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瞬间起来,子弹也从百足变异体的后脑穿出钉在墙上。
“操,这都不死。”虞宴忍不住破口大骂,她手刃丧尸无数,就没吃过这种瘪。
或许是因为它全身上下有体甲的保护,残留的黏液很快少干,但对百足变异体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只有虞宴方才的那两发子弹,让它丧失了视力。
付敛趁着它视力缺失,操纵藤蔓从下方的实验台上卷起几瓶用玻璃密封住的透明液体,一股脑投向百足变异体。
滚滚的黑色浓烟瞬间升腾,尖厉的咆哮声刺入耳膜,。虞宴赶紧跟着付敛一起掩住口鼻
浓烟散去,百足变异体的半边脸如同烂泥一般往下坠,腹面朝天,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甲虫。
付敛手中操控着的藤蔓抽芽,缠绕住它的整个头颅,接着由翠嫩的新绿转变成熟的棕褐色,骤然收紧。
“砰”的一声,动弹的足肢慢慢闭合,汁液从密不透风的藤蔓里渗漏出来,又被吸收,变成枝条上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花。
付敛利用手中藤蔓,一个跨步跳到虞宴身边,还不等人开口说话,他就一把将人死死捆在怀里,剧烈震动的心脏像是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
他不知道如何平息这场心悸,只能笨拙地企图用一个拥抱缓解。
虞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手看了眼表,平静地等在这最后两分钟的消逝。
第16章 chapter 16
付敛小心翼翼地将虞宴护在怀里,没有一点要放下开的意思。
虽然都是成年Alpha,但二人体格上仍有差距,付敛的力量让虞宴有点难以招架。
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明白逃离已经是妄想,两分钟的时间,就算是逃出了这个研究所,但整座监狱都布满了炸药,爆炸席卷而来的巨大冲击力也足以让二人丧命。
付敛的私心在这一刻展露,他紧握的双臂禁锢住虞宴,好像这样就可以替虞宴抵挡爆炸的冲击波,像是烈烈大火中展开翅膀护崽的雄鹰。
虞宴被圈地有些难受,但也没有抗拒,这种情况下,皮肤接触是不可避免的,她轻轻拍着付敛的背膀,难得温言细语地说道:“付敛,我们先下去好不好?”
他们现在还站在横梁上头,到时候火烧起来,热气向上升腾,两人无处可逃。
付敛这才卸下一点力气,微微松开紧密的环抱,单手扶着虞宴的腰肢,顺着藤蔓落到地面。
脚尖落地的一瞬间,付敛就牵上虞宴的手,一言不发地用藤蔓将两人包裹起来。
无数翠绿的纸条从地砖缝隙里抽出来,编织成足以容纳两个人的椭圆体,同时,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那是付敛在释放安抚信息素。
而这股信息素的浓度,从未如此寡淡过。
“你的腺体能量恢复了多少?”虞宴担忧地问道。
付敛之前为了寻找被俘的平民,已经耗尽过一次腺体能量,虽然恢复的速度不算慢,但方才又为了对付百足变异体,再次损耗了不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毫无节制地使用腺体能量,容易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一点虞宴也再清楚不过。
付敛若无其事地摇着头,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强弩之末,额上的薄汗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就连声音也低微如蚊:“我没事,待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付敛,”虞宴微微蹙眉,而后面上轻快地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也觉醒了异能。”
“所以,你想保护我吗?”付敛修长的手指为虞宴拢了拢因为战斗散落的碎发,勾起唇角道,“姐姐,我长大了,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虞宴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她无措地对上付敛炽热的双眸,那种眼神,像是在望着一件及贵重的宝物,不同于重逢时仿佛要燃烧出一团火来的架势,满是不舍的情愫。
两个人都认为对方在故作轻松,又都想为对方拼尽所有。
虞宴低垂着头,埋进付敛的胸前,不让眼底的泪水被付敛看到,但一抬头,就是一大片的泪渍。
付敛把半边脸紧贴着虞宴的头顶,扬起满足的笑靥继续说着:“当初你离开我的那一刻,我的生命的齿轮就停滞了,我的生命因你而转动,虞宴,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你,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两个人各说各话,虞宴的神色又黯然了几分。
实话说,付敛的藤蔓在大火中又能维持多久,所以虞宴并不将希望放在付敛身上,她有自己的算盘。
精神系的异能运用得当,堪比神明降世,而且虞宴的异能经历过强化实验,区区一场爆炸根本不值一顾,可偏偏对她来说,使用异能就是在透支有限的寿命。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早些年不节制,已经让这具身体内部脏器急速老化。
就像是一台有固定的使用年限的机器,因为日夜不间断地劳作,又得不到应有的养护,部件提早生锈磨损,比原定的折旧年限更早报废。
虞宴害怕她的呼吸会在使用异能的某一刻戛然而止,怕连打声招呼做最后的告别都来不及,没有一丝准备,就那样陷入长眠。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样慢,像是上天在垂怜这对重逢没多久的情侣。
倒计时开启,秒针无情地朝着十二点方向跳动。
付敛神情凝望着虞宴的脸庞,恳求似地问道:“姐姐,我可以吻你吗?”
