,他带我去小麦岛让我自己挑选未来房间的内饰,看到我试穿婚纱时呆愣在原地、眼神却慌忙躲闪开……
我的眼眶在发热、发烫,我努力把眼睛睁大,却根本阻止不了酸涩之意。我咬住下唇,摇头时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淌,我哽咽着说:“你知道……我必须这样做,我必须……你们没有给我其他的选择,是你们逼迫我这样做的!”
最后一句话甚至是尖声喊出来的。
卡塔库栗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他眼中反而突然出现了一种释然,虽然我的能力让他没有办法移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我,可是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动手吧,丝黛拉。”他平静地说,低沉的声音像是蛋糕岛特有的红茶那样丝滑浓醇,“杀了我,或许你就能得到你一直以来渴望的自由了。”
我的眼角在抽搐着跳动。
他还维持着我掰开他的手臂离开他时的那个姿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却是拥抱着什么的摊开模样——因为之前在抱着我,而现在看起来像是他正要拥抱自己的死亡。
下唇被我咬破了,我尝到铁锈的味道,还有泪水的咸。
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我举着酸痛的手臂,扭开脸颊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什么一样,手指慢慢移动到扳机上。港口很安静,连海鸟的声音也没有,海浪冲刷着码头的石壁和船只的木板,用来固定船的锁链轻轻磕碰着,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来自堂吉诃德船只的低语声。
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份安宁。
半晌后,我缓缓睁开双眼,暗红发男人依旧矗立于我面前不远处,他脚边的一处地面正慢慢消散着白烟。
我终究没能狠下心。
我……做不到。
就像他杀不了我一样,我也杀不了他。
卡塔库栗眼里除了了然、一丝欣慰,以及意料之中以外,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尽量让自己忽视他的目光来到他面前,控制着自己浮到与他视线平齐的高度。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是常年皱着眉头、令他眉间有抹不掉的印记。我扫视他露在围巾之外的上半张脸,却唯独不敢看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试探着伸出手,慢慢放在他的围巾上,卡塔库栗眼中突然出现了抗拒之意。
他拼命反抗着我的果实能力,我不得不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去控制他,甚至连自己也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见我脸色刷一下变白,卡塔库栗反而又停止了反抗。
“没关系的。”我像是安慰小宝宝一样嘘嘘着轻声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忍不住弯起眼角,“我也比你想象中更加了解你。”
说着,我慢慢压下了他的围巾,卡塔库栗完整的面容出现在月光下,月色已经很淡了,折射的金色阳光在东边的海平面上一点点变浓。
裂开又缝起的陈旧疤痕,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以及……四颗反射着冷冽之光的獠牙。
“这才是完整的你。”我喃喃着说道。
或许是见我的眼中没有恐惧之色,也一点都不惊讶,卡塔库栗的神情又变得释然。
他想说些什么,唇微动,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怕他再说那些会让我动摇的话。
我一遍又一遍地用拇指抚摸他的脸颊,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涌满心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抱歉地说:“只是……有太多隔阂在我们之间了,我……如果不是因为玲玲和控制果实,我想……我可能会喜欢上你。”
他眯起眼睛,好像在笑。
可是因为伤疤和獠牙,他的唇角永远是上扬的,我又不知道了。
朝阳终于从海平面上探出了一点点头,暗色海面上的阴影大片退散而去,阳光再一次普照这片异色的大海,海浪波光粼粼。
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我和他身上时,我闭上双眼虔诚地亲吻在他的额头:“再见,卡塔库栗。”
第111章
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前额。
我从阿银手里接过它递给我的安眠针剂,再次睁开双眼时,药剂已经注入了他脖子上的肌肉。
“嘘……没事的,”双唇缓缓离开他的额头,我安慰地抚摸着卡塔库栗暗红色的头发,它们比想象中要柔软很多,“只是让你睡一会儿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望着我,那双眼瞳比往常的颜色更深更暗,像是一个深邃的漩涡要将我吸入。我强迫自己忽视他眼里所包含的一切感情和话语,慢慢拉开与他的距离。
我哀伤地看着这个仅仅相处了两个多月的男人,是时候要分别了。
药效发作很快。
暗红色的双眼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渐渐的,卡塔库栗的瞳孔中失去了我的影子。
我颤抖着伸出手,覆盖在他眉上,轻轻为他合上了眼皮。他看起来很安静,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像是终于散去了所有一直以来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双眉不再紧皱、完全放松下来时,与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可怖的赏金10亿大海贼派若两人。
我漂浮在原位,愣愣地望着他很久。虽然我对他说,自己也比他以为的更加了解他,可那些都是隔着屏幕,如今我真的见到了围巾下卡塔库栗原本的模样,我的目光一遍遍描摹着他脸颊的轮廓,好像终于能够把他的样子印刻到心间了。
突然,一声汽笛的声响将我惊醒。
堂吉诃德的货船烟囱上冒出灰色的烟,马上他们就要出航了。
我必须要走了。
慌忙之中,我迅速帮他把围巾戴好,遮住了下半张脸颊,如果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我不可能让其他人看见他的脸,也不可能就这样把他孤零零地放在码头上,太显眼了。
但是卡塔库栗太沉,我只好借助疯狂钻石的力量A,与阿银三个‘人’合力才抬得动他,将他隐藏在了港口的集装箱区内。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着集装箱,阴影再一次笼罩了他安静的睡颜。
安眠药剂的分量不多,尤其是对于他这样5米的体型来说,最多也就够我刚刚离开托特兰群岛海域。再次确认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出什么问题之后,我毅然而然地转身离开。
剩下的事情就一路顺利了,隐蔽气息之后,船上并没有人察觉到我的潜入。我用见闻色大致扫了一遍,都是普通的货物,似乎真的就是一艘做生意的商船而已。也可能是多弗朗明哥不敢背着凯多太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他与玲玲之间的交易只是普通的贸易往来。
也正因如此,船上没有干部或者高级的家族成员。
这让我微微松了口气,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就更有信心能够把控,因为要在船上待很久,超过能力掌控之外的人就不好办了。没有办法估计托特兰抵达德雷斯罗萨究竟需要多久,也不知道艾斯处刑的确切日期,我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这一切还来得及。
经此一战,我的控制果实能力飞速跃进,阿银总结道只有真正的实战才能让人提升,之前我的那些训练不过都是打假把式,生与死的危急关头往往能令人潜力爆发。
随便在船上找了个空房间,现在我已经对居住条件没什么要求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一切试图进入的人都会被我用果实能力控制,让他们突然想起一些非常要紧的事情等等,避免其他人闯入。
就这样到了中午,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
然而就在我随眼一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海面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应该是一艘船。这立刻令我警觉了起来,我不会航海术,自然也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但比较我乘坐的这艘船的航向,至少应该不是BIG MOM海贼团派来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