他埋不住那点心思,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自己讨一份完美的回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在作祟,虞宴不明白两个Alpha的信息素怎么会相互吸引,但鬼使神差般,付敛说完话的一瞬间,她头脑发热,将嘴唇贴了上去。
来势汹汹,让付敛措不及防。
难舍难分,缱绻交织。
爆炸声由远及近,席卷而来的冲击波将两人的衣发吹起,大火在一眨眼的时间,摧毁了满桌的瓶瓶罐罐,所有东西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但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就连对方的鼻息,都比震耳的轰鸣声更有存在感。
藤蔓围成的保护屏障也不可避免地燃烧起来,藤蔓相当于付敛的分.身,但就算付敛再吃痛,也不想从这份爱意中抽离出来,最终因为能量耗尽,晕倒在虞宴的怀里。
唇齿分开的一刻,虞宴并不意外。
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面上虽有潮红,却异常平静地扶着付敛坐到地上。
这是她时隔四年,再一次使用异能。
藤蔓已经被大火烧穿,化作火星忽明忽暗,热浪将两人的皮肤烫出一层水泡,但很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一切,里面似乎与世隔绝,遗世独立。
大火还在持续,被烧断的房梁紧接着掉落,玻璃炸开飞向四处,但都被虞宴挡在屏障之外。
这样的关头,虞宴才敢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倾吐出来。
“付敛,其实我不在意你是不是Alpha。”
自认江北分部最能打的Alpha,眼泪就像不值钱一样,断了线,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哽咽着往外蹦字,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是想一股脑把想到的都说给付敛听。
“付敛,我离开总部之后,遇到了很多事。”
“付敛,你会想我吗?会的吧,毕竟你那么爱我,我还挺有魅力的嘛。”
“付敛,命有尽时,我很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可是我连封遗书都没给你留。”
……
“付敛……付敛……”想不到要说什么,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付敛的名字。
虞宴讲了很多有的没的,半开玩笑的话,插科打诨的话,但讲到最后,虞宴的情绪还是决堤崩溃,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付敛,我不甘心。”
爆炸结束,能够回应她的只有火星炸裂的声音。
虞宴呆滞地提起手,抹了一把鼻子,虎口处全是污血。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虞宴,抬起头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那一抹血像是溃决的前兆,大量的污血喷涌而出,浸透了虞宴胸前厚实的作战服。
那是身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但虞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下来。
她微微弯下肩膀,好让自己的唇能够触碰到付敛的额头,饱含不舍的一吻落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闭合。
第17章 chapter 17
虞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与付敛走遍了许多曾经想去的地方,他们去西边看长河落日,去看落霞和孤鹜,坐上她一直想体验的越野在黄沙中飞驰。
付敛还与她畅想未来,为她戴上了一枚戒指。
然后梦醒了,付敛紧握着她的手睡在病床边,两人都是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她的左手中指上套着一枚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银白色戒指,看来之前做的梦都是付敛的真实畅想,因为读心术的关系,被投射到了她的梦里。
那是一枚素淡的纯银戒指,在物资紧缺的末世当中极其稀有,有价无市。
毕竟人们都在为生存疲于奔波,那里还有闲心去铸造一枚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她心情复杂地摩挲着指间银戒,不知道等付敛醒来时,该如何面对二人的关系。
付敛幽幽转醒,见虞宴已经醒了过来,正努力去够桌上的水杯,他赶紧走过去,将杯子里的水温调配到最适宜入口的状态,事无巨细地送到虞宴嘴边。
虞宴觉得尴尬朝上瞄了一眼,小抿一口,便推开了水杯。
付敛也不在意,回到座位上,重新握住虞宴的手,好像放下一刻都会让他感到不安。
房间的门被打开,乌泱泱走进来一大波人,是一队的队员们带着被救下的Beta孩子们前来探望。
为首的队员邵启起初面色凝重,一见到虞宴半坐在病床上,立马转喜,奔过来一把将花束塞到虞宴手里,嚎道:“队长,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身为队长,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家小队员批评教育,虞宴觉得有点丢面儿,不好意思地嗑了两声。
看着付敛把花拿走,放到窗台上,那里已经堆积了好几捧各式各样的花束,甚至有些的花瓣已经发蔫,看来她昏迷有段时间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下次别给我送菊花了,我还没死呢。”
邵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到今天正好十五天。”
“这么久?”虞宴惊诧道,随后一想,自己还能醒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邵启继续道:“付医生比你早,第一天就醒了,连抢救都不需要。”
“哦,所以我还被送去抢救室了是吗?是只有奚医生一个人给我做手术的吧?”虞宴掏着桌边的果篮,此刻她胃里没一点存货,就快要饿死了。
“还有几个护士,咱们分部也没人啊,付医生当时也躺着呢,”邵启替虞宴拿出一颗柑橘道,“队长,这橘子甜你尝尝。”
付敛却抢先一步接过橘子,将果篮推远。
虞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不明白她都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这种时候就不必为难她了吧。
付敛也没有独吞,而是重新将橘子放回果篮里,嘱咐道:“你长时间没有进食不能吃这些东西,肚子会难受的。”
“可是我饿了啊。”
话音刚落,干瘪的肚子就争气地咆哮了一声。
“可以喝点粥,或者水蒸蛋。”付敛作为医生给出建议。
后面的一个队员立马举手,跑出房门去为虞宴采购。
边吃边继续寒暄了几句,这名话比虞宴自个儿还多的邵启才想起了什么,把当初被救下的Beta代表推了出来,“快给我们队长鞠个躬,要不是我们队长英明的决策,你现在还在监狱里给恶狼的那帮人欺负呢。”
那孩子站定深深鞠了一躬,满目泪光:“多谢虞队长。”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形,是那个把被钢筋贯穿的孩子扛起的Beta少年,虞宴顿觉羞臊,当初她可是为了任务顺利进行,起过放弃解救平民的想法,这么高的帽子她带着不安心。
“邵启你少来了,”虞宴挥了挥手,Beta乖顺着走到她面前,“你们能够脱离恶狼,不只是因为我,还有SPC的其他人,他们也冒着生命危险,那么,你愿意接受SPC赋予你的新生活吗?”
Beta目光炯炯,坚定地点了点头。
邵启却拆台道:“队长,这孩子已经谢过我们了。”
这倒像是虞宴自作多情了,她狠狠瞪着邵启,话里透着威胁道:“我管不住你了,你到何部那待着去”
邵启这才悻悻闭上了嘴。
虞宴温柔地抚摸着Beta因为营养不良稀疏毛糙的头发,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Beta愣住,错愕地看向邵启。
原来他根本没有名字,在恶狼那样阶级分明的组织里,处于最底层的Beta不需要拥有名字。
“那你几岁了?”邵启搭上他的肩膀。
Beta疙疙瘩瘩地报出自己的年龄:“应该是,十二岁。”
“十二岁?”房间里的人同时惊讶道。
付敛的脸色也骤然一遍,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看向Beta问道:“你确定吗,那你是什么时候分化的?”
“大概五岁的时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正常情况下,人一出生只分男女,而当人们成长到十八岁左右时,便会开始分化为Alpha、Beta跟Omega,像虞宴这样十五岁就自然分化已经是极为稀有的情况了。
恶狼显然是用了非常手段,提早了分化的时间。这个组织追求全员Alpha,所以为了减少在非Alpha身上耗费的资源,想出了提早分化这样的办法。但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式,也势必会给人体带来危害。
Beta挽起袖管,露出无数针孔,“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不停给我注射各种针剂,直到我分化成Beta。”
邵启玩世不恭的脸上也不再挂着笑,手臂脖颈暴起一道道青筋,“那些Omega呢,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Omega?”虞宴昏迷了太久,有失去了通讯设备,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邵启脸色涨红,神色敛了下来,很是自责地样子说:“有一幢楼里关押着不少Omega,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带着铁链被恶狼的那群畜生强迫,对不起队长,我们一个Omega都没有救下,那群畜生见打了起来,先开枪击杀了身边的Omega。”
Beta的身子抖成筛糠,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付敛怕孩子想起难过的事不能自已,连忙让邵启把人待会心理医生那里。
SPC有专门为受到心理创伤的战士、俘虏、平民开设的心理诊疗室,看来为那群从恶狼解救出来的孩子做心理治疗,刻不容缓。
邵启心疼地牵起Beta的手,这个孩子已经和他朝夕相处过一些时日,因为这些Beta孩子超出年龄的懂事和满身的伤痕,邵启早已经将他们当作令人怜爱的弟弟,如今听了这些,对整个恶狼怒火中烧。